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迈步向塞维娅走来,一边撕开已经破烂挂在上身的衣裳,露出挂着血迹的冷白肌肤。 明明是修长单薄的身形,但衣衫之下的肌肉线条却流畅而紧致,冰冷白皙,如同雕塑。 这次执刑者并没有像上次在地下监狱那样,用上最残酷的刑罚,可能是碍于洛伊骑士长的身份,也可能是碍于塞维娅对洛伊的看重,即使是国王下令,他们也给自己留了退路。 说话的间隙,那些身体上的鞭痕已经完全愈合了。 洛伊在塞维娅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着,脸上却带着听之任之的温顺笑意。 “殿下。”洛伊用清冽的声音唤了一声。 雪松的气息混着淡淡的血腥味钻入鼻端,冰冷又带着些颓废,似乎在引诱着塞维娅放下矜持与警惕,顺从洛伊的邀请。 塞维娅下意识想要后退,贵族的掌控欲望,她才不需要这种东西,高贵如她,从来都有着旁人没有的特权和骄傲。 但洛伊洛伊似乎很会展现自己的优势,他似乎知道如何让人舍不得拒绝他的示弱与讨好。 塞维娅这么多年来养成的冷淡,总是在不经意间被洛伊的一句话、一个举动冲得动摇。 塞维娅犯了难,但面上,她依旧骄傲地抬着脖颈,挺着腰肢,对上洛伊蔚蓝的眸。 为了不让自己露怯,她抬起手,勾住洛伊的下巴。 洛伊柔了眸光,更深地唤了一声:“殿下。” 塞维娅心头一颤,睫羽微闪,她几乎要避开他的视线。 塞维娅拽了拽蓬松的裙摆,扬了扬下巴,生硬地漠着语调道:“哼,满身的血污,弄脏了我的裙子怎么办?” 洛伊弯了弯眼,更加柔和地说:“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将血迹清理干净。” 塞维娅硬着头皮道:“这样最好。” 洛伊微微躬身,抬手抚上心口,行了个绅士礼,“请殿下稍等。” 塞维娅复杂地接道:“去吧。” 洛伊捡起地上的血衣,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塞维娅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要施加惩罚的人是她,但她总觉得想要后退躲藏的感觉。 洛伊走了几步,便回过头叫道:“殿下。” 塞维娅屏了屏气,尽量看起来平静道:“怎么了?” “我可以,使用这个房间的浴室吗?”水晶灯柔和的光照在洛伊的侧脸上,给他白皙冰冷的肤色洒了蹭乖顺的柔光。 “你的房间,没有浴室吗?”塞维娅微疑。 “当然有。”洛伊回道,“只是如果这样出去,似乎会遇见会让您有困扰的人。” 塞维娅还没来得及问,是谁会让她有困扰,门口就传来敲门轻响,艾妮在门外说道:“殿下,国王陛下来了。” 父亲?他来做什么?塞维娅看一眼洛伊,很快意识到,恐怕是为了洛伊的事情来的。 阿林斯曼本来就厌恶洛伊,不然他不会下令让萨利来替代洛伊。如果让他看到洛伊这样,恐怕还会坚持插手洛伊的事情。 塞维娅点了下巴,“去吧洛伊。” “多谢陛下。” 塞维娅向门口走去,她想起什么,偏头叮嘱道:“对了,他没走之前,别出来。” 洛伊顿住脚步,轻笑道:“遵命,殿下。” 塞维娅握住雕花鎏金的门把手,下压拉开了寝殿的门。 艾妮守在一边,对她恭行一礼,“殿下。” 长廊里,握住一根细权杖,背门而站的阿林斯曼听到动静,偏了偏头。 直到塞维娅行礼道:“父亲。” 阿林斯曼才转过身,英俊的眉眼满是肃穆,“塞维娅,我有事要与你谈谈。” 塞维娅挂上社交的标准微笑,让开门,“我亲爱的父亲,这是我的荣幸。” 阿林斯曼杵着细拐杖,踱步来到外间的书房,他来到上首的位置落座,仆从跟在他身后,怀中抱着一叠深色的书页。 塞维娅在他的对侧坐定,艾妮捧着托盏,安静地进来摆上茶水和糕点。 阿林斯曼一手握着细拐杖,一手靠着高背椅的扶手,金色的发丝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他没有佩戴王冠。但脸上的神色,与平时与大臣会议并没有什么两样,严肃而威严。 “塞维娅,我听说,你放走了那个奴隶。”阿林斯曼用威严的声音低沉发问。 塞维娅微微一笑,“是的,父亲,但洛伊并不是奴隶了,他现在是我的骑士。” “骑士。”阿林斯曼重复了一遍,眉间沉了沉,“塞维娅,我并没有干涉过你作为皇女的权利,如果你想要保护你的骑士,身份能力契合的有很多可以让你挑选,就算你不喜欢萨利,还可以选择其他人。” 塞维娅微笑着反问:“我为什么要选择其他人呢,父亲?” 阿林斯曼沉一口气,他看向管家,“把资料给她。” 管家恭敬地将深色的书页放在塞维娅面前,塞维娅纤细的手指放在粗粝的扉页上,缓缓摩挲卡拉卡家族的烫金徽章。 “这是我从卡拉卡家族的信息渠道那里拿回来的,你好好看看吧。”阿林斯曼眉间严肃,“看完了,你就不会留着这样危险的人在身边了。” 塞维娅红水晶般的眼眸微弯,但笑意却没有几分真实,“没想到父亲竟然竟然会为了我专门去调查洛伊。”她咬重了“专门”两个字。 阿林斯曼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他去卡拉卡家族,本意是想寻找他曾经邂逅过的少女若娜,但卡拉卡家族的人却告诉他,若娜早就不再人世了,但是她还有一个女儿。 他看了照片,照片中的少女像阳光一般活泼而快乐,她有着象征柯林斯顿家族的金发,淡紫色的眼睛与若娜如此相似,她笑得天真而烂漫,却从来没有见过父亲。 阿林斯曼对这个从未蒙面的女儿产生了愧疚。 他这才想到了他再王宫中的两个孩子,而那个和他关系向来疏远的女儿塞维娅,最近身边似乎有个很受亲信的骑士,连他亲自提携的骑士长萨利都被顶替掉。 一个在皇女面前如此受到器重的大红人,必须要得到他的肯定。 他顺便,拜托卡拉卡家族调查了洛伊。 阿林斯曼肃着语气,沉静地看着翻阅资料的塞维娅。 房间中的时针滴滴走过,过分宁静的气氛让阿林斯曼觉得有些逼仄。 他开口打破这诡异的安静:“他是从格里姆斗兽场活着出来的奴隶,塞维娅,你是帝国的皇女,这样危险的人,你确定要留在身边?” 格里姆斗兽场,几年前由还是大公爵的布莱格围剿的,号称奥斯帝国最残忍的斗兽圣地。 但没想到布莱格却将在那一趟出行,带回了这个奴隶。 塞维娅翻着资料,语气淡淡,“就是那个专门猎捕魔兽作为噱头的地下斗兽场?” 阿林斯曼的语气却加重道:“这个奴隶参加了自进去之后的每一场比赛,但都活了下来。” 塞维娅的视线略过书页上细致描绘的魔兽,无不长相畸形,面目凶残。她目光落在旁边的细小文字上,语气微疑,“还有百人拉锯赛呢。” 她好奇般规则念出:“一百人中放入斗兽场内,迎接饿了十天的深渊魔兽,从人群和凶兽中留下的最后一人,获得活下的资格。” 阿林斯曼冷冷道:“他杀了五十七个人。” 塞维娅指尖轻点,“可卡拉卡的信息是,他率先杀了魔兽,剩下的九十九人为了争夺唯一的资格,合力要杀掉他。” 阿林斯曼深吸一口气,“这并不能改变他的危险性。” 塞维娅将资料合上,声音里也没有了伪装的笑意,“比起这个,您该去整治让这些斗兽场存活下来的腐败贵族们,而不是责备这些被卷进去的奴隶。” 这似乎是在指责阿林斯曼的政略糟糕,阿林斯曼怒道:“塞维娅,我是你的父亲。” 塞维娅淡淡微笑,“父亲大人,既然我将来会像您一样,成为一个伟大的君主,如果我连一个‘危险的奴隶’都处理不好,将来如何像您一样治理国家?” 见塞维娅退让,阿林斯曼也软下语气,“如果他背叛,真的伤害到你……” 塞维娅站起身,打断他的话:“既然洛伊还是我的骑士,还在效忠于我,我就会一直将他当做我的骑士,不会有第二个人可以取代他的位置,永远。” 阿林斯曼紧紧盯着塞维娅,塞维娅却提着裙摆,矮身行了一礼,“时间不早了,父亲,您该回去休息了。” 礼仪优雅,寻不出瑕疵。 阿林斯曼脸上郁色更显,但管家看出,今晚皇女与陛下,是绝对不会愿意妥协的。他适时地开口,对阿林斯曼说道:“陛下,您半个小时后,还有个与大臣的会议。” 阿林斯曼看了看管家,起身握着权杖,大步离开了塞维娅的书房。 水声挥洒的浴室之内,弥漫的水汽间,少年紧实的肌肉贴合骨骼,线条流畅,冷白的肌肤沾着水珠,沿着手臂背部的纹理滚过。 细碎水珠顺着浅栗色的短发缓缓滴落,冲刷下的血迹混着水流,淌入下水道玫瑰花瓣样的出水口。 洛伊站在花洒下,任由水声将过分敏锐的听觉淹没。 大多数时候,他的世界空洞而麻木,没有正常人的情感,存活,是他唯一的念头。 在他周围,那些过分尖锐的话语总是率先溜进他的耳中。 危险,残忍,这是多少人对他的评价? 他们看他的眼神,像是看待一个怪物。 他们畏惧他,用惊恐的眼神戒备他,逃跑着远离他,然后在他的身上丢弃坚硬而满是尘埃的石头。 源源不断的恶意,编制成无形的网,要将他捕捉。 怪物,就是应该被憎恶,然后被远离,被抛弃。 他从来不会主动屏蔽过分敏锐的听觉。倾听,牢记,似乎是他必须做的。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到底要做什么。 流浪,存活,然后被圈在笼子里,为了存活而厮杀。 外间的谈话,穿过书架而墙壁,混入花洒喷洒的水流声,断断续续钻入洛伊耳中。 一直,永远。 少女的声音不似平时圆润温柔,坚定冷淡得有些强硬,却比浴室里蒸腾的水汽还要滚烫。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更没有如此坚定地要站在他这边。 即使他是一个怪物。 比未知的饥饿还要陌生的情绪汇集于心中,那片死寂的,可以听到任何跳动,却唯独没有任何跳动的属于心脏的地方,涌过一片热流,温暖地将他烫到。 潮湿的水汽中,还残留着属于少女的馥郁的玫瑰馨香,原本已经消散,却被浴室滚烫的热度蒸起。 洛伊浑身一僵,几乎冷寂的身体之中,血流加速流淌,心中生出了更多的渴望。他掀起眼睫,蔚蓝的眼眸中,似乎闪过少女玫瑰般娇妍的面孔,或冷或热,红水晶般的眼眸透亮而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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