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里的毛绒像是长了脚,伴随着热和痒痒飞快地爬上发烫的脸颊。这陌生的体验给人带来了一点兴奋和很多不安, 下意识的, 魏丹程收紧了手指。 镜鸟发出了非常轻的痛呼, 更像是海妖的轻唱,疼痛带来的真实感迅速把两个人都从似是而非的境地拉扯出来,她看见镜鸟脸上泛起更加真挚的笑意, 这笑容好像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毛茸茸起来。 手腕被柔软的指腹轻轻的摩挲,手掌也被可爱的绒毛轻轻摩挲, 她已经分不清楚这如同没有爪子的小奶猫抓挠一般的痒痒究竟来自哪里, 直到她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好像被捏了捏。 “丹程。”她听见海妖的吟唱:“你太紧张了,放轻松一点。” 我紧张吗, 原来我太紧张了么——那不是当然的吗! 到现在为止, 和她有过最亲密动作的异性, 不论是不是异世界的,分别是喜欢把大脑袋塞进别人怀里摸摸的毛茸茸文珊、站在肩膀上可以蹭蹭脸颊的毛茸茸骑士瑞德、被摸下巴摸到倒在人的怀里的狼人杰克、长着四只耳朵被摸摸头的时候会蹭蹭手心的大狗狗赫德,然后就没有了! 他们没有一个是人形态,没有一个让人这么清楚的感知到“这是我的同类”这样的啊! 救命啊!我只是一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女大学生,突然上来就是这么超过的待遇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救命! 好在她还有最后一丝理智。 “这......”她有点艰难地说:“这样,不太好。” 她试探着要收回自己的双手,并没有受到阻拦,镜鸟的手指就像是菟丝花,仅仅只是挂在上面,甚至因为太过轻松,叫她都有点没回过神来。 “是不是以为我会阻拦你,不让你抽手回去?”他的声音有点嗔怪:“我才不会呢。” 镜鸟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好像隔了一层水,魏丹程看见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下,耳羽因为自己的抓弄有些凌乱。 这种凌乱和镜鸟很不搭,星屑浮动时,空气中好像都会带上说不清道不明的甜味,看着他用柔软的神情说出“做什么都可以”这种话,这种凌乱好像都带上了别的意味,像某种暗示。 魏丹程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一个名词,叫做“萌系侵略冲动”,好像大概的意思就是,因为看到可爱美丽的东西大脑就会发生积极反应,可爱的程度越高反应就会越剧烈,所以为了避免人被“萌死”,所以大脑会让你产生一些破坏性的行为来中和这种反应。 比如她现在。 她很想看看如果放任“凌乱”继续发展会怎么样,尽管她对于该如何继续毫无想法,但——她就是想看看继续下去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呢? 他会产生伤痕,产生疼痛,但是因为太过美丽所以就连泪水都是甜美的,触手可及的破碎感让人想要小心翼翼的对待,但他的神情分明在说“继续”,眼泪和不知是愉快还是痛苦的笑容交织在一起,在人目露不忍之前总会请求不要停下,让这样的疼痛继续下去。 那再继续下去呢? 再继续下去的话...... 疼痛会引发偏执,癫狂一点一点渗透进那双青金色的眼睛里,如同滴入清水中的浓墨,很快便晕染开来。他不会再满足于予取予求,他会开始试探着索取,从最初的试探渐渐变成强求,浓厚的,漆黑的,粘稠的情感浓缩成几乎具象化的东西会将他层层包裹,可他不会伸手求救,他会觉得这就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种场面让人感到有些熟悉。 魏丹程突然想起来,她是见过这样的状态的镜鸟的。 在黑泥之中。 绝望的,破碎的,拼命地想要强求什么,即便是已经知道自己不过是神明无聊时的一出小丑剧,却始终因为心有不甘而不愿退场,偏执的让这出滑稽剧走向更加滑稽的地步。 但这一次自己是无法再把他拉出来的,他会狂喜而疯狂地伸出双手,使劲浑身解数,把她也一起拉入黑泥之中,到最后的结局只能走向死亡或毁灭。 ......她不愿意这样。 她向镜鸟伸出手去,在对方温顺的凑上来时用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头顶,在他有点疑惑的目光中,将他的耳羽全部轻轻抚平。 “对不起。”她说:“刚才抓痛你了。” 镜鸟:“没关系,我愿意的。” 魏丹程看了他一眼。目光并不责备,但镜鸟却敏锐的感觉到自己应该噤声了。房间里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星屑在空中闪烁浮动,梦幻之中只剩下指腹抚平羽毛的细微声响。 “你其实不愿意的,镜鸟。”她的声音缓缓地,伴随细致的动作平稳的开口:“虽然我不知道哪里出现了误会,让你突然一下改变了对待我的方式,但是我见过你在黑泥中的模样,我能感觉得到,当时的你非常痛苦,那种痛苦是所有人,无论是你我还是别人,都不愿意在经历一遍的了。” “不可以对自己的痛苦这样置若罔闻,也不可以用自己的痛苦去取悦别人,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就是看到别人难过就会开心的人吗,我好伤心。” 垂着头的镜鸟感到自己的头顶被不轻不重的拍打了一下。如果最初他还觉得也许魏丹程是想要尝试新的玩法,他也乐于配合,然而现在他确实清楚对方并没有这种心思了——如果她真的想,这种半是惩罚半是告诫的动作不会用类似与师长的姿态落在他的头顶,她会像上位者惩罚不听话的玩伴,让惩罚落在更加敏感的耳羽上。 那样更痛,也更有暗示色彩。 如果她有这样的意思,镜鸟会是一个很好的引导着,他会教她这种时候下一步做什么会更有趣。 可惜事情的发展到现在已经有点不受控制了,魏丹程并无此意。虽然现在她的脸依然红扑扑的,心跳依然有点过快,但整体的状态已经开始趋向平稳。她本人对此的解释是“人类在见到超出想象的美丽事物之后都会这样兴奋,就像有人看到壮美河山会不自觉得想要流泪一样,这很正常”,也不知道是在说服谁。 但他的计划被打断了,攻守一转,主动权不知何时被移交到了人类的手中,镜鸟失去了先手,他安静的等待对方将他的耳羽梳理完,并在等待中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就像单独给老师交论文的魏丹程。 他觉得自己的心提的很高,比起刚才,提得要更高。最初他是担心被拒绝,担心小魔女不喜欢他,但是他看得出来,她喜欢,无论是美丽还是温顺,无论是因为震惊还是手足无措,她始终没有拒绝自己——直到刚才。 坏的想法像是抽奖的转轮一样疯狂地旋转起来,然而最后指针却指向了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反应,也许就像刚刚进门时看见自己的魏丹程一样,他现在也觉得手足无措,心跳正在越来越快。 “好了。”耳羽被温柔地拍了拍,他听见对方的声音松了口气:“还是这样看起来更好,整整齐齐的。” “镜鸟,我不知道你在紧张什么,但是也有一些自己的猜测,我跟你说一说,如果我说的不对,你在反驳我,好吗?” 手指搅在一起握紧,镜鸟点头。 魏丹程:“你是不是有点担心,我交了新的朋友,以后就不再重视你了?” 摇头 魏丹程:“那你是觉得因为现在获得了一些自由,所以想要感谢我?” 摇头 魏丹程:“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镜鸟:“最开始我就说了,我想要成为丹程的东西,成为你的眷属。” “那头龙应该告诉过你,镜鸟是海神最喜爱的眷族。” 他的声音冷静下来,连同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都有些冷了下来。灵巧的手指轻柔的点在魏丹程的手背,换来瑟缩,躲避,和不赞同的眼神,但镜鸟并没有停下,他避开了那眼神,继续下去。 于是手指落在了手臂,肩膀,锁骨,随后来到了脖颈。 “人类依靠氧气存活,它到处都是,包裹着你,在你的身体里。失去氧气之后人类还能存活多长时间呢?”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喉咙,声音轻去吟唱。 “神眷是我的氧气,曾经是仇恨在支撑我,现在好像没什么能代替它,所以我也感到缺氧。”他看向她请求她:“拯救我吧,丹程,眷顾我,爱我,让我做你的东西,重新把氧气赐给我吧。” 作者有话说: 镜鸟在我的设定里是四人组里面颜值最高的,美貌全开的时候没有人能在他的领域里打败他 写到这里,其实我本来想写“他二人正颠鸾倒凤不知天地合物,谢司岚进去的时候,镜鸟的赤色肚兜还缠在狂徒的腰带上”,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如果是甄学的话,那接下来应该就要发展到向谢司岚告发“镜鸟秽乱后宫罪不容诛”了 . 还有,菟丝花是寄生植物,对待自己的寄主可是不断缠绕不断缠绕,能直接把人家绞死,绝对不是轻轻用力就能挣脱的哦
第66章 一直以来, 魏丹程都在尽力避免所有与“残忍”挂钩的事情。生性温和柔软的人类一贯不擅长处理这样的场面,也有一副柔软的心肠,就算是有点过分的事情, 只要好好的求她,她最后也会有点为难的答应的。 镜鸟几乎已经把“害怕拒绝”写在身上,拼命地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他急迫地说着那些关于信仰, 归属还有心愿的话题, 一句也不说恳求,但句句都是恳求, 眼泪正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堆积, 青金石开始变成闪烁的星星。 他看起来快要哭了。 真可怜。 魏丹程想。 如果是以前的话,她现在一定会心软, 因为她知道镜鸟并没有说谎, 神眷对于这个种族来说真的太重要了,就算不是失去即死的程度, 但他们真的会肉眼可见的迅速颓唐黯淡下去。 关于这个, 她听海因茨说起过, 很多异世界的物种都存在一定的寄生性,比如使魔,无论多么强势, 实力强横到能够问鼎魔王,在遇到所谓的那位“命中注定”之后, 他们都会心甘情愿, 请求甚至恳求对方成为自己的主人。无论曾经多么痛恨本能,多么自尊高傲, 这一切在面对那个独特个体的时候, 一切都不堪一击了, 一切抵抗都会快速消失。 海因茨说曾经有一位非常乖张的使魔,每年刺杀魔王数他最积极(魏丹程:???政变吗?而且还每年都来???),虽然最后知道刺杀魔王其实就是魔族庆典的别称,甚至可以说是本质,而且这件事情对于稳固政权的积极意义相当大,但这件事情还是震惊小魏一整年。 这位骄傲的使魔已经习惯了肆意妄为和乖张行事,对于其他追寻命中注定的人嗤之以鼻,并爱好羞辱那些想要成为自己主人的人。他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为这种东西所累,永远也不可能有人能够用契约将他捆绑,没想到他最终也遇到了所谓的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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