结合他掌握的信息,惊澜真人心中有数:那结了金丹的,应当就是楼善沈家的女儿了。 据说楼善沈氏的明珠平日骄纵,鲜少与人交好,但惊澜真人只扫一眼,便对这传言嗤之以鼻: 且不说那三名季家的男弟子,就连那傻乎乎的锦鲤妖都不时以友善的目光偷瞄那沈家姑娘——此女,果然不一般。 无论与那左侧哪一个季家小郎君成亲,都是万里无一的般配。 若是能跟自家儿子…… 惊澜真人赶紧喝了口灵酒,压下这荒谬的念头: 可惜,楼善沈家已经与季家有了接姻亲的打算。 他李家怎么好跟季家抢人——这不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吗? 别说从那季家淮字辈的三个出类拔萃的弟子手中抢人,他眼下,还要有求于那三人呢! 惊澜真人挥退那无人欣赏的鲛人舞团,清退其他伺候着的下人,又给儿子李孟希使了个眼色,让他带走锦鲤妖。 末了,举着夜光杯,站起来,繁复的波涛纹在他这湛蓝的仙袍之上,随着他弯腰而鲜活灵动,仿佛当真有浊浪涌起一般。 “今夜多谢各位仙友赏脸,在此小聚,李某不胜荣幸。” 众人并未托大,各自起身,遥遥地拜了惊澜真人。 以序论,季淮铮是几人之中的大师兄,此刻也疏朗地举杯,与惊澜真人寒暄:“真人客气,有劳真人费心,设宴洗尘,我等不胜感怀。” 他眉目俊朗,月光下更不染凡尘,一身正气,大有名门正派的弟子风度,令人心旷神怡。 惊澜真人略微放下心来。 他早有耳闻,季家淮字辈第一人季淮铮,以剑入道,是个不可多得的端方君子,进退有度。 他这样的生意人,最喜与这样正直的君子打交道了! 饮干净杯中酒,惊澜真人请众人坐下,自己捻着胡须,开始长吁短叹。 这是……演上了? 沈依瑶不觉得那李孟希所言有假,那紫绫瑞宝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而惊澜真人这模样,也足以印证这一点。 他这是准备卖惨啊。 沈依瑶经历过数个小世界,对“无商不奸”和“无奸不商”那可是深有感触。 她下意识看向季淮铮——不出意外,正直的“男主”应该会成为奸商坑害的第一目标。 季淮铮也看向她,剑眉之下,一双星目眨了眨,面色未改,倒是举起面前的夜光杯,浅浅啜了一口。 灵酒站在他薄唇之上,给那浅色的唇补上一层莹润的惑人之光。 他似有察觉,微张双唇,灵巧的舌尖不着痕迹地带走这片水色。 光风霁月的剑修,面色如常地做出这般举动…… 让沈依瑶这旁观者疑心是否是自己思维太龌龊,竟是看出几分挑逗的意味。 两人旁若无人地以眼神交锋。 被无视的惊澜真人无法,只好自己开口:“沧海地方虽小,但物产也算丰饶。” “咳咳。”季淮清声音喑哑,“抱歉……晚辈不甚误食这番椒,咳咳……” 垂泪眼中,生理性的泪花坠落。 沈依瑶不好贸然离席,便以灵力送了一杯淡茶水道季淮清面前。 “淮清师兄,喝点茶水缓缓吧。” 季淮清咳得两颊沾了牡丹色,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多谢。” 又一次被打断的惊澜真人心中不爽,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不过沧海此处鱼龙混杂,这几年是真的不太太平啊。” 季栀听到此处,有些坐不住。 这话,明显是话里有话!这种情况,虽然在多出来的记忆之中没有一模一样的,但也有类似的情况! 这明显就是有大事发生的征兆! 她忙双膝并拢,敛容正色:“真人若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 惊澜真人感动至极:季家还是有好忽悠的! 得了台阶的惊澜真人忙顺着下来,开口:“各位有所不知,这沧海近年怪盗横行。” 啪嗒。 惊澜真人的发挥又一次被打断。 季淮玷手中的月光杯坠落,上好的夜光瓷在地上如同莲瓣一样散开。 他幽深的眸子却不看那苦主惊澜真人,反而看向沈依瑶。 沈依瑶:……? 但她到底没有忘记自己“反派舔狗”的人设,关切:“淮玷师兄,你没受伤吧?” 季淮玷手中还捏了一块夜光杯的碎瓷,听到沈依瑶的问询,稍一用力,指尖便涌出几滴血来。 沈依瑶起身。 但已经饮尽淡茶的季淮清却先一步探身过去,丢出一个治愈法术:“淮玷师弟,无碍。” 沈依瑶心安理得地坐下——这“反派”果然还是要求“女主”关注的啊! 几人你来我往,除了那隐晦的争风吃醋的意思外,也是存了不理会那惊澜真人的意图。 惊澜真人也觉察出来,只好舍下这一张老脸老皮,继续:“谁曾想,前几日,我李家的藏宝库竟然也遭贼人洗劫!原本我李家准备交付给季家的那上好的紫绫瑞宝,竟然、竟然……失窃了!” 他长吁短叹了好一阵,季淮铮稳如泰山,季淮清、季淮玷和沈依瑶也没有搭茬的意思。 唯有季栀:“那可怎么办呀?!” 沈依瑶:…… 沈依瑶不禁怀疑,拿了给“男主”挖坑剧本的应该不是她,而是旁边的季栀。 惊澜真人十分感动:这一行人中能有这么一个天赐的傻子,也是他李家的福分啊! 顺势装得无辜又可怜:“所以,恳请各位能帮忙从中斡旋,宽限我李家几日——我李家一定尽快找到符合品相要求的紫绫瑞宝,双手奉上!” 惊澜真人说着,竟起了身,看样子竟是要对着几人作揖拜会。 但身子不知为何,竟是动弹不得! 他修为不精,但也有金丹大圆满的水平,当即不动声色地以灵力探查。 吓得手中的夜光杯都快掉了下去!——他的两肩以及腰侧,竟是被一股灵力钳制……! 这来的五人修为最高的不过是金丹初期,竟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过程中制住自己? ——季家人,恐怖如斯! 沈依瑶淡定地剥了颗剔透的水晶葡萄,深藏功与名。 而季淮铮已经抓住他愣神这时机,抢先行礼:“真人的难处我等已经知晓,不过,家主敕令已下……还请真人莫要让我等为难。” 惊澜真人大惊——一般来说端方君子,往往古道热肠,急人所急,怎么……?! 他只好求助地看向那傻子“盟友”季栀。 季栀果然挺起胸脯,拍案而起:“这盗贼横行,乃是天灾人祸,我们如实禀报家主,家主定能体谅……而且,那锦鲤妖不就有紫绫瑞宝吗?!我们难道不能先……” 季淮铮目光如剑,看了过来。 季栀想起记忆之中有关季淮铮的种种,到底没有把话说完。 惊澜真人急得已经把袖子抓烂,向季栀投去鼓励的视线:就差那一句,说啊——说啊! 季栀乖乖闭嘴。 惊澜真人不好自己再找麻烦,只好打着哈哈:“确实那锦鲤妖看上去跟各位关系……” “真人。”季淮清忽然开口,“我师妹并非领了取宝任务之人,不过顺路前来,另有师门任务。” 换言之,她关于紫绫瑞宝的话,都可以当做废话,不作数。 季淮玷和沈依瑶连连点头。 季淮铮拱手:“今夜,我等舟车劳顿,便不再叨扰,告辞。” 几人告辞,几乎架着季栀离去。 惊澜真人僵硬的笑容逐渐消失,面色如尸: 季家这几个小辈,没有想象中的好忽悠啊——这,怎么办? *** 回了临时下榻的水榭楼阁,沈依瑶又生出几分困意来。 方才她在宴席之上喝了点灵酒,那灵酒应该是此地特产,虽然清甜,但是后劲儿却足得很。 晚风一吹,那酒劲儿带着几分困乏之意,令沈依瑶眼皮打架。 她的脚步也逐渐虚浮,歪歪斜斜地踩在架在这湖面的木桥上。 一深一浅,一晃一悠,虽然没有章法,但却好似月下妖精一般,跳着陌生又无人知晓的舞步。 比那宴席之间出现的矫揉造作的鲛人舞团可好看太多。 季淮玷默默地想着,不知不觉,伸出一只手。 非但他如此,季淮铮和季淮清也被蛊惑了一般,情不自禁地要强行留下这几乎要踏月飞去的妖精的衣袂。 沈依瑶虽然有了醉意,但肢体和感官依然灵活,足尖轻点,竟是踩上那玉石栏杆,轻盈至极,躲闪着三人的“捕捉”,像是随风飞舞一般,转眼便到了几尺之外。 她立定,眉眼间没了那种伪装出来的骄纵,只剩下温柔又狡黠的笑意,在月色下,比那渡劫境的修士更接近真正的仙人。 气质超然,眉眼如画,周身笼着朦胧的月色。 “你们呀……” 玉禁步为她这轻叹伴奏,令沈依瑶的声音都带了几分飘忽感。 季淮铮喉结翁动,像是劝诱一般,缓缓开口:“我们,如何……?” 季淮清和季淮玷的呼吸也都放轻,仿佛是要等待“仙人”的审判。 但“仙人”却只是笑。 她看着身下的三人,和那也有几分呆滞的季栀,不知怎的,又想到那并不算遥远的属于自己的结局来。 笑意淡了下去。 她是真的有些不舍——可不舍又能如何呢? 运气灵力,沈依瑶转身回屋:“我先睡了!你们呀……也早点休息吧。” 三人只抓到,带着苏合香的空气。 *** 吹了风,沈依瑶的思绪更乱了。 屋内陈设一应俱全,因沧海此地临海,许多装饰都以海边各色的贝壳制作而成,很有特色,令人耳目一新。 就连桌上的镇纸,也是一只打磨好的千金螺壳。 而书桌之外的案几上,更是摆着点缀这番椒的烤鱼,另有清淡的鱼汤和容易消化的鱼片粥。 香气袅袅,还散发着一点热气。 ……嗯? 等等,刚刚已经办了晚宴,惊澜真人被他们如此落了面子,难不成还能给他们准备宵夜? ——不可能! 那……又是什么情况?! 沈依瑶识海昏昏沉沉,踱步到书桌旁,拿起那案几上的千金螺壳,仔细打量了一番—— 既然,这个世界里能有“金斧头、银斧头和普通斧头”的故事,那不会也有田螺姑娘的故事吧? 但她好像也没救下什么田螺姑娘? ——难道是锦鲤妖? 沈依瑶回忆着锦鲤妖的名字,试探着喊:“小锦,是你吗?” “不是。”高挑又过分瘦弱的人声挑开里间的帘子走了出来,音中带着淡淡的怒气,“怎么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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