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也早点休息。”程初轻声说,得到徐若昭肯定的答复后, 他才抬脚往门外走去,他正要打开门,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徐若昭轻声问:“阿初,今日的事,你参与了吗?” 程初的动作顿住了,他没有回头, 声音极轻道:“姐姐是在怀疑我吗?” 他的声音明明很平静,徐若昭却仿佛从中听出了压抑的怒气。 徐若昭微微攥紧拳头, 还是问出了声:“我只是想知道答案。”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干净, 如同潺潺的流水, 又像缓缓盛开的洁白花卉, 让人不忍多疑其中的用意,她轻声问:“我想知道, 你还在修魔道吗?” 程初冷笑一声, 不答反问:“姐姐觉得呢?” 徐若昭一颗心倏然冷了下去, 难道这么多年了,她还没捂热他这颗心吗?竟连一句实话都不愿同她说? “你……” “我走了。”程初淡淡打断她,推门而出。 徐若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出声,半晌,才头疼地捂住自己的额头,这都叫什么事? - 第二天程初走得很晚,走之前特意将她叫起来,两人一起吃了顿早膳。 他仿佛忘了前一夜的不愉快,看向她的眼神仍是如常,徐若昭也没有再提,两人保持着无言的默契,不慌不忙地将一桌子的饭菜吃完,程初才慢条斯理开口:“姐姐,你今日要做点什么?” 徐若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温声催促道:“阿初,你若再不出门,午时便到了,到时日头正盛,你和赵小姐游湖,会不会……” 程初眼睛微亮,轻声问道:“姐姐不想我去吗?” “不是不是。”徐若昭疯狂摇头,作为合格的姐姐,怎能干涉他交朋友,“我只是觉得出门太晚对赵小姐有些不尊重。” 况且午时日头正盛,在这个时辰游湖并不舒服。 程初眼里的光一下灭了,他索然无味地应了一声:“哦。”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徐若昭默默看着,没有催促,两人沉默一会儿,她才开口道:“我一会儿哪儿也不去,就待在房间里修炼。” 她很少如此刻苦,程初抬眉看她,微微开口,“为了法斗大会?” “嗯。”徐若昭点头,“我想拿到九玉芝。” 人嘛,不蒸馒头争口气,就算不是为了九玉芝,她也要好好修炼,输给谁都行,就是不能输给莫新知。 程初听到她的话,眉眼轻垂,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姐姐,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徐若昭理所当然道:“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啊。” 这是真话,她在清泽宗,就只有一个嫡系小师妹,是她当妹妹看的人,但也只有这一个师妹,没有师弟,更没有弟弟。 不过她这个小师妹可比沈冰雯好太多了,不骄不躁,做事稳妥又上进,当然,也不爱撒娇。 不像程初,动不动就撒娇。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揉了揉程初的头,就,还挺招人喜欢的。 如果不修魔,愿意老老实实走正道就更好了。 明明不算个心眼太坏的孩子,这么多年两人作伴,她从未见到他害过谁,偶尔反击也只为自保罢了。 只可惜,怎么都不肯去除这身魔体,若是哪日碰到厉害的大能,他焉有命在? 徐若昭想到这儿,愈发担心起来,她嘱咐道:“法斗大会将近,你最近还是少出门为好,尤其是大会当天。”她顿了顿,沉吟道:“那天你便留在客栈等我,好吗?” 程初眨眨眼,有些委屈,“在姐姐眼里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徐若昭:“……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初半步不让,“那姐姐是什么意思?” “我担心你的安全。” 程初听到这话,才满意地露出笑颜,“那好吧,我都听姐姐的。” 程初最终还是离开了,走之前,他轻声宽慰道:“姐姐,九玉芝一事你莫要担心,我自有办法,我知你不喜爱修炼,不必勉强自己。” 她哪里是不爱修炼,分明是修炼了也没多少用,天道虽然从未出过声,但一直有意无意地限制她的修为,也因此她即使修炼了,修为增长速度却极为缓慢,仿佛是刻意在等程初一般。 只是程初筋脉尚未修复,照这般速度下去,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飞升。 程初不知道她的想法,见她眉间涌上一抹愁思,忍不住伸手轻轻将其抚平。 “姐姐,我不喜欢你露出这个表情。”他说:“凡事都有我在,我愿意为姐姐分忧。” 徐若昭微微一顿,笑了笑道:“好。” 自家弟弟要长大了呀。 - 程初顺楼梯而下,还未下至最后一台阶梯,一道含着恨意和复杂情绪的目光不加掩饰地看了过来,程初脚步一顿,微微抬眸,正对上沈冰雯意味不明的目光。 沈冰雯跪在客栈门口,额头上绑了一张白布,上面写着‘我错了’三个大字,她跪得笔直,路人的指点让她露出屈辱的神色,但下一刻,看见程初走下来,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她不仅不避,反而扬起脖颈,目露挑衅。 这对不要脸的姐弟,她已经抓到了他们的把柄,看他们还要如何猖狂! 她今日受的屈辱,来日定要他们百倍偿还! 她的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像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平日程初并不在意,但今日他有时间,难得想管一管闲事,他缓步走到沈冰雯面前,眉眼轻垂,俯视着她,“你在,想什么?” 他的语气很慢,明明应该是很温和的声音,却仿佛含着万年不化的冰雪,听在沈冰雯耳里却格外阴冷,是她从未体验过的阴冷。 她不由得轻颤了一下。 她咬牙,声音极低,“我已经抓到了你们姐弟的把柄,你不要太猖狂。” “把柄?”程初微微挑眉,有些好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啊,我等着瞧,我倒是好奇你到底能拿出什么把柄。” 他的语气太轻蔑,沈冰雯眼里闪过一丝戾色,“你想知道是什么把柄吗?你向我道个歉,我可以考虑饶了你们。” 笑话,他们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屈辱,就算道一万次歉,她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程初站直身体,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脚步不停地往外走去,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道歉?你也配?”他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好好跪着,还有一个时辰,这是你欠我姐姐的,可要跪实了。” 他的语气明明很平和,沈冰雯却无端感受到他话中的威胁。 她霍然回头,程初却早已走远。 - 程初走后不久,孟天宁敲响了徐若昭的房门。 徐若昭还以为程初闹脾气不愿去赴约,将门打开,脱口而出道:“阿初,赵小姐还在等你——”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面露尴尬,“原来是孟公子,我还以为是阿初。” 孟天宁轻笑一声,“无事。” 徐若昭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不知孟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她微微侧身,“孟公子不如进来说?” “不必了。”孟天宁没有动,他正色道:“徐姑娘,我近日翻遍所有典籍,终于找到了另一种治疗令弟之症的药。”他说:“九玉芝难得,就算得到了,此前也并未有过九玉芝治疗此病的先例,徐姑娘或许可以做两手准备。” 他的说法和徐若昭之前找的那个大夫差不多,徐若昭听罢,心微微沉了沉,又听孟天宁低声道:“徐姑娘,赵征不好对付,你未必是他的对手。”他顿了顿,又道:“他的祖父正需九玉芝救命,这药,他恐怕势在必得。” 徐若昭微微抬头,目露惊讶,“这么说……” 孟天宁叹口气道:“若不是赵衍早早放出将九玉芝作为此界法斗大会的魁首奖品的消息,不好在比赛前夕反悔,恐怕这药早就在赵征手上了。” “而且我担心,就算徐姑娘夺得魁首,这九玉芝恐怕也不会顺利落到徐姑娘手上。” 九玉芝无人见过,就算赵衍想要偷梁换柱,恐怕他们也看不出来。 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徐若昭目露愁色,她思索片刻,抬眉问道:“不知孟公子说的另一种药是?” 孟天宁沉声道:“离火丹,此丹药可将部分损毁的筋脉修复,也可巩固筋脉,正好符合徐公子的症状。” 徐若昭见他脸色沉重,便知这药不易拿到手,她心里一沉,低声问:“这药……” “离火丹乃是九星派的圣药,据说炼制极为复杂,耗尽无数天材地宝所成,整个门派也只有几粒,不会轻易给外人。” 徐若昭立刻打消了念头,他们与九星派闹成如今这般地步,沈冰雯还在楼下跪着呢,九星派又怎会愿意给药? 孟天宁安慰道:“徐姑娘不必太忧心,九星派一向以济世救人为己任,徐姑娘也许可以去问问。” 徐若昭心神不定,求助九星派不是个好主意,也不是她的做事风格,可这事关程初,她需要好好想想。 不管怎么样,孟天宁愿意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她就必须要领这个情,她温声道:“多谢孟公子一再相助。” “徐姑娘太客气了。”孟天宁说:“徐姑娘与令弟感情极好,实在令人生羡,在下不忍徐姑娘整日为此事忧心。”他顿了顿,“不过在下能做的实在有限。” 徐若昭连忙道:“这已经够了。” 如果九玉芝拿不到,至少多了一条途径,她诚恳道:“孟公子已经帮了我大忙了,这个人情我记下了,若来日孟公子有需要,我必倾囊相助。” 送走了孟天宁,徐若昭正想折回房间,忽觉暗中似有打量的目光,她心神微动,目光直直朝一个方向看过去,冷声道:“什么人,出来!” 作者有话说: 徐若昭:虽然阿初修魔,但他从来不害人,是个好孩子。 程初:???姐姐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第28章 、南望城(十二) 一道身影微动, 那人慢慢从门后走出来。 徐若昭看清来人,惊讶道:“秦公子?” 秦禹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徐若昭轻叹一声, 没说话。 她忽然明白了方才孟天宁坚持在门口将离火丹一事告知她的用意。 “我——”秦禹还想说话,徐若昭猛然打断他, “秦公子!”她顿了顿, 平静道:“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秦禹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两人去了南望城最大的酒楼,选了二楼包厢, 坐在靠栏杆的位置,低头一看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街道上的人也能清楚地看见两人在做什么,坦坦荡荡, 这样便不会传出流言蜚语。 秦禹再次露出抱歉的表情, “若不是我师妹,也不至于需要特意找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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