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我叫护士过来。”身边端坐着的人起身按铃,声音柔和地说,“16号床的病人醒了,麻烦过来一下,谢谢。” 苏颜?难道她美梦成真了? 周围的种种都意味着她回到了人类世界,她还不清楚着奇妙乌龙是如何发生的,不过现在有苏颜在她身边了啊。 身体很沉重,肌肉依旧酸痛,她连抬手都很困难。想开口说话,可是口干舌燥。苏颜见状立马接了水递过来。 “我······昏迷了多久了?”她喝下水后,迟钝地开口问道。 苏颜看她不太着急的样子,还以为大概没什么特别紧要的事:“先别管这个了,养好身体才最重要。今天轮到我守着你,明天我再叫许书铃和白衍过来。医生说你全身上下都是伤,但没有大碍,好好休息就好。” 身上确实有几处隐隐发痛,是她和红鹿妖战斗时留下的伤。 气氛在静下去的对话声中凝固了。看着呆滞的年今,苏颜莫名地感到有些沉重,“不管你这些天去干了什么,都辛苦你了。也别急着上学,先好好休息,别太累着自己。”她关切地劝道。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遍体鳞伤,光是手臂上就擦伤了不少。无数细小的刮痕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不过不出意外不会留疤。重要的是桃子胸针也被划出了一道显眼碍事的白痕,她有些心疼。好在伤口都是些皮外伤,没有很痛,还是她已经丧失痛觉了? “已经消过毒了,别担心。”苏颜安慰道。 年今没再开口说话。她很害怕和别人同处在寂静的环境里。但现在这种恐惧也在她心中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和麻木的感觉。 就让这个世界毁灭吧,反正她之前不也有一点想让世界毁灭吗?她从一开始就不该有这种荒谬的想法,还耽误了她那么多时间。就算现在知道了与原神花在哪儿也没用,她要如何战胜岁朝?不可能的事。她们的灵力天差地别,她顶多在体格上还算占优势,可以她现在的状态来说也没有这个胜算了。 就躺在这里等死吧,她已经不想再去争取些什么了,她早就累了,她现在退缩了。起码现在还有苏颜陪着她,这个像茉莉般纯洁美好的女孩。 护士推门进来了,简单的检查后把苏颜叫了出去。 只剩下年今一个人了。她像木头人般迟缓地环视四周,日落将近,一尘不染的白色病房被笼罩在黄昏暮日的红光里,背面的墙上投下她黑色的剪影,显得有些萧条。右边是与她右手相连的针水瓶架,床头的桌柜上有精心插好的向日葵,还很新鲜,应该是每天都有人来更换。她努力凑过去闻了闻,可惜向日葵并没有什么香味。 说不定是最后一次见这种花了吧,她想自嘲地笑笑,可是笑不出来。 她现在真是像极了身患重症将要离世的病人,可事实是这个世界将要离开她,多么糟糕和残酷。 落日彻底无影无踪了,墙壁灰暗下来,伴着她睫毛下的阴翳越来越浓。 灯“啪”的一声打开了,苏颜到了这时才回来,手上提着一堆药。 “我去给你开药啦,按时吃药一定会好得很快的。”她笑吟吟地看年今,年今却只是微微偏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苏颜将药拆开,按量分好,连同水杯一起递给她。 她缓慢地将药吃下。药含进嘴里的那一刹那很苦,残留的一丝苦涩在舌尖萦绕着。药不能立即见效,她仍然昏昏厄厄的,但又清醒地呆愣着,像个泄了气的气球。这种状态迫使她不得不放弃继续行动的念头,她能感受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绝望。 苏颜突然想起了什么,打破了沉默:“忘了告诉你,最开始是有人在西郊那边的原野上发现了你,然后叫了救护车把你送过来就医的。你的父母一直联系不上,我们几个就轮流请假来照顾你,今天刚好轮到我。护士说你除了劳累过度没什么大碍,还有一些皮外伤,也不打紧。至于费用的话,能承担的我会替你承担的。” 她笑了笑,又说:“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这样的状况肯定能逃过期末的展演啦。” 年今紧闭着嘴,甚至没有看苏颜一眼,只茫然地望着前方,目不转睛,眼神时而不能聚焦。苏颜拉过她的左手,微微蹙着黛眉,略带焦急地问:“究竟是什么事呢?除了好奇,我更多的是担心你啊。或许多一个人替你分担会好很多,如果你想轻松点的话就告诉我吧,这样下去说不定会生病的。” 是吗?能承担吗?年今在心里质询自己。那种痛苦的感觉不是苏颜能体会到的。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在她的一生中她都没有和任何人倾诉过。对比现在让人着急的她,那个在东山上开朗的话痨才算反常吧,她明明连交际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只是想借狐狸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缓解压力罢了,也只是从绿墙主人身上嗅到了一丝可靠的气息就放下戒备来,谄媚地依赖上去。她怎么可能敢像那样和人或者动物交谈“甚欢”? 就连她自己也在欺骗自己。 苏颜入神地望着她,笑着说:“像小兔子一样呢。” 是啊,人们常说“狡兔三窟”,她过去真是这么以为的,不然它们怎么对抗狐狸那种诡计多端的动物呢?可她现在才明白弱者就是弱者,终究是要被牺牲淘汰的。 她想起自己之前一直在给自己打气,越想越觉得可笑。弱小就是弱小,能接受事实就不错了,何必要蒙骗自己呢? 这才是她,卸下中二的华丽外衣后就只剩满身的懦弱胆小了。 可惜的是苏颜没看出她所谓的社交胆怯,单纯以为她不开口只是因为太累了。她宽慰地笑了笑,松开了她的手,替她将被子仔细地掩好,温和地说:“说不出来也没关系,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年今冰凉的手上还存有余温,却也一寸寸冷了回去。苏颜关了灯,坐回床边的椅子上。医院最近病人太多,陪床已经没有了。她倒也不大介意,对她说:“我已经和家里人联系过了,今晚就在这里陪着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叫我,不然我会担心的。” 她深沉地望着年今,眼神里有一丝淡淡的愧疚。 第25章 人生旋 转木马 月高悬在寡淡无味的夜空里,明星稀稀落落。 四下寂寥无人,然而年今心里明白这样的安详持续不了几天了。 她“原封不动”地半卧在床上,很久才轻轻眨一下眼,轻得连自己都没注意到。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呢,心头总有什么让她不太舒服的东西压制着她,导致她久久不能阖眼。 她偶尔会产生一些无厘头的杂乱思绪,偶尔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嘛,她只是个临界者啊,她完全可以不顾人类世界重新回到棱空。微不足道的临界者罢了,何必给人类世界陪葬?何必将与自己实力不符的责任强加到自己头上?不如就回去好啦,独自一人苟活在另一个世界上。 可那样就相当于她抛弃了苏颜。她不想这样做。 命运的打击将她击垮了,现实中遗留下来的不过是一具残骸罢了。她也毫无挣脱桎梏的念头,就算有也没那份动力了。 但能被明火点燃吗? 苏颜醒了,稍微活动了一下上半身,转头发现年今眼睛睁得圆圆的,红血丝覆在眼球表面上,别有一种死不瞑目的怨恨之感,被吓了一跳,却还是关切地向前探身,低声问:“是睡不着吗?” 年今沉默着,只是声如蚊讷地呼唤着谁的名字,面色如冻住的黄土一般。 “会是压力太大了吗?还是在担心什么?需要我让医生来看看吗?”她想起身,却被年今拉住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不如就······看部电影,放松一下?这间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不会吵到其他正在休息的病人的。” 年今的手松开了,苏颜以为她同意了,其实她只是没力气了。 苏颜堵塞的心疏通了些,快速过去打开了对面墙壁上挂着的电视,挑了一部评分不错的电影开始了播放,然后回来坐到床左边的一段空余的边缘,亲昵地拉住年今的手。 那丝熟悉的温度再次传来,给予了她暂时的暖意。 电影剧情不断推进,年今的瞳孔没有丝毫波澜。她没有专心地看,忽略了很多重要剧情。她很难聚精会神,但电影高潮的打戏部分她看得很认真。最后反派成功归西,当然是美好团圆的结局,Happy End。 “其实反派差点就赢啦,可惜他太相信那个人的话了。”苏颜有些惋惜,但也为主角团感到高兴。 影片温馨的片尾曲响起,两个小时竟然过得那么快。苏颜见年今没有要关电视的意思,就任它一直放下去。只是它的温馨与此时的略微沉重的气氛不太搭调。 “反派一定会死吧?”年今突然问。 “嗯?”苏颜惊愕。一半是因为年今终于开口说话了,一半是因为这个问题一细想就不禁毛骨悚然。 “反派一定会大败,然后世界重又归于美好吧?”年今无神的双眼中酿出积蓄已久的泪珠来,像珠链般被重力牵引着落下。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表面却还是那么呆讷。 苏颜急了,扯出随身的手帕擦去她的眼泪。惶恐和惊惧终于在年今的表情中炸开,假意的平静终于退却了。 是有人伤害了她吗?有人指责过她吗?她做错了事而谴责自己、急于忏悔吗?她完全猜错了,或者说只猜对了一小部分。 还是先安慰她好:“年今不是反派,年今是很好的女孩子,像天使那样的。” 她当然不是反派了,相反她被反派玩得很惨。要说天使的话,明明是苏颜更像吧?她年今算哪门子天使?丘比特那种的吗?她在心里想。 “只要再撑一会儿,风波一定会过去,然后生活又重新美好起来的。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呀。” 再撑一会儿世界就没了,这种想法未免过于天真。 “你可是常年今啊。” 就因为她只是常年今,灵力微弱的卑微临界者。 “你的心一定是善良而纯洁的,我看人很准很准!” 她?心?为什么说到她自己的心了? “虽然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但是年今给我的感觉一直是很安宁的,并不像其他人说得那么冷漠。有些牵强附会地说,年今只是不太敢和人说话吧?其实并不是自己不愿意?那也没关系,慢慢锻炼就好了,而且年今什么都可以跟我说。至于年今犯下的错,现在大可以再去弥补的吧?因为年今不管在哪方面都很出色,在我眼里是相当优秀的人呢。对我而言就像······” 就像? “就像冬日的暖阳那样!不那么炽热,却比炽热的灼日显得更加重要。我最喜欢在寒冷的冬日早晨沐浴在温和的太阳下啦,因为天气严寒所以太阳的温度格外的惬意舒适,这个时候再有点好茶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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