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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烛一照，就像他们又回到了在鹭岛的那个海滩上，也有这样粼粼的光。 她的眼泪掉落，融进林逾阳的眼底。 他的身体渐渐透明，姜璃想当作看不见，想把话题改变，想把时间延长。 “再给我讲个故事吧。” 林逾阳没回答。 “林逾阳，求你了。”她挤着微笑，想要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说，“就像平常一样，我要听姜小璃和林小阳的故事。” “……”
第四十七章 四十七只狗 ==== 郊游过后, 林逾阳消失，西城出现了崩坏的迹象。 世界不再有色彩，呈现一片黑白的景象, 随着时间流逝，更为严重的事情发生，西城的地标建筑轰然坍塌, 半空出现圆球状的锯齿物割裂天空, 但姜璃对此毫不在意, 她还按照原先跟林逾阳签订的合同在生活。 每天早上六点，她起床到附近的公园散步。每天中午十二点, 她按时吃饭, 饭菜营养搭配均衡。每天下午七点, 她会打开家里的投影仪, 一个人坐在地毯上沉默地看完一部电影。每天晚上九点, 她会上床休息，打开曾经因为醉酒拉着林逾阳录过的视频。 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没有变过, 姜璃会用干净的抹布擦掉上边的灰尘。 直到…… 市中心的游戏店在一夜之间改头换面。 游戏店的消失, 让姜璃短暂地清醒过来。 手机屏幕上的新闻报道, 让姜璃想起了他们一起从中心公园出来时，林逾阳挣开缰绳跑进的地方。 ……他那么喜欢游戏。 姜璃放下手机，坐在一边的地毯上, 她看向出租屋的窗外。 窗外的天空阴沉沉，圆球状的锯齿磨损着一边黑压压的乌云，她看见一道迟迟不肯落下的紫色闪电。 她的鼻尖有些酸, 扔掉手机, 随手拽了件外套，从家离开, 前往过去的游戏店。 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张贴的寻狗启示。 下车，曾经繁华的街区失去光亮，被雾笼罩，长长的街道遍布了人群，他们由黑白覆盖，长了相同的面孔，排在栏杆两侧，分布在她途径的路旁，视线紧紧地集中在她的脸上。 “不要去。” 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他像是能够感知她前往的目的地，他的神情那么紧张，面容那么憔悴，在向她发出最后的警告。 周围的人以敌视的目光看她，三三两两的人堵在她的面前，都在告诉她前方的危险。 姜璃愣了下，想要推开拉住她的手。 “不要去，姜璃，不要去。” 有人拉住她的肩膀。 “那里很危险，姜璃，不要去。” 有人拽住她的衣角。 “不要去，不要去。” 嘶吼声越来越大，他们的脸越来越扭曲，四面八方的人赶来，统统堵住她的去路。 “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 气氛诡谲，狂风怒吼，姜璃对此充耳不闻，她对此视之不见，她推开他们阻拦的手，脱掉碍事的外套，挤出拥堵的人群，她走到游戏店前。 游戏店，是林逾阳最喜欢来的地方。 红色与蓝色的游戏招牌，是西城崩坏后唯一一处的色彩。 她看向原本该竖立在这里的游戏店，可现在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大的透明橱窗玻璃。 橱窗里，她看到了数不尽的电视机，什么年代的都有，什么样子的都有，可无一例外，大大小小电视机播放的内容仍是没有色彩。 黑白电视机屏幕循环播放的画面，怎么看都眼熟。 那些画面是一个个片段，出现的是同一张面孔。 混乱的排序，无数的画面，姜璃愣愣地站在橱窗前，听见链条断开的声音，她看到了脑海里封锁的记忆，感受到了当时内心深处巨大的绝望，感受到了无人问津的痛苦。 画面里的人啊，是她自己。 五岁的姜璃，跟随父母来到西城。 日子没有变得更好，姜琉的病症严重，高昂的治疗费用，无时无刻需要的照顾，让姜璃无数次因为她的健康受到父母的忽视。 一家人说去中心公园，姜父姜母抱着姜琉，耐心又细心地引导接触外边的世界，而她被遗忘在了原地。 “爸爸？妈妈？” 她无助地向四周望去，看到的却是远处跑来一条巨大的狗，它凶猛又不讲理，一下把她怼进了一边灌木丛的泥潭里。 身上漂亮的小裙子沾满了泥泞，大狗咬伤了她的腿，小腿处的血一点点地流出来，渗透了到了白色的袜子。 她好疼啊。 灌木丛的尖刺扎在身上，姜璃不敢动，她连哭泣都是小小的。 于是，没有人注意到她。 十四岁的姜璃，没有去上重点的初中。 她以优异的成绩，跟姜琉一块儿上了普通的初中。 学校里，同学们欺负她，打击她，说她有一个不正常的妹妹，他们觉得姜璃迟早有一天也会变成疯子，只是早晚而已。 回到家，她的父母每日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也没有时间看到她校服下的伤口。 她坐在饭桌上，听到姜父姜母对她的指望，要求她在学校里照顾好她唯一的妹妹，别让同学欺负了她，他们把饭桌上的午餐肉分给姜琉，让她自己去夹从菜摊里捡来不要的青菜叶。 她想凭什么？ 姜琉兴许连午餐肉是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是她吃？ “她是妹妹啊，你一个做姐姐的不能让着点儿妹妹吗？” 面对她的疑问，姜父姜母给出了统一的答案。 “蔬菜也好啊，蔬菜也很健康。” 她没话说，也做不出任何反驳，只能静静地选择忍受，在把姜琉送去学校，她头一次选择了逃学，想要做出一点叛逆的事情。 她背着书包，在大街小巷游走，没有目的，也像是没有家。 姜璃很想姜父姜母能从学校那里听说一点儿消息，知道她没有去学校，知道她想要离家出走，可直到太阳落山，没有人发现她一天的不正常。 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两个小混混，他们染了奇怪的头发，一看就不是好人，她想躲过他们的视线，肩膀又被推回来，她的身子重重地向后一晃，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们。 “小妹妹，这么晚了不回家，是不是没地方可去啊？” “唉，别躲啊，哥哥保证好好疼你。” 她被拽进阴冷的小巷里，她的脊背竖起，她惊恐万分地面对眼前的场景。 可是，没有人救她。 二十一岁的姜璃，放弃了画画的梦想。 从小到大，她一直喜欢画画，可当她坐在寝室里，盯着电脑屏幕上出版社的一封封退稿，眉头只有紧紧皱起。 周围没有任何人的鼓励，老师同学让她认清现实，现实就是家庭的重担几乎把她压倒。 学费和生活费的紧张，马上步入社会的压力，她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梦里都是同一个场景。 她梦到很小的时候，她会跟姜琉一起画画，她们会拿同样大小的画纸，一样颜色的蜡笔，涂涂抹抹。 姜璃的画画的很漂亮，她会使用亮丽的色彩，明确的构图，她在画里创造属于自己的世界，可姜琉每次画的东西都一样，她日复一日重复相同的画面，可即使这样，即使姜琉的画幼稚到连线条都弯曲，但姜父姜母的目光里似乎只能看到这一副。 姜璃被隔绝在外，她拿着她的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堵墙，透明的墙阻断了她的声音。 她的画真的好吗？ 她的画真的会有人看吗？ 她是不是不应该画画？她应该早一点儿放弃。 没有相信她可以做的很好，让姜璃丢下画笔，她不想再自取其辱。电脑邮箱里不再有她的投稿信息，一封又一封的实习简历出现在她的书桌前。 画笔丢掉，进入实习的公司，姜璃几乎再想不起拿起的感觉。 “画画有什么好的？我又不喜欢。” 她告诉自己。 “画画养活不了自己啊，人还是要吃饭的。” 二十三岁的姜璃，被灌醉了酒。 肥头大耳的杜经理带她进了卫生间，强硬地把她压在墙面，冰凉的墙面，她的双手被他举在空中无法反抗，她的后背感觉到他腰间的肥肉。 四周的光线强硬，马桶盖白得刺眼，她大声呼喊，想向人求助，换来的是一句嘲笑，是更深的侮辱。 她没有钱，没背景，没有人会在意她。 滚烫的泪水滑落至脸颊，她本来不该反抗，可她想起了林逾阳，姜璃不想就此认输。 她等机会，忍恶心，感觉到举着的手松了松，在皮带解开的瞬间，举起眼前的马桶盖，重重地砸向身后的人。 她跑啊，她哭啊，回到了他们的出租房。 可站在门口，姜璃才清醒过来，她不敢进去。 她低头闻了闻身上的烟酒味，想起答应过林逾阳的话，她会尽量少喝酒。 她没有做到。 姜璃的身上乱糟糟，白色的衬衫丢了两颗纽扣，高跟鞋折断，却只能蹲在防盗门口，抱紧她的双腿，小声地抽泣，等味道散掉。 五岁时，姜璃没有人疼爱。十四岁时，姜璃没有人保护，二十一岁时，姜璃没有等到一句相信的话语，屈服现实，放弃梦想。二十三岁时，姜璃遇到了林逾阳，似乎是上天要弥补她过去的不幸，在这段恋爱里，她体会轻松，享受快乐，可即使她拥有了阳光，看到了光亮，也还是没能抵抗住生活中的阴影。 她不想想起，不愿想起。 屋前的声控灯，亮起又灭掉，姜璃把痛苦的记忆统统封锁在这里，换来的是一间大大的游戏商店。 掩埋过深，缄口不提，她以为一切就能过去。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的额头抵在冰凉的橱窗前，下一秒，原本熄灭的声控灯又亮起。 姜璃抬起头。 眼泪使光线都变得清明，她看见了林逾阳。 “姜璃璃？” 林逾阳推开门，他完完整整，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就站在那里。 他看着她，显得那么担忧。 ----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一下还有三四天完结的样子！ 番外也想好了，就……还挺带感的，我非常喜欢嘿嘿嘿！
第四十八章 四十八只狗 ==== 姜璃很久没有喝醉酒回过家了, 林逾阳还记得两个人就因为她喝酒的事情冷战过多少次。 姜璃不爱吵架，但又爱生气，她每次都会干巴巴地瞪着眼, 或者一言不发地盯着一个地方发愣。她不服软，每次都是林逾阳来道歉。 工作以后，两个人又因为这件事闹了一次别扭。 在学校还好一点儿, 出了学校两个人没办法天天见, 又一次因为喝酒冷战, 姜璃好几天回复他的消息都是冷冰冰的，一个标点掰成五份用, 林逾阳实在忍不了, 跑到她出租屋门口, 蹲着点儿要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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