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哪里见过能烧化石头的火,惊诧过后又是一阵莫名其妙,季闻雪皱了皱眉头:“这是何意?” 朝灵开始觉得季闻雪过于聪明,演过头了:“烈灼之炎,你们想杀我,不就是为了它吗?” 季闻雪一顿,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朝灵就继续说:“既然大家都听不懂,那我不妨更直白一些,方才那个妖女的话不全都是假的。” “我生父的名字叫宋亦然,两百年前因为讨伐炎兽,意外获得了烈灼之炎,他死之后,这个东西就到了我的体内,我就是那个妖女口中的十洲之劫,季掌门那么大一盘棋,还劳驾苍云长老追到天骆杀我,不就是为了它么?” 她全盘托出,说得轻松又坦然,反倒是台下的人都炸开了。 “烈灼之炎?传说里才有的东西……居然是真的?!”有人在惊叹。 “不对,季掌门先前和我们私下商议,说的是要借大会斩杀仙门叛徒,没有说过什么烈灼之炎啊?!”也有人质疑。 “他定是想独吞烈灼之炎!” “等等,诸位不要自乱阵脚,说不定她在撒谎,只是为了扰乱你我。” 季闻雪似乎也很讶异。 “我可以作证。” 人群中忽然有人清声开口。 众人循声而去,见开口的居然是陆霁,他长身走出,神态严肃。 但凡看过点关于风云剑榜小八卦的人,都知道剑榜上四人是至交,陆霁知道也不奇怪。 转念一想,陆霁宁愿倾云间全派之力与众仙门为敌,都要袒护一个勾结无罪渊的有罪弟子,其中必然有重大缘故。 若那个弟子体内有烈灼之炎,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毕竟是可以支配生死光阴之物,只要得到它就相当于得到无上的力量。 朝灵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陆霁居然会出来支持她,她本还担心自己忽然做下决定引师尊担忧,现下却放心了。 仙盟大会一开始的目的是为除魔,如今有了别的变故,那么自当重新考量。 季鸿羲派人到天骆追杀朝灵的原因,仙盟大会上揭穿朝灵,引众人群起而攻之的原因。 云间全门派倾巢出动,无罪渊攻上苍云,陌生的女人,还有发狂偷袭的季鸿羲。 一切都有了新的解释。 “这是我父亲的‘若君剑’,此刻我已经是它的主人。”朝灵取出宋亦然的佩剑,横握于前,仿佛进一步验证了众人先前的猜测。 “等等……这个小姑娘才二十岁没出头吧?讨伐炎兽之战是两百年前,若宋亦然死在战场上,她怎么可能……?” “可是典籍里记载得清清楚楚,宋亦然就死在两百年前,这还有假?” “书也是人写的,当然可能有假!话说炎兽一战,带回宋亦然死讯的好像确实是季掌门呢。” “……所以刚才那个刀疤女说的没错,是么?” 朝灵自曝身份,人群顷刻炸开了锅,季闻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越发难看起来,目光忍不住往后,落在已经狼狈不堪的父亲身上。 若真相当真如此,那父亲当时让自己到天骆追捕朝灵一事…… 烈灼之炎的存在,就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突破口。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好像在一瞬间就能证明很多事情,那些原本还在对朝灵喊打喊杀的人,此刻口风已然大变。 “我就说季鸿羲怎么舍得把金乌之羽拿出来……原来真的是有其他原因。” “堂堂苍云掌门,亏我还一直奉他为仙门楷模,背地里居然做出这等不堪之事!唉!真是看瞎了眼!” “怪不得云间陆掌门在讨伐炎兽一战后就隐世不入十洲,想来就是因为宋亦然之事。” “那勾结无罪渊,与妖魔同流合污一事,会不会也……” 会不会也是季鸿羲栽赃嫁祸,蓄意编造? 说到此处,众人又把目光转到了朝灵身上,目光期待,似乎只要朝灵点头称是,那他们就会无条件相信一样。 “朝姑娘,你若还受过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今日仙门众家都在,可以为你评理。”沉渊帝君一直没表态,众人声音也大了一些,言语之中颇有拉拢之意。 朝灵没想到众人的口风说倒就倒,再倒自己就快成善良无辜,受尽欺负的小白花了。 “我没受过什么委屈,诸位也不必为我开脱,”她笑了一下,忽然后退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握紧了身侧之人的手。 十四一顿,转目过来看她。 朝灵面不改色:“毕竟我已经决定好,要和沉渊帝君同流合污一辈子了。”
第1章 释然 “师尊, 徒儿不肖。”朝灵还抓着沉渊帝君的手不放,神情坚定,半点没有顺着台阶往下的自觉。 风波一场, 讨伐炎兽一战已大概有了眉目, 久留已经没有意义,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朱心和她幕后之人。 “我们走吧。”她握了握十四的手,对方很快就接收到她的意图, 从无罪渊底开出的裂缝慢慢消失不见,高台上的两段人影在风中消散, 毫无预兆。 “等等——”季闻雪忽然抢上前,最后还是扑了个空,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 玉白高台恢复了原先的模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唯独人影消散之处, 落下了两件东西。 季闻雪捡起查看,却发现那是一件漂亮柔软的狐裘,并一枚玉令。是朝灵除夕生辰那日, 他和程月凝送的生辰礼。 他微微一愣, 忽然转目看向高天。 天幕之上的结界撤去, 萧明达和云岚的身影也跟着离开,只剩下一地凌乱的仙门,还有被自己弟子光明正大背叛的云间众人。 过往之事忽然被挖出,想必要鸡飞狗跳一阵, 也够他们忙活了, 朝灵和十四并排立在青鸟背上, 心不在焉地想。 “此番一走, 你我之间的牵绊, 就再也解不开了。”十四今日基本没说什么话,也没做什么事,最多就是把想偷袭的季鸿羲打成重伤而已,朝灵都快不习惯了。 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布背叛师门,明日正道的剑就可能捅在她身上,朝灵知道十四在顾虑什么,只道:“早就解不开了,我们都已经双修过,还…还怎么解?” 何况她也不想解了。 无罪渊虽是妖魔横行之地,不见天日,但阿竹和猪大壮们吵闹些,却从不害人,云间这次为了她得罪了不少仙门,若不和师尊师兄们划清界限,日后十洲仙门必定要有所针对。 与其让他们针对云间,还不如让他们冲自己来。 十四怎么可能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却没训斥她自作主张,闻言只道:“叛逃师门保全云间虽然是个好办法,但未必奏效。” 朝灵不解:“为何?” “其一,你师门此次几乎倾巢而出,仙盟大会一团乱,明眼之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极疼爱你,就算你叛逃,其余仙门也不一定会买账。” “其二,人的偏见是很难消除的,你和无罪渊沾了边,你的师门未必可以全身而退,宁愿杀错也不放过,这和爱屋及乌同理。” 人心是很复杂的东西,他行于世间千万年,神魔仙鬼都有同样的影子,唯独人心没有固定的模样。 朝灵也知道自己的办法不周全,但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虽然厚着脸皮蹭了十四的名声,但如果能对云间有所回报,那她厚着脸皮也没关系。 “其三,”十四的语气停顿了一下,不像方才那么严肃,反而带着调笑的意味,朝灵不明所以地抬头,对上他认真的目光,“你方才说我们‘已经双修过了’,这点我不同意。” 朝灵还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深见解,结果居然是这个问题:“我们躺一张床上睡了这么多次,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已经双修过了么?”她心虚地耍赖。 “而且我现在已经决定赖上你,为防你不要我,当然要这么说,这样你才有负罪感和责任感,就不会随便放弃我了。”她一不小心就把真心话说出来,十四听完却微微愣了下。 神智恢复之后,朝灵就很少出现生病时粘人又不安的情态了,就算是今日面对仙门众人,得知过往真相,她情态都镇定自若。曾经的伤痛似乎不会在这个人身上留下疤痕,因为她从来都是坚强又快乐的。 她喜欢用玩笑和自嘲装作不在意,还喜欢伪装成恶人,可唯独在这种时候,她最脆弱的地方也会毫无预兆地暴露出来。 她在不安,在怀疑,被抛弃过太多次,她的自嘲更像是不自信和麻木。 “不许这么说,”十四冷玉一般的声音响起,郑重又严肃,“我喜欢你,也要你留在我身边,我需要你,而不是你赖着我。” 是她捂热了无罪渊主终年不化的寒冰之心,是她把栓在洞窟底的大猫带出了深渊。 朝灵还是第一次听十四说“我喜欢你”四个字,坦然的神情,明明是平淡自然的言语,却在一瞬间在她的心里砸出了一道口,满溢着暖流,却带着说不出来的疼。 人真的是一种很怪异的生物,明明可以满身伤痕都坚强着不声不响,却能轻松被三两爱意攻陷。 她眨了眨眼没说话,十四观察着她的神色,没说话,只是鼓励一般地张开了手,朝灵扁了扁嘴,下一秒就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扑进了十四的怀里。 她抱怨:“我讨厌金孔雀,也讨厌程姐姐。” 他们接近自己,然后背叛自己。 除夕夜里桂花云锦酒的味道还留在记忆里,他们在万家灯火之中畅谈,从诗词歌赋谈到剑法秘籍,从理想谈到现实,她认认真真把真心交付,换来的却是故人不远万里取她性命。 人间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圆满是奢求,遗憾才是常态,可真到亲身经历那一天,却怎么都放不下。 “我把他们送我的礼物都还回去,以后也不要再理他们了。” “嗯,不理了。”十四搂着她,任由对方发泄情绪。 把别人送的礼物退回的行为本身就带着孩子气,就和小孩子闹矛盾一样,我把你给的东西还你,以后不理你了,潜台词就是:我其实很在意你,不然为什么会随身带着你的礼物? 真正的不在意是漠然,是麻木,是不管面对歇斯底里还是温言软语都一视同仁的漠然,而他恰好精于此道。 按照人类的标准来算,朝灵也只算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理应意气风发,而不该背负这么多。 他伸手,对待小动物一样揉了揉朝灵的后颈,朝灵脸埋在他胸口蹭了蹭,却没说话,等埋够了才把脸抬起来。 她又恢复回神清气爽的模样,话痨一样叭叭叭个不停:“十四太高了,每次抱你都要垫脚,不方便。” 十四就拉着她在青鸟背上坐下:“这样呢?” 朝灵往十四身边挪了挪,两人肩并肩靠在一起,她才心满意足地开始计划接下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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