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派兵攻打北原,这劳民伤财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国内都乱的跟马蜂窝一样,还有心思去撩别人。 可是文宰相也知道,没用,他说啥都没有用。 他得知大孙子还活泼乱跳的在北原,还写信让他支援。 文宰相是个很稳妥的人,本来不会听孙子的话的,可是听说老姜居然也去了北原,他二话不说,把家中大半资源全都送过去了。 没有想到老姜居然回来了。 看到老姜这次回来,像是气度不一样了,整个人缥缈起来,黑眼圈还是有点重,但是感觉很不一样,说不上来。 文宰相慢吞吞挪步到姜太学身边,两人并肩走。 姜太学身量高大宽阔,官袍都比较费,文宰相矮瘦,很省布料。 文宰相说:“你不该回来。” 姜太学道:“还是要回来的。” …… 此刻,姜太学家中,大堂正宗,棺木横放,棺盖开着,里面很宽敞,像是一张床。 朝会开始。 申皇摇晃着出现,精神一般,有点瞌睡。 许是太早了,离上次上朝又十几天?二十几天? 今天他是想来说那个巨石的事情的。 果然,深知皇上喜好的臣子还是有的。 才一开始,就有臣子提议,北原天降巨石,乃天下祥瑞,应该送到申国来。 这时候姜太学出列。 姜太学看了最上头的皇上,皇上跟前的太子,看了周围的文武百官。 他目光所及,有人坦荡相迎,更多是低头或是扭头看别的。 “臣,有本奏。” 姜太学声音洪亮,如自带话筒一般。 整个大殿都有嗡嗡回应。 刚刚说给皇上运巨石的大臣此刻紧皱眉头,完蛋了,这鸟人又要来逼逼了。 申皇微微有些不耐的点头。 姜太学开口第一句话: “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其任至重。凡民生利病有所不宜,将有所不称其任。欲称其任,亦惟以责寄臣工,使尽言而已。臣请披沥肝胆,为陛下陈之。 陛下则锐精未久,妄念牵之而去,反刚明之质而误用之。谓长生可得,而一意玄修,竭民脂膏,滥兴土木,二十馀年不视朝,法纪弛矣。天下吏贪官横,民不聊生,水旱靡时,盗贼滋炽。 古者人君有过,赖臣工匡弼。今乃修斋建醮相率进天石同辞表贺,建宫筑室工部极力经营,取香觅宝户部差求四出。陛下误举,而诸臣误顺,无一人为陛下正言焉。” 姜太学开口第一句话,就炸的整个朝堂安静如鸡。 来了。 终于来了。 刚刚那个提议给巨石的大臣此刻羞愤欲死,完蛋了,大儒这奏章,是要钉死他,肯定会遗臭万年。 所有能上朝的人都是经过考试或者去势的,都能听出来,这份奏章,尼玛不一般。 姜太学继续道: “陛下玄修多年矣,一无所得。 为身家心与惧心合,臣职不明,臣以一二事形迹既为诸臣解之矣。求长生心与惑心合,有辞于臣,君道不正,臣请再为陛下开之。 陛下之误多矣,大端在修醮。修醮所以求长生也。自古圣贤止说修身立命,止说顺受其正。 仲文尚不能长生,而陛下独何求之?” 这段话一说,申皇的脸色刷的变了,嘴唇都在颤抖。 他最最最最讨厌别人说他修道的事情。 这老匹夫不仅仅说了,还直接说他修道没用,修不成仙,白忙活,而且还很有道理,直接把申皇说疯了。 姜太学面不改色看着申皇,继续朗朗道: “陛下又将谓悬刑赏以督率臣下,分理有人,天下无不可治,而玄修无害矣乎?夫人幼而学,既无致君泽民异事之学,壮而行,亦无致君泽民殊用之心。 官有职掌,先年职守之正、职守之全而未行之。今日职守之废、职守之苟且因循,不认真、不尽法而自以为是。 节省之,振作之,又非有所劳于陛下也。九卿总其纲,百职分其任,抚按科道纠举肃清之于其间,陛下持大纲、稽治要而责成焉。劳于求贤,逸于任用如天运于上,而四时六气各得其序,恭己无为之道也。天地万物为一体,固有之性也。民物熙洽,熏为太和,而陛下性分中自有真乐矣。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与天地参。道与天通,命由我立,而陛下性分中自有真寿矣。” 此刻,朝臣表情,有惊恐的,有振奋的,有恍然大悟的,甚至有想击掌的,也有落泪的。 姜太学此奏章,当得天下第一谏言。 直击利弊,不仅痛斥皇上贪官,居然还提出了解决办法。 只是众臣看着皇上的越来越黑的脸色,越发静谧。 姜太学声音还是洪亮,直接忽视了皇上那如毒针一般的眼神,他要说,要说个痛快。 他就骂皇上了,皇上是真软蛋,假修仙,干个屁,啥都不会。 当然,他是文臣,文臣骂这些内容,会华丽一些,不会有脏话字眼。 毕竟他的文章,后人都要背诵的。 不能带坏孩子们。 可是申皇已经忍不住了,从皇位上站起来,怒斥:“闭嘴,闭嘴,闭嘴!” 而姜太学却继续道: “夫君道不正,臣职不明,此天下第一事也。于此不言,更复何言?大臣持禄而外为谀,小臣畏罪而面为顺,陛下有不得知而改之行之者,臣每恨焉。是以昧死竭忠,惓惓为陛下言之。一反情易向之间,而天下之治与不治,民物之安与不安决焉,伏惟陛下留神,宗社幸甚,天下幸甚。臣不胜战栗恐惧之至,为此具本亲赍,谨具奏闻。”(注1) 他说他颤栗恐惧,表情却坦荡风光。 申皇面色发黑到发红。 气疯了。 昨天他还教导太子不要把官员当人,只要把他们当人,他们就会骑到你头上拉屎拉尿。 结果今天就被姜太学骂的狗血淋头,一个脏字都没有,却比满篇脏话还要脏。 申皇气的嘴唇发抖,身体发抖,他站了起来,此刻看着姜太学,居然还朝他微笑,他居然抽出了一把剑,开口道:“沽名钓誉逆臣想求死呼!” 姜太学点头:“臣家中已备好棺木,求皇上看在臣为申国贡献一辈子的份上,不要为难臣的后人。” 申皇此刻恨不得宰了对方全家九族,已经在思考怎么弄死对方。 却忽然听到朝堂轰隆的响声。 如惊雷聚响。 姜太学在申皇、太子、文武百官面前,撞柱而亡。 …… 后历记:大儒亡,申国亡,今日之始。 …… …… (注1:姜太学的奏疏的内容来源于海瑞的《治安疏》又被称为《天下第一疏》,我们应该背诵过,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去看看。)
第366章 再迎师祖 晴朗。 无云。 申皇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想要大声痛斥姜太学,却最终只喊出了一声:“啊……” 他被吓到了。 像是西瓜撞碎了,鲜红的瓜囊爆裂,溅到他脸上一般。 而坐在申皇侧面的太子宸看着姜太学。 他眼睛微红,手在颤抖,脸上却微不可查的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死了。 他去了草鼠部落回来,死了。 很好的归宿。 他也想死,只是他不甘心,他写不出骂父皇的奏疏,也写不出治国的奏疏。 她能力一般,水平有限。 他建立不了,他只会毁灭。 朝臣噤若寒蝉,看着刚刚活生生慷慨激昂的姜太学,此刻就横躺在面前。 只有文宰相这时候,忽然冲到了姜太学身边。 扑倒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别人不敢。 哪怕那些惯会政治作秀的,也知道这一刻申皇暴怒,扑上去哭会不会一起死? 都知道申国要完蛋,申皇这样做不对,既然如此,为何要赔上自己的命。 活着不好吗? 人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 即使这样想,可是这一刻,大家还是敬佩姜太学。 申皇愤怒的眼睛都红了,这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你想死,就死,死前还要骂他。 他想下令诛姜太学九族。 可是这时候,文宰相却起身出列,开口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有执膰,戎有受脤,神之大节也。今太学受命而亡,天下学子楷模,请陛下以国士礼仪葬之。” 申皇看着这个一向不怎么说话,明哲保身的老狐狸文宰相,这一刻跳出来。 矮矮的身子,小小的眼睛,却笔直,坚定。 他愤怒的丢下了剑。 剑落到文宰相面前,文宰相一步不退,依旧看着申皇。 申皇怒道:“可。” 然后起身摔袖而去。 退朝! …… 清晨。 叶不器的屋子忽然发出了一声嚎叫。 接着是嚎哭声。 男子流血不流泪,可是男子哭的时候,更可怕。 一向注重风度的叶不器居然在屋子里嚎哭。 把部落人都吓一跳。 小七赶紧过去。 阿公,荆石,明正,阿九,李大娘…… 大家就见叶先生扑在桌子上嚎哭。 “怎么了,老叶?”荆石问道。 叶不器哭的不能自已,抬头看到来人,看到那么多人,可是他也顾不上了,还是泪水横流。 “我,我,老师,给我留信了,他,他今日上朝……我,我今后没有老师了。” 叶不器话不成句,哭的更厉害了。 小七捡起桌面的信,看了。 “…… 今日离世,我,死而无憾。 勿伤,勿悲,勿念。 活下去。 带着孩子们,好好的活着。 有价值的活着。 到那一天,天下大同,家祭无忘告乃师。” …… 信从手上滑落。 昨日还想着师祖什么时候回来。 今日,就知道,他再也回不来了。 可是师祖明明很喜欢这里啊。 师祖每日都在部落溜达,比粗脖子鸡花花溜达的还勤快。 师祖还答应她,要回来的,要回来给她讲学的。 叶不器一个成年男子嚎哭。 荆石也忍不住红了眼睛,文臣就是这样,有的文臣跟弱鸡一样,什么都怕,有的文臣却连死都不怕。 所以他是大儒,他发声,天地震动,他死去,星辰坠落。 小七昨日还在想,什么是烦恼,什么是快乐。 今日,就忽然,直面了生死。 她生,师祖死。 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很多,又好像还不明白。 她没有嚎哭,泪水在眼中打转,她对叶先生道:“老师,我去把师祖接回来吧,师祖喜欢这里,师祖曾经说,他想等他老了,就给他一把躺椅,看远处雪山白头,看近处大树华冠,看身边百姓劳作,孩童嬉戏,师祖重诺,师祖说他会回来的,师祖若是完不成,我帮师祖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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