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昭冷笑:“我说你蠢货,你却蠢而不自知,自以为聪明,殊不知引狼入室。” 不远处伏在地上的谢寄凡蜷缩着手指,他想,也许仙君这话是说给两个人听的。 鸿蒙现在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他浑身颤抖,仿佛在通过传音和什么人说话,只是那边的人却迟迟没有回应。 颜如昭抬起手,凝霜剑听话地飞去,为她斩下了手腕脚腕上的枷锁。鸿蒙耗费了无数心血打造的法器,在她面前不过弹指间便可化解。 颜如昭如今已经和芙蓉仙山融合,这点小伎俩对她而言压根不算什么,她让自己受伤,不过是为了让这场戏看起来更加真实罢了。 不然,外面的那位魔物,又怎会没有后顾之忧地现身呢? 下一秒,内殿的门被轰隆打开,岑溪冷硬着一张脸出现在鸿蒙面前,他同颜如昭说:“仙君,你猜得不错,灵脉处的魔物已经现身,魔界与仙界的通道再次打开,我已派了众仙长埋伏,还请仙君前去支援。” 颜如昭颔首,她朝外面走去。 谢寄凡受了重伤,他拖着躯体,在她经过时,试图触碰她的袍角,然而却被颜如昭不动声色地躲开。 她只是瞥了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岑溪,你把鸿蒙带去锁仙牢,严加看管,我还有话和他说。” 至于谢寄凡,她并没有任何吩咐。 少年的头无力地磕在地面上,他不停咳血,望着仙君的背影缓缓离开,最终消失在视线中。 “师尊……” 他没能等到她的一次回眸。 …… 在灵脉处,颜如昭又一次见到了上次藏身于噬灵魔中的“人”。 这一次,不知道他在魔界进行了怎样的法术,他竟恢复了原本的躯体,指挥着魔界的千军万马,从灵脉的漏洞中飞速窜出。 岑溪已经在灵脉处设下结界,尽最大可能抵挡住这些魔物,不让它们再扩大战斗范围。 颜如昭没有任何废话,她一现身便发动了万剑阵,这种需要耗费巨大灵力的阵法如今对她而言无比轻松。 她仿佛能听见胸膛间芙蓉仙山沉稳的安抚,源源不断的灵力被传输到在她的身躯中,运转流通,她所到之处,邪魔俱灰飞烟灭。 在灵脉的山峰之上,她看见了那个“人”。 骨瘦如柴,道袍孱孱,嘴边两撇小胡子。 ——那个间接害死了她母亲的道士。 四千年前,她杀了他一回,然而如今,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还带着魔界的千军万马。 见到颜如昭的那一刻,道士有一瞬间的畏缩,但很快,他狞笑着指挥魔物上前围攻—— “颜如昭,你以为我还会怕你吗?!” “如今,我可是不死之身!我要将你给我的屈辱,百倍奉还!” 颜如昭挥袖击杀了袭来的魔物,她也笑了,笑得云淡风轻,却又透着浓重的嘲讽之色,“不死之身?” “你不过是一个三流道士,坑蒙拐骗,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家。” “你这样的人,即使我不杀你,死后也要堕入畜生道。你如今的不死之身,不过是和魔界做了交易,成了他们的炉鼎傀儡罢了。” “被吸干魂魄和灵力的滋味好吗?为了来找我复仇,连这样的屈辱都忍下了。” “怎么,”颜如昭闪身到了山峰之上,与那道士面对面,玩味地看着他,“被我一个小女子杀了,便是屈辱,你和魔物做了肮脏的交易,便是忍辱负重不成?” “……你!”道士被她激怒,他疯狂地挥手,召唤更多的魔物加入战局,然而这只是徒劳,那些乱七八糟的秽物甚至没能碰到颜如昭的衣角,便已经被她周身强大的剑光所击退。 “你不过是个女妖怪和凡人诞下的怪物!”道士像是终于找到了攻击她的方向,他龇牙咧嘴地嘲笑她,“你克死了你的母亲,杀害了你的父亲!” “即使你如今是仙界第一人又如何?那些高高在上的仙长们,知道他们跪拜景仰的,只是一个肮脏的孽障么!他们若是知晓你曾经大逆不道,弑父背祖,他们还会像如今这般尊崇你么!” 道士挥手,试图给颜如昭设下幻境,让她被凡人时期的回忆困住,好给他可乘之机。然而幻境还未成型,便被颜如昭一剑劈开。 那些出现在她面前的悲苦画面瞬间消散,她轻点足尖,飞身在空中,此时天色落幕,夕阳最后的一点余晖覆在她的身躯上,如同披挂了一件金光织成的衣袍。 颜如昭手持凝霜剑,剑指着道士的胸口。 剑光凛若冰霜,剑身映照着她丝毫不为所动的面容,她开口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清楚,无需他人置喙。” 她冷静地开口:“妖道,我能杀你一次,便能杀你两次,三次,千万次……你是不死之身又如何,我颜如昭逆天而行的事情还做得少吗?” “今日,我便要你葬身于此!” 剑光一闪。 道士张大双眼,不敢相信地看着穿透他身体的青光剑身,颜如昭一击致命,她精准捅碎了藏身于他体内的那颗傀儡元核。 那元核不过米粒大小,是他能死而复生的依靠,里面装着他仅剩的两滴血液,维持着他傀儡身躯的运转。 如今被颜如昭轻而易举地废了。 “呵……”道士仍是不甘心,他看着自己逐渐化为微尘的手指,喃喃道:“颜如昭,你弑父、逆天,你以为只有我要杀你吗?” “天道!天道也容不下你!” “你不会好过的……”道士眯起双眼,恨恨地诅咒,“我等着你也灰飞烟灭的那一天,你的下场会同我一样,连转世轮回都入不得!” 颜如昭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只可悲的蝼蚁在挣扎。 她扭转剑身,水声滴落。 最后的两滴血液也没入尘土。 …… 滴答。 殷红的血顺着冰冷的锁链滴落,没入地面,凝成一滩暗色的痕迹。 谢寄凡被束缚在锁仙架上,动弹不得,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如今身上还在淌血,一滴一滴地往下坠。 室内一片死寂般的安静,这是一处监牢,他只能听着自己的血滴落的声音,数着时间,心中存着细微的期盼,也许仙君还会愿意见他。 颜如昭走后,岑溪按照她的吩咐将鸿蒙带去锁仙牢。颜如昭没有对谢寄凡的去留有任何指示,岑溪不能将他留在登仙殿,便一同送入了牢中。 只是当司刑仙长要带鸿蒙和他去审问时,岑溪却将他留下了。 “不必给他用刑。”岑溪这样说,他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可谢寄凡却宁愿有人给他几鞭子。 他是如此愚蠢。 在寂静之中,他回想起历雷劫之时,那颗头颅和他的对话。 正是那次幻境,让他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可悲,他不愿像幻境中那样,去换取仙君一点廉价的“感动”,于是便自大地想要以死谢罪,比试一场,让师尊亲手杀死他,以这样的方式来两全。 他以为自己是什么悲情的英雄,其实不过是引狼入室的蠢货罢了。 他是怎么可以,拿着剑,发动灵力,站到了师尊的对立面的? 颜如昭明显已经觉察了鸿蒙的计划,什么事都逃不过她的法眼,要不然在出师大典前,她也不会再三询问他是否心里有事。 她在暗示自己,可以将这些事都说出来,她会替他解决。 可他让师尊失望了。 谢寄凡忍不住咳嗽,口中的血染红了他的仙袍,这是师尊为他准备的衣衫,衣摆还绣着银色的芙蓉花纹案,这是她的印记…… 他被鸿蒙伤得太重,谢寄凡一边咳嗽,心中又升起极度的自厌。 如果仙君并没有提前得知消息,如果她棋差一着,他岂不是真的会将她害死? 面对鸿蒙,他没有能够强大到抵抗对方,又谈何保护师尊呢? 即使刚刚,师尊是为了演戏而让那枷锁和毒咒伤害自己,但谢寄凡还是光想到她苍白的脸色,就恨不得杀了鸿蒙,再一剑将自己捅死。 他的师尊,合该是像高傲的芙蓉花一般开在山巅之上,怎能让那些心怀不轨之徒伤害?! 谢寄凡大口地喘着气,他觉得自己此刻像是缺氧的鱼儿一般,不能呼吸。 师尊……师尊…… 他还能再见到她吗? 他卑微地祈求着。 室内昏暗无光,谢寄凡仍身处人间,却如同在炼狱中一般。 没有光,没有他的师尊。 然而就在此刻,外间的牢房传来轻微的“吱哑”一声。 像是有人进来。 “仙君,鸿蒙长老正在那间受刑,被掌门弟子关押在这个房间。”是司刑仙长的声音。 “您要见哪一位?” 顺着那一点点缝隙中的光芒,仿佛有新鲜空气灌入,让谢寄凡得以稍稍喘息。 她在外面,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 谢寄凡从未如此期盼过一句回答, 他不求她的原谅,他只是想再见她一面。 颜如昭终于开口:“带我去见鸿蒙。” 门被一开一关,那细弱的光黯淡了下去。 …… 颜如昭很快解决了完灵脉的暴动。 她今非昔比,虽然修为并未增长,但她有了整个芙蓉仙山作为后盾,比三千年前还要迅速地镇压了那群魔物。 她传信给远在魔界的燕苍,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想起燕苍,颜如昭不禁记起他在仙门大会时提醒她的话。 燕苍说:“那个谢寄凡来历不明,你最好把他送走。” 她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她似乎把燕苍骂了一通。 岑溪也不止一次提醒过她,他说她闭关了三千年,在某些事情上太过天真。 颜如昭从前很相信她的小徒弟。 可现在看来,或许燕苍和岑溪才是对的。 她的确太过天真。 在锁仙牢中,司刑的仙长问她要见哪一位时,颜如昭竟然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这不是她的作风,可或许她确实不想承认自己看错了人这件事。 三千年过去了,她再一次遭人背叛。 因为她来了,鸿蒙的刑罚被暂时停止。前不久还对着她放狠话的堂堂一山长老,如今被架在锁仙架上,身上伤痕累累,狼狈至极。 他倒是没有嘴硬,将该说的都吐了出来。毕竟和他联络的那个魔界中人已然毁约,攻打仙界,他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临时的盟约而受苦。 见到颜如昭来了,鸿蒙嗤嗤地笑了声,嘶声道:“成王败寇。” “我任你处置,要杀要剐随你便。” 颜如昭双手抱胸,就这么看着他。 像是考虑了许久后,她冷不丁地说:“我不会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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