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淮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但隐在袖中的手却暗自发动灵力,探向他本体的一脉。万幸,封印还在。 “走吧。”他淡淡道。 于是乎,三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南天门。 桦霖一路大步流星朝着司命殿走去,觅夏在身后提着裙摆一路小跑。 “喂,桦霖,等等我!你怎么了?” 她来天界这么多天,桦霖一直都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今日只是见了个人,便仿佛变了个人一般,脸上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神情。 那个男人她细细观察过,长得和天帝有几分相似,但看上去又多了几分清冷的味道。雪白的长袍衬得他原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惨淡,仿佛只轻轻用力,便能将他推倒一般。 那个男人是谁?桦霖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觅夏追着桦霖直到司命殿不远处的荷花池,桦霖才终于停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就不能同我说说再走吗?”觅夏撑着双膝,不住地喘着气,“我虽然不太会安慰人,但是可以让你打一顿消消气。” 桦霖被她逗得哭笑不得,他看着面前少女的颅顶,心下一暖。他笑道:“打你?你受得住几下?吹牛也得看看自己的实力吧?就你这身板,连我一招都受不住。” 觅夏缓了口气,直起身不满道:“喂,好歹我是在安慰你,你就不能打零点零零零零零零壹下么?” 桦霖抿着唇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转身坐下,倚靠在池塘边的圆台上。 觅夏见状,也跟着在一旁坐下。她理了理裙摆,说:“可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吗?刚刚那个男子……”她顿了顿,观察着桦霖的神色,犹豫几许后还是说道:“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桦霖盯着前方,苦笑一声,半晌才答:“他是我的师兄,也是天帝的长子。” 觅夏皱了皱眉,难怪她觉得那人和天帝有几分相似。只是,她来天庭也有些时日了,这天庭中大大小小的人物也都见了个遍,可她从未见过此人。 “他不在天庭吗?”觅夏问。 “嗯,”桦霖仰头看向天际,“他如今已是阎王。” 觅夏不明白,这是怕王位不够分,所以将其中一个弄到地府去了?可向来都是长子接任,难道天帝更疼爱次子? 看着桦霖一脸难过的模样,觅夏不由得再次开口:“他对你来说,应该是位很重要的人吧。” 桦霖淡淡嗯了一声,思绪又回到了十几万年前。 那时他刚被苍芜真人捡回沽南峰,众弟子见来了新人,一窝蜂地围了上来,拉着他问长问短。只有坐在庭院角落的应淮,用手帕擦拭着剑身,一个眼神都未曾给过他。 桦霖心中不快。以前在山下,他在那群流浪儿中可是受尽瞩目,如今来到这山上,头一次有人这么冷淡的对他。 他心中虽不满,但面上仍是笑嘻嘻的。他凑近离他最近的一个孩子,指着应淮低声问道:“他是谁呀?” 那小表情,有激动,也有作为新人的紧张与不安。 “不用管他,”旁边的人出了声,“他性格孤僻,和大家都处不来,只有师伯跟他说话他才回两句。天帝之子又怎么样,还不是没人要。” 原来他竟是天帝之子,小桦霖想着,不屑于和这些孩子一起玩耍也是情有可原的咯。 在沽南峰的日子过得很快,每日他们都要早起练功,上午结束后,只经历短暂的休息,下午又要跟着峰顶的其他几位真人学习心法。 渐渐的,桦霖发现情况似乎并不像那些孩子说的那样。与其说是应淮性格孤僻,倒不如说是他被这群孩子孤立了。 沽南峰上,大都是山上的真人们从凡间捡回来的、无父无母又有点仙缘的孩子。这些孩子们由真人们□□授基础课,待他们通过每千年一次的考核后,由各位真人和弟子们进行双向选择,最后由真人们带着亲自培养。 而在这些真人中,以苍芜真人最受欢迎。一是因为他擅阵法、剑法,为人和蔼可亲,对弟子们最为大方;二是因为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收过亲徒,因此大家都挤破头颅想成为他的第一个弟子。 但应淮的到来打碎了他们的美梦。 那时应淮不过七万岁,刚到峰顶,苍芜真人便向众人宣布收他为大弟子,不仅如此,还声称此后不再收徒。 此话一出,议论纷纷。应淮从那时起便成了众矢之的,不仅因为他的身份,还因为他是苍芜真人破例收下的徒弟。 桦霖知道事实后,每日结束功课,便会找个寂静的角落偷偷观察着应淮。 应淮不是不知道桦霖在偷偷看他,但他来沽南峰这么久,早已习惯这样的视线。因此,不管桦霖注视他多久,他都不会表现出任何的不适,只是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周围的孩子们见新来的桦霖老是留意着应淮,几次三番拒绝他们的邀约,渐渐地也与他远了。 桦霖对应淮的好奇越来越重,终于,这日夕阳落山后,桦霖没能忍住,跟着应淮走进了峰顶的山林。 夜色渐深,桦霖在昏暗中逐渐看不到应淮的身影。周围都是些高大的灌木丛,草丛中偶尔能见一两声虫鸣。 桦霖抱着双臂,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如今也只刚刚入门,尚只能汇集灵力,眼见着丛林中没有了应淮的身影,桦霖不由得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回去吧,这里太吓人了。”桦霖对自己说道。 可他话虽这么说着,脚步却没停,仍向着山林深处走去。 “这么晚了他来着山林做什么?我得弄清楚,以免他做什么坏事。”桦霖想着。 穿过丛丛杂草,桦霖竟看到一条清澈的河流,沿着河流往上,应淮就在那里,正在为一受伤的锦鲤疗伤。 那锦鲤在月光的照耀下,浑身散发着淡淡的、五颜六色的光芒。 桦霖心中好奇更重,他沿着河流,一步一步靠近应淮。 “你每晚都来这里吗?”他问。 应淮没有回头,他收回灵力,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取出吃食喂给锦鲤,“你不该跟着我的。” 桦霖对锦鲤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此刻也不在意应淮的拒绝。他看着锦鲤,兀自说道:“我能摸摸它吗?” 应淮皱了皱眉,这锦鲤是他前两日偶然所救,看他身上的伤口,估计是峰上其他孩子所为。起初锦鲤因害怕受到伤害,没少用鱼尾打他,这两日与他熟悉后才肯让他靠近。 见应淮没有吱声,桦霖又说:“我不会伤害它的,我以前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锦鲤,所以才想摸摸。” 应淮盯着锦鲤,似乎在询问它的意见。 锦鲤看了看应淮,又看了看桦霖,悠悠地眨了两下眼睛。 应淮会意,站起身让出位置,嘱咐道:“那你动作轻一些。” 桦霖喜不自胜,快步上前想要近距离看看这锦鲤,谁知走得太急,脚下一个趔趄,突然就拜倒在锦鲤面前。 两人一鲤皆是一愣,随即那锦鲤突然扭动着身躯,似是笑得十分畅快。 应淮抬手扶起桦霖,问道:“还好吧?” 桦霖摇了摇头,看着满身的泥泞和在水池里扭动的锦鲤,突然大笑起来:“好玩!” 他在人界游荡惯了,入眼所见皆是牛马,从未见过这般有灵气的锦鲤,此刻虽出了洋相,但看着欢快的锦鲤,也跟着笑出了声。 应淮盯着满脸淤泥的桦霖,再看向水中的锦鲤,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一笑,倒是让桦霖挪不开眼。 应淮五官锐利,平日里又总是板着一张脸,让人觉得难以亲近。此刻笑容明媚,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线,让人不觉间心生温暖。 桦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心里想着:“我想和他做朋友。” 男孩子间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那夜之后,桦霖火速与应淮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渐渐地,她发现应淮并非像那些孩子口中形容的那样,他只是不擅于主动,也不擅长解释,所以那些孩子对他的误会才会越来越深。 由于应淮已是苍芜真人的亲徒,平日里不用再学那些基础课程。桦霖下了学便没了影,他和应淮躲在山林深处,将那锦鲤慢慢养大。 闲暇之余,应淮便会教授桦霖法术,同他讲这些年跟着苍芜真人历练的所见所闻。生活起居上也给予了他不少帮助。 渐渐地,桦霖对应淮愈发崇敬起来。他越来越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和那些孩子一起孤立应淮,反而主动向他走出了那一步。 只是世事终究不会尽如人意。桦霖一心想和应淮做同门师兄弟,因此在连续三届的考核上,都拒绝了其他真人向他递来的橄榄枝。应淮也偷偷向苍芜真人求过情,想请他收下桦霖,但苍芜真人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走投无路之下,应淮亲自教起了桦霖,将从苍芜真人那里学到的,毫无保留地交给了桦霖。 但或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桦霖对阵法和剑法的参悟不够,总是学不到精髓。久而久之,他自己也放弃了,只私下称应淮为师兄。 几万年后,苍芜真人受天庭邀约,带着应淮前往天庭赴宴。而就在此时,两人一起养大的锦鲤隐隐有了化形的迹象。 桦霖那时年纪也不算大,平日里一直以应淮为主心骨,慌乱中带着锦鲤偷偷溜进了天庭,想让应淮帮忙看看。 谁知误打误撞进入了司命殿,接下了司命的传玺。 “所以你成为司命是被迫的啊?”觅夏听完不由得笑出了声,“那,那只锦鲤呢?” “老司命帮助锦鲤化了形,后面跟着我师兄回了沽南峰,你今日看到我师兄身旁站着的背着孩子的男子吧?那就是他。” 觅夏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们神仙还是奇妙。” 桦霖看向觅夏,心中的阴郁没了大半。他撑着台沿站起身,朝觅夏伸出手,微微笑道:“走吧。”
第32章 送别 应淮和云凡带着松彦很快回到地府。 欢言和乐言已在阎王殿等候多时,一见到应淮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就立刻迎了上去。 云凡放下松彦,将他安置在座椅上,问道:“殿下,如今感觉如何?” 应淮将手递给乐言,答道:“尚可。”他转眼看向偏殿,没有看到青虞的身影,便问:“青虞呢?” 欢言端来药碗,轻轻吹了两下后递给了应淮:“还在藏书阁。你们带着松彦走后她就没出来过,听门口那个守卫说又在翻着古籍了。” 藏书阁么?也好。 应淮从欢言手里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她的修为确实提升不少,按照她的悟性,在他死之前,也当有能力胜任阎王之位。应淮想。 等他喝完药,乐言又再次替他稳固灵力,随即和欢言带着松彦退了下去。云凡见偏殿堆了些折子,也退到一旁开始处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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