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似乎坚信,在祭祀的仪式上把活人用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处死,更能讨那所谓的神明的欢心。 他慢悠悠地向长留解释了一番,成功把后者吓得变成了他们才刚刚遇见时那副惊惧不安的模样。 “可以过去了,你们在说什么呢?”阿涟已经跟石堡里的守卫交流完毕,她走过来就看见长留仿佛魂飞天外,“长留累了吗?” 可怜的鲛人深吸一口气:“额,啊,是有点累。” “黑山部落里有可以休息的客舍,还能买到热乎的食物和水,你再忍耐忍耐。”阿涟笑着说道。 长留苦兮兮地看了一眼走在旁边,满脸平静的燕遥知:“燕,你一定要保护我啊......” “嗯。” “噗。”阿涟笑着拍拍他,“你们也知道黑山部落爱抢亲呀?别怕,你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黑山部落的姑娘们都喜欢比自己更高的男人,只要别叫他们看见你的脸,就出不了什么问题的。” “你这么一说,我总觉得就要出意外了......”被燕遥知描述的野蛮祭祀方式的长留丧气十足,总感觉哪儿哪儿都是不怀好意的视线——哪怕雪地平坦宽阔,一眼就能看出什么地方都没有藏人。 在走过石堡后不久,雪原上就出现了一条很是清晰的道路。 在道路的尽头,一座全部涌黑色巨石堆成的高大城墙出现在众人眼前。 “好高啊。”长留张大了嘴。 燕遥知也有些惊讶,这城墙已经远远超出普通部落的水平:“上次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 “燕你来过?”阿涟牵着缰绳走在前头,给守门的黑山人看了眼刚刚从石堡处拿到的通行证,把两人带进去。 “是不是记错了啊,我很小的时候,黑山部落的墙就已经是这样了。” 跟阿瑛兄妹一样,她的父亲也是来自黑山部落,而且她小时候也是在黑山部落长大的,后来母亲和父亲决定分开,她才跟着母亲回了湾口村。 浓厚的生机迎面扑来,燕遥知瞬间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热闹喧嚣的祖庭,他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服,把想要弹出来的尖牙和利爪都压回去:“或许是我记错了。” 他上一次到北边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年前了。 那个时候,他的“导师”还是若木的母亲,而啰啰嗦嗦把自己当成长辈的若木也只不过是一个才刚刚出生没多久,只会嘤嘤嘤哭的小婴儿。 燕遥知压低了帽檐,和长留一起默默地跟在阿涟身后。 他们要去JSG湾口村安置的地方。 黑山部落的街道铺得很平整,道路两旁还开了不少店铺,来往行人身上都穿着厚厚的毛皮,拥挤热闹,雪还没落到地上,就被热气蒸发了。 外来的小个子们在人堆里艰难地前进,大概是感受到温度的上升,陆行鸟又开始不安分地想要去叨燕遥知。 他一巴掌拍在鸟头上,往旁边躲出去一步,突然听见前头传来一阵哄闹声。 “快看!有人抢亲!”
第24章 挨饿的第二十四天 听见一声“抢亲”, 原本就拥挤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长留被撞了好几下,踉踉跄跄拼命护住脑袋上的面巾和头巾,已经顾不得去拉住陆行鸟的缰绳,他在水里的时候面对干尸们的围攻尚有余力, 但在陆地上, 就没什么办法了。 无奈,燕遥知一把抓住长留, 又伸手把阿涟也拉到自己身旁, 在哄乱的人流里,他坚如磐石岿然不动, 一只陆行鸟觑准了机会从后面叨住他的兜帽,试图把这具“尸体”从地上拖起来, 然而它努力半天,也仅仅是把燕遥知的兜帽给扯下来而已。 “呼, 还好你在。”长留的手肘被拉住, 他依旧死死按着包头的麻布,心有余悸地说道。 阿涟也用力站稳:“也不晓得这次被抢亲的是外来人,还是黑山部落的人。”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如果是黑山部落里的人的话,他们本身就把抢亲当成一个习俗,双方各自叫人打架, 也有考验抢亲者的意思在里头,但如果是外来人的话就不一定了,外来人的话......” “那就是真正的抢亲了。”长留眼中露出不悦, 他虽然不记得从前的事情, 但一醒来就被人当成祭品给强行抓走关起来, 自然对与先前自己的遭遇异曲同工的抢亲没什么好感。 阿涟跟着点头:“原本黑山部落已经很少对外来人抢亲, 但不知为什么, 最近这几年又慢慢多了起来。”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愈发投机,燕遥知发现哄闹的人流渐渐停了下来,他抬头,看见前头的人已经围成严严实实的一个圈,无数双健硕的手臂高高举起,男男女女起哄的吼叫声排浪一样朝四周扩散。 “岩!上啊!别给咱们黑山人丢脸!” “那小丫头,岩可是咱们部落年轻人里最出息的啦!你跟他打可要小心别伤着自己,今天之后都是自家人啦!” 看来被抢亲的是某个倒霉的外来人。 燕遥知把一直坚持不懈地试图拖走自己的陆行鸟拍开,对越说越是一脸愤愤不平的两人道:“走吧。” 路上的行人大多围过去看热闹,没那么挤了,燕遥知想趁着宽松快点把阿涟送去她们村人那里。 被这么多只能看不能吃的生机包围着,燕遥知脑子里又不断重现出幻觉里没吃完的那顿火锅,越想越恼火:“再继续耽搁天都要黑了。” 长留抬头看了眼正在当空高高挂的太阳:“燕你不好奇抢亲吗?” “不。”燕遥知斜着眼看他,无声表达自己的不快。 “好,咱们还是先走。”长留好脾气地笑笑,没太在意他的臭脸。 阿涟“嘶”了一声,她去牵陆行鸟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发现燕遥知拖在地上的毛皮裤子裤脚的地方已经完全被融化的雪水浸湿了:“哎呀,燕你裤脚湿了,走走走,咱们赶紧走。” 长留也跟着倒吸一口凉气:“天呐,你怎么不早说,好像刚刚你拉我的时候手就很凉,走吧走吧,可别冻坏了。” 在雪地里行走的部落民的袍子大多只罩到小腿,燕遥知的这身则是罩到了脚,底端甚至直接拖在地上,面对两人的误会,燕遥知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实际上他也只是装模作样地在外头穿了一层而已,里头该原来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甚至还打着赤脚。 就在几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人堆里不知发生了什么,霎时寂静,又转瞬爆发出一阵哄笑。 燕遥知听见有人喊着“岩”这个名字,与刚刚的褒赏不同,有个嗓门特别大的男人高声笑话他:“外来的朋友别误会,岩他其实是咱们部落年轻人里最垫底的那个,刚刚只是大家好心给他壮壮声势,唉!外边来的小姑娘,别让他拖时间,耗体力你耗不过他的。” “褐汲!闭嘴!”那个被叫做“岩”的青年男人无比恼怒地大声呵斥着。 却换来围观者们的又一次哄笑。 大嗓门的褐汲更起劲了:“阿岩,我可是一片好心,男人是要刚强不错,但对着女人,还是要学会软一些啊,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哈哈哈哈。” “就是就是,褐汲说得对,你一时半会儿又打不过这姑娘,要是对付一个姑娘还得靠拼体力取胜,也太丢咱们黑山人的脸了,你不如早点示弱,搞不好,姑娘能心软答应你呢?” 黑山部落的年轻人们不断地起哄,闹哄哄的人声里,有个拼命挤出来的,尖锐变形的声音将这一派和谐的气氛刺破:“什么心软不心软的,你们这些家伙也太不讲道理了,简直就是、就是强迫别人去做很困难的事情嘛!你们真是野蛮!粗俗!” 燕遥知刚刚抬起来的脚又落回原位,他转身看向人群,那声音虽然尖细刺耳,但他还是能听得出——是若木的声音。 怎么他会在这里? 燕遥知皱起了眉。 阿涟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在催促离开的燕遥知会停下来:“燕?” “怎么了?”长留也跟着他转身。 燕遥知眉头不解:“熟人。” “被抢亲的,是你的熟人?”长留福灵心至,瞬息领悟,“难道是那两个人?” “嗯。”燕遥知把一直咬着自己兜帽的陆行鸟强行掰开嘴拍走。 阿涟更加迷糊了:“是燕认识的人?” 燕遥知没有回答,而是朝着人群的方向走过去,他没有再戴上兜帽,下半张脸依旧用麻布条裹着,已经变得没那么蓬松的黑发乖巧服帖地落在两颊,他拍拍人群最边缘的一个人的后背。 那人转过身,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大汉刚刚还在一起起哄,此刻被人打断,显得十分不满:“你谁啊?” 燕遥知眼中赤芒闪烁:“让一让。” 大汉凶悍粗野的脸上表情变得茫然:“哦,哦,好的。” 看着燕遥知只是抬手拍拍身前人的后背,那些人就一个接一个乖巧地让开一条路来,阿涟在啧啧称奇的同时,心里的疑惑与好奇愈发地旺盛起来:“长留,你和燕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啊,实在是太神奇了!” 长留抿着双唇,没有回答,目光紧紧跟随着在一堆大汉里显得格外消瘦的背影。 燕遥知轻轻松松就走到人群的最里圈。 也不能说是轻松。 他用来缠脸的麻布条都快被犬齿磨通了。 在人群的最中心。 一个光头壮汉空着手,双腿分开站立,腰背微微往下弯着,按在膝盖上的双手手臂肌肉鼓鼓囊囊,他在冰天雪地里,只穿了件皮坎肩,露出来的手臂上头有一道新鲜的伤痕。 阿岩口鼻处不断喷出腾腾的热气,他的眼睛是浅棕色,里头充满了攻击的欲(盘海)望,像是徘徊在雪原上的野兽般凶悍嗜血。 被他紧紧盯住的少女虽然也穿了身皮衣,但如同她一贯的风格,尽可能地轻巧简便,不妨碍行动。 扶翼手里拿着她的长弓,腰上的箭筒里,已经没有箭矢了。 她的呼吸很缓慢,一股风围绕在她身周,蜜色的皮肤因为剧烈的运动而开始泛红,黑发微微凌乱,高束在脑后的马尾不知为何短了一截。 扶翼没有注意到燕遥自已经出现,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对面的阿岩,紧皱的眉头彰显了她此刻的心情并不美妙,而且因为这些人的无礼冒犯而蕴藏怒火。 在扶翼身后的一群人那里,裹成胖胖一个毛球的若木被人七手八脚地摁住,还堵住了嘴,他被憋得眼睛都红了,嘴里还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焦急的情绪溢于言表。 燕遥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妹子,虽然我也不想,但如果拼体力的话你的确是拼不过我的,我现在抓不到你,但你又能跑多久呢?更别说,你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大累赘了。”阿岩语气虽然轻松,但他浑身上下的肌肉全是紧张戒备着的,目光丝毫不敢从扶翼身上离开,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个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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