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从这些人里面挑选出动手的人,显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况且,剃头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昨夜连俞济和才英都没听到动静,很大可能是他们被下了药导致没听见。 可是为什么他们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若是在吃食里下药,那他们的药性发作应当是差不多的,可是昨夜并无这样的症状。 那真是奇怪。 辛云容叹了口长气,同情地往女伶堆里瞧了几眼,“她们的头发估摸着半年都长不到肩。” 女子做姑子才会绞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发这件事尤为忌讳。 俞济倒是庆幸昨日没让云容留下来,否则她的头发估计也是保不住的。 这人胆大妄为,如今还不知晓对方的目的所在,敌人在暗,一时间他们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若非如今还未伤到他们的性命,只是像猫捉老鼠般戏弄于她们,何班主早就搬离这了,半年租金足够他们半年的伙食,他们本就是闯南走北之人,要带着一大帮子人离开这里另觅他处,中间花费的时间和银钱又是一笔开销。 他如今将希望全权托付在俞济身上,俞济只言江陵园中的人不可自由出入,若是让那个贼人逃脱,届时对他们的探查更是寸步难行。 俞济的话何班主自然是懂的,他匆匆离去,似是担心贼人趁着这片刻逃出去。 师兄妹三人凑到一堆,像是小麻雀叽叽喳喳讨论了好一会儿,不一会儿俞济就安排好了任务,云容负责安抚被剃头的女伶,才英去检查吃食,他则去个人的房中探查一番是否鬼怪作祟。 毕竟,能做到这种地步的,除了之前说的那种情况便是鬼的手段了。 几人说完,不再浪费时间开始做各自的事。 江陵园种了一大片山栀子,如今春日正是开得灿烂,一朵白白的小花挂在枝头上,清香扑鼻。 云容从那绕过时撞见了藏在树下的茹清,一双眼透过树叶的间隙望了过来,看到有人来又慌张地避开,云容走近,拨开了叶片轻声唤她:“茹清?” 本来想跑的小姑娘忆起昨日的糖葫芦踌躇地收回了迈出去的腿,猫着腰从树下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 她嗫嚅着,双手揪住衣摆,用力到指甲都泛白。 云容替她摘掉了头上的叶片,动作轻柔,感受到头上的拉扯,茹清用白净的右脸对着云容的方向,声音似猫儿一样小:“藏在这里……就没人能找到我了。” 想起昨夜的事,她估计也是被吓到了。 云容觉得自己年纪大些,更是不能怂,“若是怕了,跟在我身旁吧。” 茹清怯怯地瞄她,过了三息,她点着头站在了她身侧,像是安心了一些松懈了肩膀。 还是个小姑娘呢。 辛云容去的时候,女伶已经没有方才那般崩溃大哭了,她们的形态从小练就,如今啜泣着,用帕捂脸也是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是没了头发,只能用旁的东西遮掩着了。 昨日她们见了云容,才知晓这般年纪大小的小娘子居然也拜在道观之下,虽然没穿道服,但出于对道观的敬仰,对云容多了几分尊重客气。 她问话时温温细语,语气里多了几分关怀,令众人很是受用,当她问起昨夜是否有听到什么动静,或是察觉到不对的情况,众人纷纷摇头,表示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这条路行不通,辛云容端起茶喝了一口,却突然听到一旁有人出声:“为何只有茹清没有被剃发?” 是朱绿。 众人的目光立刻被她的话吸引,往缩在一旁的茹清看去。 小姑娘抖了一下,却是不辩解,面色苍白地一言不发。 “对啊,为什么只有她——” “她不是在后厨打杂吗,难不成是她给我们下药了?” 此话一出,怀疑猜忌毫不遮掩地朝她投射了过来,茹清耸着肩膀,身体摇摇欲坠,云容起身挡在她面前,“诸位冷静。” 摄于对她的身份,她们忍耐住了,没有出声。 “且不说茹清同你们认识多久为何还挑这样的时间动手,她若是有这能耐,也不至于饭都吃不饱,瘦成这样。” 茹清捏紧了衣摆,任由刘海遮盖住大半张脸,隐约可以瞧见她瘦削的下巴。 辛云容的话并未完全打消他们的猜测,但至少不会如此争锋相对,她坐了一会儿实在问不出什么,带着茹清去找俞济。 他握着法钟在各个房间巡视,法钟动也不动,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奇了怪了。 难不成还真是人干的? 才英去后厨时,也未曾发现什么端倪,厨子同他们同桌吃喝,可能性也不大。 何班主同其他两位班主清点了人数,总共五十四人,同昨日一样一个不少。 江陵园的大门每日落两把锁,高高的围墙根本没人能轻易爬出爬进,夜里还有官兵巡视,打更人经过,如此一瞧,是外人的可能性便小了许多。 内贼的可能性愈发大了,上回何班主请了官府的人来过一回没能查出什么,反倒是让江陵园的名声一落千丈,影响了生意,如今犹豫再三,若是再报官,或许客人是彻底不会来了。 届时又什么都查不出来,还让生意彻底没得做…… 现在他们也只能赌一把,看看道长是否能在短时间内找出什么端倪再说。 直至傍晚,几人也没什么收获,虽说没了头发,戏班子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开门迎客,若是闭门下去,他们迟早会吃不起饭,伶人贴上软头面,似是无事发生一般上场。 何班主几人蹲守在门口假装迎客,实际却是盯着江陵园中的人不能外出,许是昨日那出新戏被客人在外头提起,今日的客人竟然多了一倍。 何班主是又喜又忧,在后院打水的俞济却是头疼不已,如今江陵园人心惶惶,他也是担心云容再留下去被人盯上,若是被剃了光头,怕是同那日一般哭个不停,哭坏身体该如何是好。 云容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俞济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将装满井水的木桶提了上来。 她如今是道观的人,一个人住在客栈中又是什么道理。 不过她也知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听了俞济的话也只点头应下,不想让他担心。 俞济定要亲自送她回去,夜深露重,她一个姑娘家独自走路不太-安全,辛云容便站在一旁等候,她无聊地盯着井边瞧,在杂乱的小草里井壁的最下方砖块凸了一点出来,并不打眼。 却耐不住辛云容的好奇,她伸出脚想将那块砖戳进去,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抵住了似的,砖块受到了阻力怎么也踢不进去。 辛云容俯下身伸手抽-出砖块,提着灯笼歪头一瞅,里头躺着个反光的小东西。 她伸手捡出了一把剃头刀,足足有手掌长,掰开一瞧,刀锋反着光,看着刚被打磨过不久。 “俞师兄,你看。”云容将刀递给他看。 将手中的水桶放下,俞济扭过头看向她,却不料看到她掌心里的剃头刀。 白日里寻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任何线索,没成想会以这样的意外找到了物证。 俞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斟酌着:“或许我们应该放回原处。” 云容从他的眼神中得到“不要打草惊蛇”的意思。 防止隔墙有耳,云容说话也变得很小声了起来:“我们要守株待兔吗?” 俞济摇头。 想起上次被偷听到的事,俞济不敢多说,继续装作打水的模样将桶拎去了后厨,才英在帮忙烧火,他一言不发,站在他旁边的茹清被他的冷脸瞧着也不敢大喘气。 俞济在暗地里给才英打了个手势,烧火的少年从矮凳上起来,茹清肩膀肉眼可见地松懈了一些,他看到了也没说什么,大步跟在俞济身后走了出去。 云容见他俩在房里捣鼓了一会儿,出来时用木桶遮掩住走回井边,趁周围没人,将剃刀又塞了回去。 云容记得摆放位置,细心摆好了跟着俞济走出去。 俞济像往常一样叮嘱她,经过大门时同何班主打了个照面,直至走出好远俞济才说起他在剃刀上涂了东西,若是有人拿了会在手上留下痕迹,到那时就真相大白了。 云容听他这般说也松了口气,白日里他们像无头苍蝇似的漫无目的地查探,如今只需猎物上钩,他们就好解决了。 只不过…… 云容突然想起戏班中的女子都被剃了头,那人若是要用剃刀,那必定是要有目标的。 可是如今连目标都没有剩下的……除了一个茹清。 “此事明日再商量,”俞济看了眼天色,他放慢了脚步等她跟上,“你回去之后好好休息,若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同我说。” 话音刚落,面前迎面走来一人,长身鹤立,在温黄烛光下,面容愈发儒雅清隽。 俞济停住了脚步,身旁的云容却是直接将对方认了出来:“酆公子!” 酆郸噙着笑,声音同月色般清润温和:“还想着辛姑娘是不是迷了路找不着客栈,有俞道长相送,倒是在下多虑了。” 俞济年轻尚轻,脸上的表情遮掩得不够到位,扯着嘴角客气地喊了一声酆公子。 酆郸温声回应,客栈离着不远,云容将手里的灯笼塞到俞济手里:“俞师兄快回去吧,我这就几步路,不必送了。” 俞济盯着手里的灯笼,嘴里的话最终咽了下去:“好。” 酆郸手持兔儿灯笼,一个男子拎着这般物件本应有些滑稽,偏偏他生的芝兰玉树,举止做派大气,云容觑着他持着灯杆的修长指骨好一会儿,酆郸却将灯笼递给了她。 云容不明所以,却也接了过来。 “近日多有麻烦辛姑娘,酆某不才,只能雕刻这些小玩意儿来报答辛姑娘的恩情了。” 听说是他雕刻的,云容惊奇地将灯笼举起来打量了一番,木刻雕就的六面灯笼上都有兔子,且形态不一,有吃萝卜的,有窝在草丛中伸懒腰的,这种样式的她第一回 见,倒是新奇有趣。 云容笑起来:“这灯笼做的如此精巧,酆公子太谦虚了些。” 他笑得谦逊,衣袖同她的偶尔相碰:“辛姑娘喜欢便好。” 俞济一动不动,看着两人形同璧人逐渐远去,看不见了才转过了身,落着肩膀慢慢往回走。 许是习惯了,云容没有之前那般拘谨,她收拾完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酆郸挥灭蜡烛,推开门走了出去。 黑气从窗外钻入,最后凝聚成一道半跪在酆郸面前的劲瘦身影:“鬼帝大人。” “近日城中可是无事?” “一切安好。” 酆郸掸动指尖,人影又变成了一道黑气消散在空中。 虚空踏了一步,周围情景骤变,他站在高墙之上俯瞰着整个江陵园,不远处的小鬼被压得不敢动弹:“这股气息……不是说鬼帝不能管人间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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