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中一疼,眼前似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画面里染了血,单薄瘦弱的女孩嵌在暗无天日的深牢里,微弱地呼吸着。 他抬手捂住额头,痛苦地紧皱起眉。 画面模糊,稍纵即逝,总是抓不住。 流离见他醒来,忙忙倒了杯水给他送去。寒渊从床上撑身坐起,抬头看她时,发现这丫头的脸莫名红了。 他眼神一动,默了会儿,问她:“怎么了?” 流离“啊”了一声,赶紧摇头:“没怎么啊。” 看着他把水喝了。接过杯子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一张脸更是红了。 寒渊觉得奇怪,又看看她身上的衣裳,说道:“打扮成这样,是昨夜去了鬼市,碰见自己心仪的人了?” 流离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眼睛挣得奇大:“没有!” 寒渊见她如受了惊吓一般的表情,笑道:“没有就没有,这么紧张做什么。”掀开被子走下床,过去大堂那边了。 流离换回以前的服饰,拆了发髻和发带,赶紧跟着去了。 大堂里许泽也在,又来给她送治脚的灵药。流离收了药,说伤处已经好了,让他以后不必再送。 寒渊闻言朝她脚上看了看,问她:“脚怎么了?” 流离说道:“扭伤了。” 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从柜台上拿了壶酒过来放在黑白无常桌上,趁着师父没注意,坐下轻声问他们:“裴绪怎么样了?” 白无常道:“倒是有悟性,跟着判官修习得很好,很得判官器重。” 凑近她耳边,说道:“你这丫头,昨夜本是要逛灯会的,怎的不去了,害得许泽巴巴等了一晚上。” 流离一愣:“他等我干什么。” 白无常闭了口不说话了。流离偷偷觑了眼桌对面的许泽,他只是低着头兀自喝酒,脸上别无表情。 “玎珰……” 流离抬头,看见鬼铃再次响了起来。
第50章 【篇七、君生我未生】 已是午夜,店里只剩了三三两两的客人。难得的是寒渊竟然一天都在客栈里待着,并没有再出去。 流离时不时抬头往大堂正中间的桌旁望去,只是看一看他的侧脸,嘴角就忍不住绽出一个笑意。 若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每天都能看见他,就算不说什么,人生都完满无缺。 暗夜里一声门响,有十八九岁的年轻女生推门走进来。她双眼红肿,目中无神,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别无所依的绝望感。 在大堂里找了个位置坐下,不言不语就开始掉眼泪。等流离把屠苏酒给她端过去,她擦掉脸上的眼泪,说了一声“谢谢”。 女孩喝了酒,很快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流离本要自己去看女孩的执念幻境,寒渊却从她身后走了过来,带着她一起跨了进去。 两个人到了一处阴暗逼仄的库房里,一扇大门暗沉沉地堵住了外面的阳光。 十四岁的汤晚晚背着书包在大门处拍了许久,尖锐刺耳的声音一阵一阵传来,外头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过来救她。她害怕得浑身颤抖,哭得声嘶力竭。 等了两日,太阳从窗口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她整个人又饿又渴,趴在地上几乎要虚脱,唇上都是爆裂开的死皮。 终于铁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头踹开了。 来人是她班里的同学,那个坐在她身后的长相十分讨厌的钱浩。此刻他疯魔了一样瞪着两只充血的眼睛,拿着刀逼近她,说:“我妈死了,今早死的,她跟我说让我来找你报仇呢!” 汤晚晚浑身没有一点儿力气,想逃却是连挪动一下都办不到。她惊恐地看着他,哭道:“我没有害她!” 钱浩说:“你爸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又往她身上捅了两个口子,你还敢说你没有害她!父债子偿,我妈受了什么罪,你就要受什么罪,天经地义!” 说完他丢了刀,朝汤晚晚扑了过去,脱掉她衣裳,两只手狠狠按住她的头,就要往她两腿间冲。 汤晚晚手在地上胡乱一摸,却是刚好摸到钱浩丢掉的那把刀,她使尽自己所有力气,朝钱浩背上刺了过去。 外头冲来一个持枪警察,等他进门的时候,钱浩的血已经流了一地。 警察把受惊不小的汤晚晚从地上搀了起来,并没对她说一句重话,只是轻声细语地安慰她:“你先不用慌,我们会查清真相的。” 汤晚晚手里还死死握着那把刀,她抬头看着身边的警察,他正拿着手机联系队员,高大的身躯挡在她前头,丝毫不怕她手里拿着的那把沾血的刀。 阳光从大门外洒进来,照在他脸上,让他原本凌厉的五官温柔起来。 很快救护车来到,把钱浩抬了上去。汤晚晚坐在警车上,前面副驾驶上是刚才那位警察,听他同伴叫他“司临”。 他眼睛很亮,皮肤略微有些黑,许是常年奔波的缘故。一张脸刚毅俊朗,眉眼成熟,是三十一二岁的年纪,比她大了一轮还多。 时不时回头问她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又拧开了矿泉水瓶给她喝。 一行人到了警队,她被带去做笔录,要进门时司临却是走了过来,给了她两个三明治让她先垫垫肚子。 她站在门口狼吞虎咽地吃完,屋子里有人催她,司临就探过头去对同事说:“小姑娘饿着呢,慌什么。” 回头见她又哭了,说道:“怎么了?别怕,你是正当防卫,进去后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她一边哭着一边重重点了点头。 钱浩在医院躺了两天,最后竟是奇迹般地醒了。醒来第一件事,他对警察说:“我只是找汤晚晚问几句话,她就拿了刀要杀我。我妈跟我说,她爸是个犯,她肯定也不简单,让我不要去找她。我还不信,结果竟是差点死在她手里了。” 汤晚晚本是已回了学校上课,一日放学司临和同伴站在外头,正是在等她的样子。她又害怕起来,两手紧紧抓着书包带,双腿软绵绵得没有力气。 她再次被带到警局,被告知钱浩不承认囚禁了她意图玷污,还要请律师告她蓄意谋杀。 并没有任何监控能证明她的话,她要配合警局查证后才能回家。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唯一的亲人现在在监狱里待着,没有任何人能帮帮她,在她身边扶她一把。 以前有父亲无微不至地照顾她,连雨都没让她淋过一场。原本宁静的生活突然变成了断壁残垣,父亲被捕,她又被钱浩父子动用钱权关系死死咬住不放,她完全无法思考,心里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正在她六神无主时,那位司警官却朝她伸出了援助之手,为她请了一位城里有名的刑事律师,抗住压力把钱浩送进了少管所。法槌落下的那一刻,汤晚晚心上的大石终于粉碎殆尽。 只是她没想到,回到学校时,老师把她叫走,明里暗里让她主动退学。她这才知道钱浩那位颇有手腕的父亲竟是学校董事长。 汤晚晚父亲入狱以后,她本就是举目无亲,没有一个依靠。如今又被退学,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当天晚上买回了几瓶子酒,一边哭一边把自己灌醉。迷迷糊糊间,她拨通了司临的电话,哭得十分厉害。 “我没有书读了。” “我好想我爸爸。” “不是都好好的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哭得睡着,次日醒来时摁亮自己的手机,发现仍在通话中。电话那头的人呼吸清浅,仿佛能闻到他衣服上柔顺剂的清甜气味。 那天中午司临过来找她,见她住的地方是个十平米的小破房子,东西没处搁,全都乱七八糟堆在一起。 一张床贴墙放着,几乎占去了一半空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是个半地下室,阳光很难照进来,处处一股潮湿的霉味。自她父亲犯了事以后,她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日子过得委实艰难,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如今又被学校偷偷撵出来,以后的日子,她一个小女孩要如何过得好。 司临起了恻隐之心,目中一层水光淡淡浮上,很快被他掩饰下去。他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当最后一缕光线从锈迹斑斑的窗户外移开时,他扭头对汤晚晚说:“你愿意跟我走吗?” 司临三十一岁,至今未婚,大龄单身男青年。当他办好了手续把汤晚晚领回家时,还被同事们调侃是在哪儿藏了个私生女,怎么长这么大了才找回来。 司临跟他们笑骂几句,下了班就去旁边小店买了些快餐。想了想又拐回去,走进了一家甜品店。 从此汤晚晚在司临这里重新开始了自己正常的生活,她的小屋收拾得很温馨,墙壁是粉色的,衣柜是粉色的,床单被罩是粉色的。 一张床又软又大,每次躺在上面睡觉,她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千尊玉贵的小公主。 司临又帮她找了市里一所排名前五的学校,将她送了进去。学校里没有人认识她,不知道她的过去,只是见她长得漂亮,性格又好,都来跟她交朋友,与她牵着手奔跑在长长长长的操场上面。少女白色的裙角飞扬着,重新缝合起她无忧无虑的中学时代。 司临待她很好,每个星期总要给她花不完的零花钱,换季时就带她去商场买一大堆好看的衣裳。 他工作很忙,有时好几天不回家,就叫了好吃的外卖给她送过去,打电话一遍又一遍地嘱咐晚上睡觉时一定锁好门。 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日,他回来带她去游乐园疯玩一整天,她坐在旋转木马上一圈圈地笑,看他在自己不远的地方抱着手臂耐心地等待着她。 他长得真是好看,一点不像三十多岁的人,倒像二十来岁俊朗少年郎。 旁边有女人在偷窥他,他扭头看了那女人一眼,对着她露出一个礼貌的笑,真是可恶。 晚上回家她就生了气,嘟着嘴坐在后车座上一声不吭,凭他怎么讨好都不肯开口说话。司临着了急,不知道她是怎么了,频频回头望着她愠怒的小脸。 到家后她不肯吃饭,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司临在外头就一直敲着门喊她名字,好说歹说,终于把她哄出来,看着她吃完了一碗面。 他收拾了碗筷过去洗碗,她在后面撑着下巴看着他笔挺的背影,想他还是在乎自己的吧,啰里吧嗦的,为了让她吃顿饭,叫得嗓子都要哑了。 想着,她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司临回头看她,想这小丫头真是越大越古怪了,整天全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难道真是如旁人说的,到了青春期了? 警局里有位五十多岁的保洁阿姨,是他一个同事的妈妈,平生最爱给人牵线搭桥,张罗姻缘。 看司临都三十多了还没有个女朋友,急得比他亲妈都厉害,三天两头给他介绍姑娘,苦口婆心劝他去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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