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禹已经竭力压低了声音, 尽量不让周围的住客听见几人的争吵,但无奈徐若昭就住在隔壁, 这些细碎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传到了她的耳里。 她坐起身, 有些犹豫, 听见他们如此说,她也不好意思再让莫新知出让九玉芝了,她并不想强人所难,只是……她要不要出去劝劝架?此事毕竟因她而起,袖手旁观会让她过意不去,可若是她出面,万一惹得他们同门更加不合,那她更加不知如何自处了。 头疼,她开始后悔了,她就不该找秦禹帮忙。 莫新知不知所措的声音传来,“大师兄,我未必会夺得魁首,说不定最后这魁首被徐姑娘夺去也未可知,又哪里轮得到我来相让?” “二师兄!”沈冰雯高声道:“你可是咱们九星派后起之秀,谁听到你的名字不夸的?那个什么、什么徐姑娘打哪儿来的?听都没听说过,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照我说,此次法斗大会的魁首非你莫属!” 莫新知压低了声音,急声道:“师妹,你小声点!” 沈冰雯眼一瞪道:“我为什么要小声一点?我又没有说错,倒是那个姓徐的,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拿不到九玉芝,才借由大师兄找到你这里来。” 她冷嘲热讽道:“真是不知所谓。大师兄,你说,她是不是勾引你了?这才短短两天,你便被她迷成这个样子,居然为了她亲自来找二师兄,还逼着二师兄让出九玉芝,你太过分了!” 她冷哼了一声,又接着道:“不过我不怪你了,要怪也该怪姓徐的,姓徐的真是个狐狸精!” 秦禹眉头狠狠皱起,“你在胡说什么?” 在他眼里,徐若昭不过是位值得他欣赏的女子,但两人说到底还只是陌生人,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远远不到为了她逼迫自己师弟的程度。九玉芝一事,即使开口的不是她,他仍然会为了所求之人分说,这只在乎理,不在乎情。 “本来就是!”沈冰雯想到自家大师兄看对方看愣了的模样,愈发来气了,“她就是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 秦禹怒了:“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话!” “大师兄,你居然为了她凶我?”沈冰雯愣了,随即大声哭闹道:“她就是狐狸精,狐狸精!我没说错!” “再说一句,割了你的舌头。”一道平静的声音忽然自左侧响起,徐若昭霍然起身,程初怎么出来了? 右侧静了一瞬,紧接着,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沈冰雯倨傲道:“你方才说什么?” 程初面无表情地重复,“我说,我要割了你的舌头。”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吓人,沈冰雯怔住了,半晌后才色厉内荏道:“你,你敢!” 程初手里握着匕首,漫不经心把玩着,“你试试。” 莫新知眉头一蹙,走出房门,“徐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对沈师妹做什么?还是说你要与我九星派为敌吗?” 秦禹打着圆场,“冰雯年纪小,还请徐公子莫怪。”他又看向莫新知和沈冰雯,“你们出言不逊在先,道歉!” 沈冰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大师兄,你为何总是为了外人责骂我们?明明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她还勾引你,让你去她的房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在她的房间待了一整天,还不知道她对你做了什么呢!”她大声说道:“姓徐的就是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 一道银光闪过,沈冰雯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着只差半寸便捅进她嘴里的匕首,忍不住瞪大了眼珠子。 莫新知恼了,“徐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若不是大师兄及时接住这柄匕首,沈冰雯的舌头焉能保全? 程初眉眼不抬,“我以为我说得很明白。” “徐公子。” “阿初。” 秦禹和徐若昭的声音同时响起,徐若昭顿了顿,看向程初,“阿初,过来。” 程初微微低眉,再抬眉时,目中一片委屈,“姐姐,他们说话太难听了,我气不过,这才动的手。”他小心翼翼道:“姐姐,你别生气。” 徐若昭向四周看去,发现好几个房间的房门都隐隐开了一个缝。 不论在哪儿,总是不缺看热闹的人。 徐若昭不想将事情闹得太难看,温声道:“阿初,我不生气,我知道你是在维护我。” 程初轻轻哼了声,“姐姐不生气,我却不太高兴。”他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们姐弟俩来这儿的第一天,这个门派的人就想仗着人多抢走我们的房间,这便罢了,这位大师兄……”他顿了顿,意味不明道:“昨日缠了我姐姐一整日,夜深了才肯离开,若不是我一直盯着,还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呢,现在他的小师妹又口口声声污蔑我姐姐,说我姐姐是狐狸精。”他轻哼一声:“你们九星派的人真会倒打一耙,明明是你们九星派大师兄缠着我姐姐不放,现在还污蔑我姐姐。” 徐若昭头疼,明明秦禹只在她的房间待了不足一个时辰,怎么在两人眼里就成了一整天了,但她不忍苛责程初,这话头明明是沈冰雯先起的,要怪也该怪沈冰雯。 沈冰雯气急败坏道:“你胡说!胡说!明明是你姐姐害怕法斗大会输给我二师兄,担心拿不到九玉芝,所以才让大师兄逼二师兄让出九玉芝,明明是你姐姐图谋不轨在先,怎么可以倒打一耙?” 徐若昭一听这话,头愈发大了,她后悔了,她就不应该去找秦禹。 秦禹也忍不住了,轻斥道:“冰雯,别说了。” “你们看!你们看!”沈冰雯的声音更大了,“现在他还为了这个狐狸精训斥我!” 程初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姐姐都是为了我的病,我自幼体弱,大夫说,只有九玉芝能治好我的体弱之症,姐姐这才报名参加法斗大会,她又听说,九星派莫新知有望赢得这一届大会魁首,秦禹又频频暗示他可以替我姐姐出面说这事,我姐姐走投无路之下,才选择相信他,谁能想到,不过因对我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竟成了别人攻讦她的理由。”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歉意和委屈,“姐姐,是我对不住你,这病不治也罢,我不愿让你承受世人的非议,姐姐,我们走吧,离开南望城,再不回来了。” 程初一张嘴便在胡说八道,徐若昭简直听不下去,好几次想要打断他,但听到他委屈的放低声音说话,她还是忍不住动了气,不悦道:“这位姑娘,我和贵师兄清清白白,他不喜欢我,我亦对他无意,你若喜欢他,尽可以去追,别将我当筏子,我不想掺和你们之间的事。” 秦禹的脸色倏然僵硬。 程初心情瞬间好了,面上却半分不显,只是轻扯着徐若昭的衣袖,故作伤心道:“姐姐,别说了,我们离开此处就是。” “小公子。”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那人身着一身青衣,眉眼间尽是疏朗,长得极为俊俏,他说:“你们姐弟二人感情奇好,也未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照我看呐,不过是这名小女子拈酸吃醋,赖到你姐姐头上罢了,你又何必因一时之争离开此地?”那人目光在沈冰雯身上轻轻打量,轻嗤道:“什么时候,法斗大会的魁首被九星派内定了?问过我们无为宗了吗?” 四周偷偷看热闹的人听到这话,不由得纷纷将视线放在开口说话的那人身上,无为宗一心修炼,极少参与凡尘俗世,正因为这般,反而在世人面前保持着神秘感,名气竟比一直游走于世间的九星派还要大。 听这人话里的意思,此次法斗大会他竟然要参加? 无为宗自然有资格参加法斗大会,每年都有几个能直接进入决赛的名额,只是无为宗从不参与,这一次居然要破例了吗? 那人眉头一挑,“无为宗,孟天宁。” 徐若昭一拱手,道:“北城,徐若昭。这是我的弟弟,徐初。” 听见程初颠倒黑白,沈冰雯一张脸气得铁青,此刻孟天宁站出来替程初说话,沈冰雯满腔怒气尽数冲着他去了:“无为宗又怎么样?一直缩在山上当缩头乌龟,谁知道修为几何?说不定正是因为修为太低,才不敢出来走动!” 秦禹倏然看向她,目光既震惊又茫然,其中还夹杂着几分心痛,似乎没想到自家一向活泼可爱的师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她放狠话般说完,再也忍受不了别人轻视打量的目光,尤其当她看见秦禹的表情,一颗心瞬间难受得快要爆炸,她扭头,哭着跑回了房间。 莫新知想也不想,抬脚追了上去。 秦禹一个人在原地经受众人轻蔑打量的目光,微微叹口气,朝徐若昭道歉道:“是我管教不利,事情没办成,还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徐姑娘,实在太对不起了。但我真的别无他意,只是怜惜你们姐弟二人寻药不易,这才出面说服我师弟,只是没想到反而将事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轻叹一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长相端正,且素有美名在外,倒没人质疑他的人品,只是如此一来,反而坐实了沈冰雯因爱慕秦禹诬陷徐若昭一事。 众人看向秦禹的目光愈发复杂了。 好一个蓝颜祸水。 徐若昭没有要迁怒秦禹的意思,说到底,他确实是帮了她的,只是今天闹了这出,她今后恐怕不能再跟他有来往了。 否则长了八张嘴他也说不清。 她客气道:“多谢秦公子相助,今后若有需要,秦公子尽管开口便是,便当做还了今日之了。” 言下之意,今天的恩情还完了,以后就不要来往了。 秦禹愣愣看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嘴唇翕动,半晌,才道:“今日是冰雯的错,我会压着她来向你道歉,至于九玉芝,我会想办法让新知松口——” “不必了。”徐若昭温和而坚定地打断他,“我会凭着我自己的实力拿到九玉芝,就不劳秦公子费心了。”
第23章 、南望城(七) 秦禹走了, 周围的看客也散了,只有无为宗那名男子还站在原地,好奇地看着他们。 孟天宁道:“二位是北城人?” 徐若昭理直气壮地点头:“对, 我们姐弟二人来自北城。” 孟天宁眉头微挑,“我也在北城长大, 为何从未听过说过姓徐的人家?” 他能看出两人气度不凡, 应该不是出自普通人家。 程初坦然道:“我们家只是普通商户, 算不得什么世家,常年在外走商, 学了一点微末术法以便自保,公子没有听说过, 也是正常的。” 这倒是说得通了,孟天宁本来还有点怀疑, 听到程初一口北城话, 便将心里头那点疑虑打消了。 孟天宁微微一笑,“既是如此,待待日你我回了北城,一定要聚上一聚。” 程初眉头轻挑, “城东孟府,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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