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耐着性子,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江法医?” 这次他倒是回应了,嗓音从薄唇一启一合间流出,如同山涧泉水淌过,清列悦耳,语气却没有丝毫起伏,显得冰冷无情:“你说的那些我从没开过先例也不可能开,但是,如果在到局里之前我还没休息好——我倒是可能开个手抖的先例。” 手抖? 他是有病吗? 半夏不解地看向陈屹。 陈屹耸了耸肩,压低声音跟她解释:“局里前两天刚破了个大案,他熬了几天了,今天晚上估计还要熬个通宵,让他睡一会儿。”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俯身,在半夏耳边极轻地说,“别跟他一般见识,公主病,睡觉听不得声音。” 原来是不想被吵到睡觉啊,直说就是了嘛,搞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半夏没再说话,陈屹也靠进了座椅里,面向窗外闭目养神。 车子一直安静地开到警察局门口,其余的警车也都回来了。 下车后,半夏琢磨了一下,还是走到江淮面前,认真地说:“刚刚在车里打扰到你睡觉,对不起。” 虽然她很不喜欢这个法医,但打扰别人睡觉确实是她做错了,一码归一码,做错了就要道歉,这跟欠债欠人情就一定要还是一样的道理。 江淮愣了一下,的确很意外她会这么认真地来道歉,看着小姑娘澄澈的蓝色瞳孔,他难得地有了一丝不自在,移开目光,轻轻应了一声。 那边几个法医已经把尸体运了下来,他准备过去,路过她时,脚步还是停了停,平淡地说:“解剖后缝合尸体是义务,没有哪个法医会违背。” 作者有话要说:桔某人已经预感到江科长未来追妻路之艰难漫长了
第7章 第一个亡灵 《开间面馆渡亡灵》 桔子粟/文 一直到于晓曼的声音响起,半夏才回过神来。 “怎么样,可以给我无痛开刀吗?可以缝得美美的吗?有没有说不要给我剃头开颅?” 半夏抬起头,实在是好奇:“你是从哪里听说,变成鬼魂还有痛感的?” 明明活着的时候被捅了那么多刀都没感觉。 于晓曼一时语塞,低下头嘟囔着:“我这不是第一次死,没经验害怕嘛,以防万一呀。” 半夏竟然无法反驳,难道人还可以死第二次的吗? “对了!”于晓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刚刚那个警察不是说要查我生前做了什么嘛,我想起来了,我那天生日嘛,然后我未婚夫来给我庆生,他还给我做了饭,我好像喝醉了睡着了,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这么说——”半夏皱了皱眉,“你未婚夫是最后见过你的人?” “应该是吧。”于晓曼抿了抿唇,神情看起来有些落寞,她望着警局门口,几个法医正抬着她的身体往里走,那个地方她不可能再进去了,“对了,我那天晚上喝了红酒,吃了牛排还有点蛋糕,蛋糕是水果的,有芒果、黄桃,我喜欢吃那些东西。如果解剖的话应该能在我的胃里看见吧,你把这个告诉那个法医,他也许会稍微相信你一点了。” “好。”半夏看了眼站在警局门口等着的陈屹,“那我先进去了,你就在这等我,别乱跑。” “嗯。” 陈屹等着半夏走过来后,半开玩笑地问:“怎么?你那个——委托人?又跟你提什么要求了?” “没有。”半夏如实回答,“她刚刚告诉我一件事,她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她的未婚夫。” 陈屹:“未婚夫?” “对。她没有亲人了,只有一个未婚夫,这一点,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去查。她去世那天刚好是她的生日,她未婚夫来给她庆生,在她的店子里自己下厨,她喝醉了,再醒来时,就已经是鬼魂状态了。还有一点——” 半夏想起之前她隐约觉得有点不对的地方,“不久之前,她跟未婚夫去一起去买了意外险,我不太了解这个,但是她说因为没有亲人,她的受益人填的就是她未婚夫。” 她回头看了一眼孤零零飘在警局外的树下等着的于晓曼,“我觉得你们应该去查一下这个人,但是她死后去过一次她未婚夫的住所,他已经不在那里了,所以我不能给你们提供他的位置,很抱歉。” 听到这里,陈屹脸上的玩笑神色已经完全没有了,如果这小姑娘没有说谎,那这可能是一起谋财害命骗保的案子。 半夏的目光转回他身上,看出了他的神情变化:“我有点事想跟江法医说,可以先带我去见见他,再录口供吗?” 陈屹点了下头,恰巧之前陪着半夏的那个女刑警路过,他把她叫了过来:“你带她去技术科,找江科长,然后录口供。” 他微微俯低身看着半夏,笑容温和,“谢谢你提供的信息,宋姐姐会带你过去,等录完那口供你就回家吧,于晓曼的事有消息了我会通知你。” “嗯。” 等半夏答应完,他就转身跑进了警局,边跑还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和她之前报警用的很像,半夏猜,他应该是在拿手机打电话,至于打给谁就不得而知了。 半夏跟着姓宋的女警察也进了警局,但走的是另一边的楼下。 女警一边走一边跟她说:“江科长这会儿应该已经去解剖室了,那边比较冷,还有挺重的消毒水和福尔马林的味道,可能有点难闻。” 她们穿过一道门,女警还在说:“江科长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希望我们到的及时,他们还没开始,不然可能要等很久了。” 宋毓芳一个人说了一堆话,小姑娘却没有回应,她有些尴尬,索性也收了声,安安静静往解剖室走。 半夏其实不是有意要让宋毓芳尴尬的,是因为此刻夭夭正在她的脑袋里跟她聊天,她一时就没分出神,自动过滤了宋毓芳那还算动听的声音。 夭夭:“你说那个警察最后到底相没相信你的话?” 半夏:“我不知道,他刚刚不是已经在打电话召集人手了?我觉得他的接受能力还挺强的。” 夭夭:“看来半夏你对这个警察很有好感呢。” 半夏坦坦荡荡:“他是个好人,难道不应该有好感吗?” 夭夭似乎对她这个回答很满意,半夏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她就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夭夭的情绪。 比如她问这个问题时就有点困惑:“你其实早就感觉到于晓曼未婚夫有问题了,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半夏没有回答她,因为她恰好接收到了宋毓芳的一句话:“到了。” 四周有一股浓郁又刺鼻的味道,大概就是宋毓芳说的那种消毒水和福尔马林,半夏皱了皱鼻子,透过玻璃门往里看,宽敞明亮的解剖室里放着各种各样的器械,她一个都不认识,但感觉还挺厉害。 正对着门的解剖台上,于晓曼的尸体已经放上去了,江淮穿了一整套的防护服站在旁边,目光牢牢地定在尸体上,因为戴着口罩,半夏看不见他的神情,解剖室里冷白色的灯光照下来,莫名就给他烘托出了一种肃然神圣的气场。 江淮做好了一切常规准备后,退开一步,正对着解剖台,缓缓俯下|身,认真又诚恳地鞠了一个躬。 宋毓芳看到这里,脸上流露出钦慕和赞赏的神情,她看了眼似乎已经看呆了的小姑娘:“很惊讶吧,没想到看起来那么高冷不近人情的江科长会对尸体鞠躬。” 半夏回过头,她其实并不是特别惊讶,因为鞠躬的意义和法医解剖的步骤都已经涉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但宋毓芳看起来很有倾诉欲望的样子,她并不介意当个倾听者。 宋毓芳看着解剖室的方向,眼睛亮闪闪的:“这是一个法医对死者的尊敬,一个尊重死亡的人,不论他从事的是什么工作、外在性格看起来是什么样子,本质上都一定都是个好人。” 这一点,半夏觉得很有道理,而且江淮身上的那层功德金光也做不了假,无论他看起来有多讨厌,他做的事情,都是于人有益的。 她突然不想跟江淮说那些话了,他信不信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人一定能给于晓曼一个公道。 那就够了。 “宋警官,麻烦你带我去录口供吧。” 半夏还是叫不出那声姐姐,因为她心底里并不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子,也不想沾上半点撒娇的嫌疑。 宋毓芳愣了一下:“你不说还有事跟江科长说吗?” 半夏摇摇头:“我忘记要说什么了,应该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只是麻烦了你陪我白跑一趟,不好意思。” “没事。”宋毓芳,“那也行,咱们先去录口供,等你想起来了我们再来也不迟,反正江科长解剖的时候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跟他说上话。”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十二月了啊,好快。你们的2019flag完成得怎么样了
第8章 第一个亡灵 《开间面馆渡亡灵》 桔子粟/文 半夏录完口供从警局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正是天最黑的时候,月亮隐没在云层里快要看不见,只露出一点微弱的光芒。 远处的树下,于晓曼一个鬼孤零零蹲着,看起来无聊得要睡着了。 半夏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于晓曼抬起头,看见是她,混沌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弄完了?” 她的鬼身伸展开,围着半夏绕圈圈,“怎么样,你跟那个法医说了吗,他相信你了吗?” 半夏没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说了另外的事,她觉得于晓曼应该会更想听见这个:“江法医在给你解剖之前鞠了个躬,警局里的人说他对待工作和死亡都很认真,我觉得他会好好对你的身体的。还有——陈队长也已经带人行动了,应该很快就能抓到害你的凶手,你就可以去投胎了。” “真的吗?”于晓曼,“那我的未婚夫呢,他们有通知我的未婚夫吗?” 她想了一下,难过起来,“还是别告诉他我死了吧,我怕他难过……” 半夏看着她,欲言又止,她之前以为说出真相是最好的,现在她虽然还是这么觉得,但却莫名有点不忍心。 算了,也不一定呢,还是等警察那边查出来再说吧。 根据夭夭提供的信息,警察局离面馆不远,半夏散步似的跟于晓曼一起慢慢走着,她问:“所以,你还有什么别的心愿吗?在去投胎之前。” “别的心愿……”于晓曼思考了一下:“我那天睡觉前没有卸妆护肤,我想再给敷个面膜擦点水乳眼霜什么的,我是说我的身体,不是灵魂。” “……” 真是执着啊。 她们回到面馆的时候,整个双塔镇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偶尔有几声蝉鸣,断断续续的,回荡在寂静漆黑的夜里,无限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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