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你也要庇护?!” “有头发三号”武僧果然是个暴脾气,当即挥舞着降魔棍就要找她讨个说法。“就因为出身于一个城市,连人渣都可以偏袒?!” 叙燃垂着长睫望向他,每当她垂眼看着别人的时候,总莫名似是面有慈悲。 “不,我是在救你。” “放你娘的狗屁!” “好了,鉴明,不可无礼。”释宁紧皱眉头,低声呵了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 武僧明显不服的模样,随即在同门的劝说下还是勉强收了武器,只时不时瞪着虎目朝叙燃怒视。 叙燃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率先踏步通过了安检第一道闸门。 期间不断有因为违禁物品被扣押、或者是造假船票而被暴力驱逐的修士离开队伍。等到他们终于从长长队伍的中后段排到最后一道关卡,却见一整排身穿厚重防护服的执法队从另一条安全出口而来,紧接着为首的执法官竟是毕恭毕敬地朝排在队伍中的什么人行了个礼。 那是个外表看来挺年轻的女人,神色间有几分倨傲,但莫名不怎么令人讨厌。 在与交接人员低声交谈几句之后,女人便公然离开了长队,由执法队带引着行至一处由特殊电子锁制成的秘密通道里去。 叙燃看了几眼便转移视线。 顺利通过最后一道检票闸门之后,一行人终于踏上了那条通往庞大悬浮飞船的天梯。 逐渐与天梯下开始缩小的混乱城市擦肩而过,暴杂衰败的景象随着一步步的攀登而褪去。 那条冗长到望不见尽头的阶梯不知是由什么材质造成的,飞船舱内光影投下的彩斑倒影在其上,鬼斧神工的锻造技术使得桥面完全违背物理学原理悬空着蜿蜒而上。而上古时期凭肉身飞天遁地的修者,此刻便一个个步行在这条银河飘带上,像是冰冷科技与纯粹浪漫达到了至高程度的结合。 从这里向下望去,数双隐藏在腌臜角落中的眼睛物色到了新的目标。黑商与难民们倾巢而出,趁着飞船开放通道前难得的混乱时机哄抢船票,混乱血迹与绚丽术法交织在一起,奏响了黎明前绝望哀鸣的颂歌。 一个被发现伪造船票的修士被执法队扣押住,他掏出法器嘶吼着刺穿一名防护服的胸膛,挣扎动作却逐渐在一棍又一棍狠厉的击打中渐渐脱力。沾染了星星点点血迹与混白脑浆的执法棒垂下,红白交织的液体滴落在泥土里。 而他们行进在空中楼阁,居高临下地将一切尽收眼底。 叙燃看见走在自己身前的那名武僧突然顿住脚步,脸色复杂。 她向后瞥了一眼,只见脚底下检票闸门外的通道处,一辆悬浮车被熟悉面孔的票贩子拦下。 车内装扮华贵的修士不耐烦地呸了一声,口中大骂着“杂种狗快滚”之类的粗语,票贩子脸上被九节鞭狠狠鞭挞了一记,本就难看的面目皮肉外翻更显狰狞。 票贩子静默一瞬,龟裂破皮的干裂嘴唇缓缓张开,默念了一句什么。 一瞬间不知从哪涌出的密密麻麻穿黑袍的人团团将车辆围住。他们手中拿着棍棒长刀等器械狠狠砸在车体上,蚁巢过境般层层将钢铁巨象蚕食分解。修士的九节鞭挥动出去,被以血肉组成的人墙拦下,随后被无数只干枯手臂生生拖出车外。 惨叫声愈演愈弱,最终伴随着一道浆体迸裂的闷响,便一点声音也消失不见了。难民们蜂拥着搜刮完物品与肢解的器官,又拆卸下了车上的机械零件,潮退般地涌回了阴暗漆黑的角落里。 名为“鉴明”的武僧与其余佛修们一同缄默着。每日诵读的经书中没有一句提到过大乐山之外的世界,口中默念的佛语也没有教过他们,何为以身渡世的标准。 从那座庞大悬浮飞船开始作为一道分割线,愈向上就愈偏离混沌世间。 上头的修士在前人栽种的参天巨树下启迪润泽,下头的修士在年深日久的腌臜泥潭中挣扎灭顶。 武僧鉴明嘴唇开合着,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同样的死寂沉默回荡在几名佛修之间。 相当一段时间过后,直到漫长的天梯总算看见了尽头。几人行至天仓星飞船的入口,叙燃突然听见那武僧低声咳了下。 “咳,燃、燃道友,抱歉,之前洒……之前我说话没有过脑子,你别介意。” “嗯。” 叙燃简单应了一声,就对着手腕上的票根条码找位置。武僧鉴明似是见她不怎么生气,在旁边抬手摸摸脑壳,又假装咳嗽了几下道:“那……咱们之间那点小小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了吧?之后到达大乐山,我师父可能会问你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燃道友你、你能别跟我师父提这件事不?” 闻言叙燃终于转眼看他,面上似有笑意。 在鉴明逐渐放松下来也开始嘿嘿傻笑的神情下,佛修殷红的唇勾起,轻声道: “一笔勾销?放你娘的狗屁。” 鉴明:“……” …… 在出发前往归墟市之前,虽然作为修佛之人对于外物并无多大好奇心,但其实半个大小乐山都在暗中猜测那位出身于臭名昭著的归墟市、却在短短一百二十八年内得道的佛修是什么样的。 其余的猜测尚未来得及得到印证,但武僧鉴明已经在这段时间内了解到,燃道友是个极为记仇的佛修。 在他作为一个一米九几的高壮大汉,却被叙燃单手提着后领口丢出飞船船舱时,脑中闪过的只有这个念头。 鉴明揉着自己的脑门在甲板上摔了个屁股墩,被他暗中腹诽的女佛修双手燃着烈焰,胸膛起伏着面对中层客舱内那只猩红着眼的怪物。 似是余光瞥到他狗狗祟祟观察的眼神,佛修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道:“看戏?你那降魔棍是只会往同行身上甩是吗?” 被阴阳怪气骂着的鉴明揉着屁股站起来,心道难道刚才不是你把我往外扔的吗?到底顾忌着是之前自己理亏,只好一句也不反驳地扛着长棍再哼哧哼哧从窗口爬回来。 就在半刻钟之前,一行人好不容易在天仓星飞船上找到位置坐下,当即该修炼的修炼该入定的入定,显然是之前上船前看见的一幕幕已经超出了这些佛修的心理准备。 他们大多是自小生活在堪称与世隔绝极乐界的修士,接触的都是高僧大能,熏陶的是精妙佛法。虽然也听过师兄前辈们讲述的出山历练渡世的故事,可那仿佛距离他们依旧遥远。 归墟市宛如一柄毫不留情的利刃,将之从极乐界构建而成的金光美梦中生生剥离出来。 而就在一行人正在座位上消化着心理冲击之时,一声人为惨叫却打断了客舱内众修士的冥想。 他们的位置是位于庞大飞船的中层客舱,来往大概都是些通商的商人或是普通中层阶级的修士。最先开始发现异常的是座位在靠走廊一侧的一名器修,不知何时蜷缩在他左侧的修士低垂着脖颈,喉口发出类似于妖兽低鸣般的嘶吼。 手无缚鸡之力的器修吓坏了,机械义肢仪表盘上的警报器哗哗作响,巨大动静引来了飞船上的巡逻队。然而当为首的巡逻修士试图伸手去触碰那名蜷缩在阴影中看不清全貌的修士之际,从他口中发出惊人惨叫,大臂断裂处血液喷溅竟是整条手臂都被不知名怪物撕咬下来。 是的,怪物。 那“东西”浑身都长满令人作呕的肿瘤,肿块覆盖遮蔽了面容,使得整个人都膨胀数倍如同一座畸形的肉山。 没有人知道这种东西是怎么混上飞船来的,而当天仓星中层客舱的巡逻队联手击杀了这只肿瘤怪物之后,令人绝望的事发生了。 客舱深处的另一名修士在众目睽睽之下折断自己四肢,关节延伸直至戳出皮肉,向后翻折而成了一只重度畸形的蜘蛛式变异体。 一切的转换变异只在瞬息间,这一突然变故如同平地惊雷,恐慌与错乱轻而易举地感染了人群。 在更高层的警卫队抵达之前,整个飞船的中层客舱已然乱成一锅粥。 叙燃此刻蹲立于一处单人修复仓的舱门上,抿唇望着其下在人群中肆虐的怪物。她手中握着把霰/弹枪,只在有把握一击命中的情况下开枪,避免不必要意外的出现。 人群中武僧鉴明高大的身躯给周边主修铸造发明类的修士们提供了极大安全感,他一手降魔棍舞得虎虎生风,周边还有几名配合默契的同行在协助作战。 叙燃脚尖勾在舱门与墙体之间的缝隙处稳定重心,眯着眼睛在人群中观察半晌,突然身体倒悬着栽倒下去,口中喊了句:“释宁!” 缠绕在手腕上的佛珠在突然而至的力道中碎裂一地,那只全新诞生的身型巨大瘦削形如林中鬼怪的“东西”,一只利爪按在他胸膛,下一秒枪声轰响,怪物口中发出凄厉的嘶鸣。 释宁连忙抬眼,就见佛修倒挂在高台上,黑洞洞的枪口冒着未散的硝烟。 她上下颠倒着朝之比了个口型。 佛珠。 释宁迅速反应过来,扑身将滚落一地的佛珠拢进怀里,嘴唇开合着默念施加强大附魔能力的法咒。 颗颗日夜浸润于极乐山终年不绝诵经语中的佛珠震颤起来,直至滚烫到一种隔着僧袍都无法拢住的程度。大和尚眉目肃穆,双手结法印,在又一次怪物扑身而来的间隙中将颗颗佛珠洒了出去。 刹那间,似有隐隐威严梵音笼罩在周身,四射的金光中,部分没有实战能力而集体待在临时安全点的修士们脸上流露出近乎向往的祥和。 叙燃翻身从舱门上跳下,挨个轮流过去,一人给了一个大嘴巴子。 啪啪啪的清脆声响与一众齐齐怔愣住的眼神中,另一种相反意义上的“佛修”冷笑一声,口中道:“赶紧走啊,还待在这里是想直接留下当飞船燃料?” 众人这才从佛光普照的温暖触感中回过神来,白着脸发现不知何时甲板上逐渐数量增加的怪物竟也围聚了过来,目标便是朝着所谓的临时安全点。 人群顿时呈鸟兽状散开,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临时通道后的连通电子门竟不知被什么力量硬生生轰开。 来者是一名看起来有些年纪的中年男人,当他整个身形从电子门被轰开的烟雾中显现出来的时候,叙燃边上的一名修士喉口发出一声压抑着的惊呼。 “那是……天仓星的领航员。可他不是在浮空岛历练吗,怎么会飞这趟航班?” 那身穿笔挺制服马甲的中年男人,眼睛眨也不眨地徒手撕开一只怪物的身躯,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下嗤笑一声,口中道:“拖后腿的废物们,还不快滚出老子的船舱?” 没人会甘心被人这样侮辱,可自那领航员身上传来的浓烈压迫感,却使得此刻没有一个修士敢开口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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