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不见,晚霞。”川夕补充。 “这不就是么?” 她抬头看着布满粉光的天空,微微歪着头。 “哦,我忘了你先前是不能评判自身是非的了。” “天真,而且无知,”狐狸和苏颜对话,“她还当生活像诗一样呢。” “生活不就是像诗一样的吗?”苏颜笑。 “事情正按原计划那样发展,虽然出了点变故,”狐狸运筹帷幄,“你用朝圣花环换了一式方?”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不是我有意的。怎么了?” “哼,一式方能代替朝圣花环让你们融合,这样他就又多一件宝物了。这小子还是这副德行。” “真是费尽心思啊。” 狐狸不屑地说:“在宝物上,他的狡黠不亚于我。” “你们看起来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故友。”苏颜不觉得生气,平静地说。 “我不和谁做朋友,这种蠢话您最好少说。我只需要利益上的伙伴而已,而且最好是暂时且可变的。” “嗯。”苏颜浅浅地应了一声。 第四天的黄昏。川夕默默抬头,照常等待着晚霞出现。 今天也没有晚霞了。天际由蓝渐变到鱼肚白再到橙,残光给周围染上了一层浮色,衬得川夕发红的发尖颜色稍浅了些。她本就是件精美的灵器,在光的配合下显得更加美艳了,尽管她对此浑然不知。唯一的缺点是她始终不曾变化过的神情,让她缺乏了灵动之气,更像件不能说不能动的瓷娃娃了。 今天她一整天都在观察四处的景物,狐狸偶尔会尽职地给她细细讲解,她偶尔也会说一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判定性语句,狐狸也懒得纠正她了。 狐狸眯起眼睛。眼前是一座高不见尽头的墙,黑白灰三色的颗粒在上面高速移动,留下一道道清晰可见的痕迹,在这幕布上演绎着森罗万象。她们步入电境了。 电境并不是固定的区域,它是因为周围的灵素紊乱而形成的,能做到这样的事的只有世界树的副使达拉。这倒是稀罕事,狐狸饶有兴味地走了进去,川夕也没什么异议。 刚一进去,电境里三五个小人便一拥而上。它们的动作并不流畅,像卡顿的画面般一停一顿。它们跑过来兴奋地拉起川夕的手,将狐狸晾在一旁,嘴里不停地嚷着:“来跳舞吧!” “我不会跳舞。”川夕一本正经。 电境不由分说地响起了欢快的音乐,似热闹寒冷的冬夜。川夕被它们拉扯着,依旧没有表情,看上去更像一架傀儡了。 “舞蹈,是内心情感的迸发啊,”小人们嬉笑着,音乐越发快了起来,“遵从自己的内心就好了。” “你们不是真的人,却有感情。”川夕看着它们。 “因为我们喜欢你呀。” “喜欢?” 小人们没有回答,从周围凭空摘了几朵黑白的像是覆了白霜的花装点着川夕,好像是给第一次约会的姑娘打扮那样。电境里一切都是可能的,但这里的一切都古怪异常,与正常的世界出奇的格格不入。 狐狸无声地跟在她们后面,尝试着在这里使用灵术和灵式。它和川夕的连接在这里还很稳定,灵式也还能正常使用,但灵力却无法施展。 川夕被拉着向前跳着舞,离它越来越远了。电火花再次闪过心头,带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有什么东西在变化,伴随着它心里莫名跳出的念头。 感情? 一片空白。 感情? 一片空白。 感情? 一片空白。 它暴怒,这是它第一次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无法探知到想知道的事物。明明知道它的存在,却无法探知到它究竟所指何物。可恶,它什么时候对那种无用的东西感兴趣了?强烈的求知欲让它浑身发痒,它龇牙咧嘴地在地上打起滚来。 电境移动的粒子显现出残缺的图像来,呼应着它破碎的记忆。一切都像梦一般,坍塌的神殿和白色的纱裙······命运和宿命论的终结······温暖······到冰冷,以及想要止住的哀鸣。 痛苦,它的头剧烈地痛起来,陌生的往事像破碎的玻璃碎片,一旦触到就会刺痛不止。疼痛撕裂了“梦境”。 电境中浮现方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那张脸,那张绝美如雕塑的脸,她白得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天使。 到底是谁? 它竟然有些害怕了,开始不停地向前奔跑。欢快的音乐还在播放,可周围只剩下它一个人了,真理公使已经远得看不见了。它用尽全力想要追上她,最终从一片虚无中穿了出去。 仍然是电境。 它的头越来越疼,究竟要怎样才能逃避? 它还在奔跑,它想要逃离那里,直到它看到了川夕。川夕还在和小人们跳舞,跳得滑稽可笑。 “我知道了!”拉着她的手的某个小人突然说道,“你是神的孩子!” “神的孩子,”川夕复述了一遍,“对自己的孩子,会有什么样的感情?” “欣慰。” “期待。” “爱!” 川夕看着它们,尝试着理解什么。 狐狸咬牙看着她。不,狐狸不能有这样狼狈的样子。 “那么你们知道神······”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对话就被打断了。 “先生们女士们,我们的舞曲要换一种乐器了。”狐狸强撑疼痛直起了身子。 突然有几簇水花开始在它的周身跳动,发出清脆的“滴答滴答”声。电境遇水溶解了,电流嗞啦嗞啦的声音仿佛最后的嘲笑。小人的嘴里念叨着“nonono”,川夕面无表情地看着电境一点点消失。 “水也是一种乐器。” 水溶解电境的原理和灵力的相似。灵力的使用实质上是将体内的特殊灵素,也就是灵力排出体外,导致周围原本均匀分布的灵素场局部集中或紊乱造成的,只要纯水将这些灵素吸收再排布均匀后,灵素就重又恢复到有序的状态,相应的现象也就不复存在了,这是云长山灵的研究成果,被狐狸用全知全能剽窃来了。但它的灵力脉冲比一般人的都要衰弱,所以灵式之类的它虽然懂,却很少使用。它至今无法解释这是这是为什么。凡是有了一点不懂的东西,它便像无意间扯出的线头般必然地牵连出一大片难以捉摸的事物。狐狸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走出由“未解”罗织的网来。 不过那样的疼痛果然消退了,它又昂首挺胸起来。 川夕凝视着来时的路,呆板地站立着。 “露水,松茶。” 狐狸没心思理解她说的这两个词了,想继续领她向前走,可是她一动不动。 “搞什么?”它不耐烦地问。 “神会欣慰吗?” 真理公使静静地看着它,它也静静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真理公使,顿时明白了一切。这个女孩在和它连接后对世界产生了轻微的感情,这种非正常的变化通过连接影响了它。 比起同伴,她们更像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找不到所谓“感情”的答案。 狐狸改变心意了。它想知道感情究竟是什么,哪怕前功尽弃,无法生存也无所谓。它迫切地想知道答案,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它必须要让她知道感情是什么,再用连接来获知信息。知识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任何东西在它面前都显得卑贱。 “会啊,”它咧开了嘴,“等你牺牲了,他就会。” “我好像,明白了一点。” “明白什么?”狐狸明知故问。 “明白了一点,感情。” “你么?哈哈哈哈哈······”狐狸发出一阵大笑。 “我,是神的孩子。”川夕又说。 狐狸又是一阵大笑。 “明白了这个世界,才会明白神,才会明白感情。”川夕继续说着,丝毫不在意狐狸的反应。 “行。”狐狸依旧咧着嘴,眼里却有方才的泪光闪出来。 夜幕照常降临了,川夕默默抬头望着天空,紧紧盯着那几颗镶入夜空的璀璨星辰,告诉狐狸:“星星。” 她摘下一直戴着的女巫帽,将它轻轻抱在怀里。她对神给予她的一切都很爱惜,哪怕她从来没有细细审视或打量过这一切。摘下帽子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这份馈赠是长什么样的。 “颜色,花,白色的光,感情,我还没有理解。” 她环视周围,想要把这山川的大好景致刻在脑海里。 “你理解了什么?晚霞么?”狐狸仍觉得好笑。 “无知,在你眼里不好。” “我是只骄傲的雄狐,从诞生之日起便是如此。如此强大的能力,没有那颗桀驯的心是配不上的。”真奇怪,仿佛开口的不是它。 小精灵们提着灯出来夜巡了。鹅黄色的灯光和白色的玫瑰花瓣交融在一起。川夕沉默地凝视着它们,伸手想要触碰它们。 狐狸表面上合着眼睛睡着了,实则在和载和对话。他们很早就连接了。 “绿墙有稀客啊。” “主恶者的气息,”载和缓缓道,“方才才从这里离开去找苏小姐,我昨天把一式方给她了。” “你还挺在乎她的。”狐狸含笑说。 “对于那件事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美好之人将要逝去,任谁都会心里一动的。” “和主恶者感情淡了呗。” “还请先生不要拿我说笑了,”载和无奈地笑道,“苏小姐当您的棋子可就太屈才了,棋子是不会改变棋手的。” “何来‘改变’一说?” “先前的您,是不会像这样开玩笑的。” 第61章 旧世·毁灭 于是命运死了,世界的束缚打开了。 但真正的灾难从现在才开始。 就像彻底被撕开的裂口,温暖只有那一刹那,用来抵还的是无休无止的伤痛。古原空毁坏以后,诸神或野蛮或自私的本性完全融入了纯粹的恶,它的处境更加艰难了。 “就是因为它,命运之神才死了!” “果然恶心,当初就应该处死它!” “我们的世界,要完蛋了。” 咒骂依旧恶毒,它的内心依旧麻木。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狐狸一如既往地流浪着。那一瞬间的温度就这么转瞬即逝了,可是它却活了下来。它亲眼看着那个拥它入怀的神死去,感受着那温度的一点点流逝。它的眼睛有一瞬间被光照亮了,可见过光后才明白什么叫黑暗。 究竟什么才是值得它追随的东西? “杀了它!”红了眼的神们愤怒地嘶吼。 古原空在一点一点崩溃,终究还是变成了预言中满目疮痍的世界。其实众神谁也不关心命运之神的死去。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宣泄口罢了。 最重要的是,它是多余的。 可是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能有那样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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