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的声响,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在床榻前,苏漾紧绷着神经,想着他还要多久才会转身离开——下一刻,他伸手掀开了被子一角。 苏漾登时抱着被子坐起来,警觉看向他,“你过来做什么?” 司景行抬眼看了她一眼,“这儿是我的卧房。” 苏漾被他噎了一下,从榻上挪下去,“好,那我走。” 她不过刚走了一步,便见卧房的所有门窗“哐”一声全部关紧,落下禁制。 她自知闯不过他的禁制,索性回身看向他,“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把我带来?” 她不等他回答,一步步朝他逼近过去,直到脚尖触到他的鞋靴前端才停下来。两人靠得极近,她视线平齐着看向他,刚好落在他喉结处,再向上移,便是下颌,嘴唇……直到撞上他幽暗目光。 苏漾望着他笑起来,听见他呼吸似是都急促了两分,“你不会要说,是爱上我了罢?” 他没开口,只是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抬起又放下,苏漾倏而向后退开半步,面色冷下去,“你处心积虑接近我,算计我利用我,如今大功告成,你又告诉我你爱我?” 司景行置若罔闻,弯腰取来她方才随便踢下的鞋靴,将她按坐在床榻边,抬起她一只脚替她穿上,低声道:“地上凉。” 苏漾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成婚三年,他都不曾发现过她有惧寒的毛病。 而今倒是知道她会觉得凉了。 她抬腿,将还未来得及穿上鞋靴的那只脚抵在他心口,她知道他是神躯,赤霄剑那一剑虽狠,可伤也该是好全了,按上去也不会再疼。可她仍是用了几分力道,碾在他胸口,慢慢道:“如果真是这样,倒也好说。” 司景行猛然抬眼看向她,她凑近他,“你重塑分魂灯,将你的神魂重新撕开,记忆悉数封印。你放弃沧泽,彻底不再成为威胁,什么都不要,只要我一个,我就爱你。” 她看着司景行眸中光芒寸寸碎尽,化作灰暗一片。 他抬手扣住她的足踝,将她的小腿放在自己膝头,将剩下的那只鞋靴替她穿上,平静道:“你不会的。” “时至今日,就算我放弃当下这一切,洗净记忆,”他声音干涩下去,“你也不会再爱我。” 替她将鞋靴穿好,他松手起身,“你在渊境是被我强行带走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做不得假,不会牵连云境。” “好好休息。”这话说完,他走出了卧房,门开启又再度关上带起的风吹得烛火晃了晃,连带着苏漾映在床榻里侧的影子也跟着晃了晃。 她默了半晌,甚至都没再伸手碰,只是用脚互相一蹭,将鞋靴甩下去,爬上床榻。
第66章 涂境灵气稀薄,苏漾乍一过来,像是养在水里的花骤然被□□种到了土里,难免不适应,人就格外困乏。 所以在司景行走后,她甚至外衣都没来得及脱下,沾上床榻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睡得不太安稳,走马灯一般做着梦,又像是魇着了,梦境一重接一重,醒不过来。 司景行就是这个时候重又回来的。 他进来的脚步很轻,兴许是怕惊着榻上的人,也兴许只是习惯使然——成婚那三年,他常常半夜回府时苏漾就已经睡熟了,他便轻手轻脚去她旁边,时日一久,已经摸出了她能忍受的动静大小。 他停在榻边,看了她一会儿,俯身轻轻拉起她一只手,扣在她手腕脉门上,精纯灵力源源不断地汇入她筋脉之中,引导着走过一个小周天。 苏漾紧皱着的眉舒展开一些,眉宇间的燥气也渐渐平息下去,看上去总算睡踏实了。 她还穿着外袍。 司景行的手已然探到她衣襟的盘扣上,转念一想,她明日醒来发觉身上衣裳被换过,定会疑心他夜里来过。 司景行抽手回来,正要转身走时,衣袖却被人握住。 他心跳猛地一滞,顿在原地片刻才回头。 榻上人没有丝毫醒过来的迹象,只是抱住他的衣袖,像是蹭着闻了闻。 司景行垂眸看着她,一时分不清是庆幸她没醒得多,还是遗憾她原来是没醒得多。 梦境繁冗又断续着,苏漾睡得很累,只觉得一颗心沉浮不定地漂泊着,空茫茫一片。只是很突然,她闻到了一缕有些熟悉的味道,像是安神香,又更沉静一些,她忍不住抱住那团香气嗅了嗅。 沉沉香气丝丝缕缕缠绕上来,像是织起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的心稳稳托住。 这香气太熟悉,但她一时想不起是在哪儿闻过,昏昏沉沉的头脑也不许她多想,她既然贪恋着,也就迅速沉溺了进去。 那些乱七八糟的梦终于停下来。 司景行在榻边坐下,任由她抱着自己衣袖,就这样看了她半宿。直到天色将亮,他才从她手中一点一点将衣袖拽出来,走了出去。 苏漾醒过来时,已近晌午。 昨夜只刚开始时睡得不太安稳,后面便睡沉了,兴许是睡得好,起来后身上的不适感减轻,连灵力都充裕了不少。 银屏听见她的动静,进来替她梳洗,絮絮道:“公主刚来涂境,想来还没适应,属下叫膳房备了膳,公主多少吃一点,能补补耗空的灵力。” 苏漾点点头,“你这说话的腔调,还真有点像我家中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两个。” 银屏知道各境少主自幼时便会挑选族中合适的孩子相伴着,一面算是作伴,一面也是方便照顾少主日常起居,而他们日后也往往就是少主的心腹。听苏漾这样作比,她两边酒窝立马深下去,“真的吗?这样说,公主还算喜欢我?” 她这天真烂漫的性子确实挺讨喜,苏漾点了点她的头,“她们一个叫辰寒,一个叫辰满,有机会你们可以见一见。” 她话音刚落,司景行端着什么推门进来。 银屏手忙脚乱替她簪好最后一根钗,冲司景行拜了拜,准备退出去。 司景行将端着的东西放到苏漾面前的桌案上。 是碗热粥。香气浓郁,炖煮得稠软,里头应该放了不少名贵东西,单这样放在她面前,丰沛灵气都要随着热气扑过来。 她的嘴曾被他养刁了三年之久,看都不必看,一闻就知道是他的手艺。 与此同时。 渊境境主陆踏崖在蕴灵之地广邀了各境境主,共商对魔神司寇钧的讨伐之事。早已倒戈向魔神的四境自然不会来,云境也照常是完全不过问的姿态,最终聚首的不过七境境主。 蕴灵之地上通神域,下接各境,正是灵脉分流之处。陆踏崖将地方选在这儿,是两层意思,首先一层自然是此地不隶属于沧泽任何境土,又完全处于他们七境的腹部位置,足够安全也足够谨慎,再深一层,便是故地重游,提醒他们诛天之战。 蕴灵之地本如神域一般,宛如海市蜃楼空中楼阁,他们寻不得法门而入,各境的灵脉全靠运气,间或神族垂怜。 诛天一战后,蕴灵之地和神域被控制在他们手中,他们第一回 踏上这片土地,看着灵脉如何自这里分流而去,第一回有了拨弄灵脉的权力。 诛天之战中参与最多的境,自然便获得了最多的灵脉。 如今七境境主坐在一处,心思却各异,说是讨伐司寇钧,可具体事项商议半天也迟迟敲不定——谁会愿意当这个出头鸟?除非是脑子坏了。 他们僵持不下时,忽然一阵风起——风势很大,如剑冢罡风,自含了万般剑意在其中。各境境主慌忙祭法器出来护住自己,风声却倏而停息。 青年一身曳地玄袍,信步闲庭踏入议事厅中。 陆踏崖大惊起身,“司寇钧?!” 他怎么会在这里?外头人干什么吃的?就算拦不住他,连个通报一声的都没有? 青年从案几上拿了只未动过的酒盏,在手上转了一圈,笑着纠正他道:“司景行。” “来人!” 司景行看都没看出声的人,甚至没什么多余动作,那人便被下了禁言咒,捂住喉咙再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众人一时只谨慎望着他,没有人先动手试探,局面也就一直僵持着。 他却仿佛看不见四周人畏惧又恨不得啖他肉饮他血的神情,自顾自低头嗅了嗅手中酒盏里的酒,颇有几分遗憾道:“看来,这儿没我的一碗酒啊。” 话音刚落,他手一松,酒盏应声落地,溅出的酒液甚至没半滴染脏他的鞋面。 几乎是同时,蕴灵之地地动天摇,陆踏崖脸色惨白一片——不止他,各境境主都感知到了灵脉被移动。 原本属于渊境的半数灵脉,被移交到涂境之中。 这里不比神域。司景行神魂归位后,神域尊他为主,他何时想回神域都是轻而易举。蕴灵之地与他之间没有这样强烈的血脉联系,陆踏崖他们将蕴灵之地“锁”上,他便进不来。 难得他们将此地打开,他若是不进来,岂不是辜负了他们一番苦心? 陆踏崖急怒攻心,想也不想抬手结印,法光轰然向前冲过去——站在他们正中的青年只轻笑了一声,便在他们动手合力攻上来前那一霎化作飞烟散去,只在地上留下一只傀儡木偶。 棠境境主将傀儡捡起来看了看,涂着丹蔻的指尖点在上头,“傀儡术?” 陆踏崖话都没接,面色铁青,“他以傀儡身找上门来,不是挑衅是什么?真就叫他扰乱了灵脉,又这样全身而退?” 听他提及灵脉,其余众人顿时鸦雀无声。 拨动灵脉可不是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灵脉的移动,哪怕只是动上一尺地,也如劈山填海,须得耗上一个邀天期大能的灵力。 当年他们瓜分灵脉之时,是费了好些年,以全境之力,一点点将灵脉挪动的。 可眼下这情形,各境都如泥菩萨过江,方才又刚刚亲眼见识了魔神的能耐,谁会蠢到牺牲自己一境的灵力,去拨弄灵脉?这关头上,灵力可就是战力。 再说,动的只是渊境的灵脉,跟他们有什么干系? 渊境诛天之战后占了沧泽将近一半的灵脉,如今挪一些出去又怎么? * 看见司景行坐在自己对面,苏漾别过头去,“不想吃。” “想吃什么?” “我想回云境。” 他不答话,苏漾转回头去看着他,可他又是置若罔闻,只将粥碗推过来,“多少吃一点。” 苏漾气急反笑,将粥碗推回到他面前——她用力大了点儿,粥碗被她推翻,“咚”一声滚落在地,粥洒了满桌,粥的香气和里头藏着的灵气登时充盈了整间屋子。 银屏本已经走出去,正回身替他们将门掩上,刚好瞧见这一幕,吓得手一哆嗦。 她关门的动作慢下来,生怕神君发怒,心思飞转着在想该说点什么好替公主求情,却见神君神色如常,弯腰将地上的碎碗捡起。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1 首页 上一页 58 59 60 61 62 6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