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雁瞥了她一眼,“早没了,师母让你戒酒也对,早日清醒一些吧,你还要浑噩度日到何时。” 魏钰原本不贪酒,可自从魏澜去世后,她便逐渐染上酒瘾。 曲雁说完这番话便转身离去,一旁的梁纪倩抿着嘴角,上前拍了拍魏钰的肩身,轻声劝慰道:“三师姐,早日走出来吧。” 魏钰笑的有些勉强,“没事,我就是贪些酒香,你那坛酒可喝了?” 梁纪倩沉默一瞬,“去年就被你喝了。许粽儿几人明日就要回朔州了,师姐可要去送送他?毕竟再见面就要来年了。” “算了吧,师母刚说完不许我出谷,我再溜出去一遭岂不是要被训一顿。”魏钰摇摇头,叹着气悠悠离去,背影有几分孤寂。 魏钰常给许粽儿买东西,梁纪倩以为她偏心许师弟,可实际上她每月割舍出的月银,原本是留给魏澜买胭脂的。 曲雁并未回屋内,反而去了后山闭关之地,程念玄送来的密要六册孤零零摆在桌上,一旁还散落着许多药瓶。 浮屠楼借着贺礼由头送来的东西确实够诚意,程念玄的意思也很明显,她在催曲雁制药,先做出一粒给她送去也好。 假死药其实不止有假死一个功效,它更大的价值是吊命,在濒死之际封存三日气息,营造假死之效,给服药之人留最后一丝生机。 盛木在离谷前,他私下曾来寻过曲雁,他并未多啰嗦,开口便问她能不能解开蛊毒,可曲雁只说了句不能。 其实蛊毒是世间最好解,无需配置繁杂药方,只需取了母蛊性命,子蛊的桎梏自然会消散。可程念玄给盛木种下的是生死蛊,此蛊阴毒,母死子亡,可反之却对母蛊毫无影响。 盛木听完后没什么反应,眼底甚至有几分解脱,就在他转头离去前,曲雁扔给他一瓶药。 “吃下此药,诱她与你交/合,或许能令子母蛊转换。” 见盛木眸中惊愕,曲雁笑了笑,却并未解释。这还多亏了程念玄送来的密药六册,上面记载诡谲多变,寻常人根本读不懂那晦暗字句,曲雁钻研良久,才参透几分这险术。 此术无人试过,曲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意外,可若是能成功,这是盛木唯一能杀程念玄的机会。 盛木将药牢牢握紧,离去前只对她说,“多谢,别告诉我徒弟。” 曲雁没那么好心,她不过是让盛木再替她试了次药,若是他有幸活下来,这药便可记入药册。 假死药并不难制,只是多费时间,曲雁将那些杂乱的瓶罐收起,在独自在密室待了一下午。 等曲雁回到庭院时,天色月明星稀,屋内烛火昏黄,男人的身影映在窗上,手上动来动去也不知在忙活什么。她眼底染上柔意,含笑推门走进去。 齐影只着单衣站在桌前,桌上铺满了东西,曲雁走近才发现是她前些日子给孩子置办的小衣裳。 当初在绣坏第三块布料时,齐影终于放弃了给孩子缝衣服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将绣具装进盒中再没拿出来过,握惯刀的手是拿不住绣花针的。 曲雁当时只亲了亲他指尖,将失落的男人搂进怀里,翌日上午时,便有人送来了这些小衣裳,什么花色布料都有。 “怎么不上床休息,这是在做什么?”曲雁边说边抚上他腰身,掌心替他轻柔着。 “阿、阿兄说孩子的衣裳需时常晾晒才好,明日正好晴日,我便想收拾一下。” 齐影念时还有些不习惯,他其实不知晓自己该唤顾如意什么,唤名字太过生疏,唤哥哥又唤不出口,最后还是顾如意让他唤阿兄。 “你去歇着,我收拾就行。” 腰间酸涩被揉开,齐影顺着力道倚在女人怀中,又被她拎回软床上。男人腰后靠着软枕,锦被盖在挺起小腹上,他正一眨不眨的看着曲雁。 待将那些小衣裳叠好后,曲雁才坐在齐影身侧,她知齐影心间尚有别扭,被当做弃婴二十载,如今忽而得知自己并非被抛弃。他有显赫的家世,有寻他多年的母父,更有一个与他生的一样却截然不同的胞兄,这换谁都一时难以接受。 齐影往里挪了挪,如今肚子大了,衬得他更瘦几分,曲雁正想着明日要给他填些什么食材滋补时,男人犹豫着开口。 “妻主,今日岭南的信件回来了,阿兄他说他……他爹爹十分激动,在信件发回的当日便动身来了临州。”齐影说完便陷入沉默,指尖不安的揪着锦被。 “飞鸽传书是快,可岭南到临州山高水远,没有月余是赶不来的,何况是位老人家,时日怕是更多一些。” 见齐影仍不言语,曲雁揉了揉他发丝,无声叹口气道:“齐影,你不用怕,那不仅是他的爹爹,亦是你的亲生爹爹。” 这段时日顾如意与齐影交谈颇多,况且顾如意待齐影的亲情是真,若他存在半分利用的嫌疑,曲雁也不会让人留在谷内。 齐影喉结滚了下,低声开口道:“我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我那爹爹,我与他极为不同,若顾家发现我非他们想象中的顾如愿,那该怎么弄。”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是细若蚊声,曲雁想了想,抬手抚上齐影的小腹。 “齐影,你可喜欢我们的孩子?” “自然。”齐影答得毫不犹豫,还有一丝不解。 “若是他出生后被我们不小心弄丢,你以为孩子早不在世上,你痛苦了二十年,结果有人告诉你,有人见到了你的孩子,你待如何。” 齐影一愣,霎时了曲雁的意思,推己及人确实是个很好的法子,他腹中的孩子是他与曲雁的血肉,若是真发生此事,他会做的与他那未曾谋面的爹爹一样。 当即不顾一切来见他的孩子,无论长成何番性格,那都是他的孩子。 “来之则安之,孕中愁丝多对孩子不好,你该开心一些才对。” 曲雁凑到齐影唇角轻吻了下,又在他耳畔轻喃了什么,只见齐影耳根一红,轻轻点了点头。 翌日齐影起晚了些,他穿好衣裳走出卧房,只见桌上放着洗好的青枣,曲雁则坐在书桌前看书,见人醒后放下手中书卷一笑。 “孩子的衣裳我晒出去了,今日阳光不错,你可要出去走走?”金色暖阳透过窗子洒在她身上,更衬曲雁温柔几分。 齐影忽而脸颊一红,应了好便走到桌旁抓了个青枣塞进口中,果然十分酸涩,酸的他脸都不红了。只是吃完一个还没过瘾,待齐影再伸手去抓时却被曲雁轻拍了下手掌。 齐影神色一愣,无措收回手,这难道不是给他吃的吗。 “早膳还没吃就想着吃这酸果子,对胃不好,厨房温着肉粥,你吃完再吃这果子。” 她说罢出去给齐影盛了小碗,看着他吃完后又捏了捏男人小臂,眉头微微蹙起。 “生养都是极耗费体力心神的事,你这样干吃不胖怎么行。” 齐影犹豫道:“那我多吃些?” 曲雁不置可否,只与齐影在谷内慢逛,适量走动对生产是有好处的,顾如意也特意叮嘱过他,尤其是产前一月,定要每日都多走几步才好顺产。 两人走到前堂时正好碰见许粽儿,他今日就要启程回朔州,此刻正垂头丧气从师母院中出来,在看见曲雁与齐影时又打起精神跑来打了声招呼。 “师姐!齐影哥哥!我原本想去同你俩告别的,倒是在这碰上了。” 许粽儿身上背着小布包,走到齐影身前时还特意弯下身子,笑眯眯对着齐影小腹道:“还有我这没出生的小师侄,好久没同你打招呼了。” 许粽儿很喜欢小孩子,这段时日经常抱着李言逗弄,也心疼这孩子出生有疾,一来二去也和顾如意混的相熟。顾如意还曾打趣问他怎还不嫁人自己生一个玩,谷内这么多年轻女医,他若是没有相中的,顾家还有几个尚未婚配的表姐妹。 当时许粽儿只不好意思的笑笑,抱着李言什么都没说。 “可惜你小师叔我就要出谷啦,明年回来再见你。” 许粽儿遗憾的同齐影小腹拜拜手,好似孩子真会听见一般,齐影眼底染上浅笑,学着许粽儿的语气回道:“等你小师叔明年回来,你也出生了。” 曲雁眉头一挑,接着道:“快同你小师叔说再见。” 齐影极少会开玩笑,在许粽儿眼中他向来沉默是金,此刻听完不由奇道:“齐影哥哥变化好大,看来要当爹的人果然与从前不同。” “或许是吧。”齐影轻声回了句。 正逢任玲跑来唤曲雁去后山,说是有急事要处理,曲雁不放心的看了眼齐影,后者让她放心去处理。许粽儿见此道了句,他定替师姐把齐影哥哥安全送回去。 “我快去快回。” “好。”齐影笑了笑,目送曲雁离开。 见许粽儿试图扶自己胳膊,齐影有些无言,“我无事,哪有这么金贵。” 许粽儿立刻反驳道:“怎么没有,现在咱谷内上下都在期待小师侄,前几日我还见赵棉她们在赌小师侄是女是男呢。” 当然,自从上次曲雁教训过后,她们的赌也就是口头上赌赌,再不敢私下开盘。 如今已经开春,冰冻的溪水早已融化,两人在溪边看了会游鱼,齐影对于情绪的感知十分敏感,在许粽儿耷拉脑袋时便开口。 “姑母训你了吗?” 以前少年时,齐影被师父训后也会失落,他方才见许粽儿从黄逸院中出来,下意识以为是这个原因。 许粽儿抿了抿唇角,这才低声开口。 “没有,姑母就是和我探讨了下……”他顿了顿,神色极为纠结,“讨论了下我的婚事。” 齐影有些惊讶,“你要嫁人了?” “或许吧。”许粽儿苦笑一下,他看向齐影,眼底深藏着几分羡慕。 “齐影哥哥,你说过我命好,但其实也不太好,她们都说我与大师姐是青梅竹马,就连姑母也曾告诉过我,我长大是要嫁给大师姐的,所以我幼时才爱黏着她。但其实我一直知道,在师母眼中,我就是大师姐的童养夫,如今你与师姐成了眷侣,师母自然要将我许给别人。” 在齐影的印象中,许粽儿一直是活泼娇纵的,甚至有几分幼稚。如今见他说这么一长段话,齐影怔愣半响才开口。 “那你可知晓你要嫁给谁?” “不知晓,但嫁谁都一样,皆要师母做主。”许粽儿又笑笑,努力想把那点丧气扫光,“至少不是盲婚哑嫁,谷内的师姐们我也熟稔,兴许我明年回来,谷内又要有场喜事要办。” 齐影未再说什么,许粽儿把齐影送回院子,再次对着他肚子告别一遍,又恢复到以往无忧无虑的神情。 “走啦走啦,小师叔我明年再回来看你。”,,
第四十一章 曲雁回来时还给他带了些酸果糕, 又特意叮嘱道不可多吃,吃两个解解馋便好,齐影一边点头一边咽下一个, 看着曲雁无奈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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