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传诵万年的《秦风·无衣》在星际时代的机甲战士病床前响起,贯佩星望着姜霓沉睡不醒的面孔,在心里求遍了神佛。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谢凌的声音加入了贯佩星,粗粝得像含着烧刀子,他已经三天没怎么喝水。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宋浩然、翟康、沐向晚搜索这首古诗,对着终端屏幕念了出来,醒来吧姜霓,队友正在等你,猎人正在等你,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你。 …… 数不清在黑暗中待了多少日子,姜霓只觉得灵魂一点点被冻僵,仿佛真的要与漫天飞雪融为一体。 她渐渐抬不起往前走的脚步。 她不是个合格的猎人。 她要被这黑暗淹没了。 她要被越来越深的积雪掩埋了。 在直达灵魂深处的寒冷中,姜霓闭上眼睛,疲惫地睡了过去。 “小除夕,别睡。” 许多年没有人叫过的小名带着久违的亲切,姜霓困惑地抬起眼睑,仰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但一双温暖的手把她拉进了拥有熟悉气味的怀抱。 她眨了下眼,眼睫上冰霜化成水,沿着眼眶流下面颊。 “妈妈。”姜霓本能地喊了声,“妈妈,是你吗?” “是我。” 妈妈抱着姜霓,姜霓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热量,只有母亲的怀抱才会这么温暖。 姜霓脑中自然而然掠过许多疑问,为什么妈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她们可以一起离开吗?她好冷,想回家,什么时候能回家? 被冻得僵硬的唇瓣抵上了一根食指,妈妈轻声说:“嘘。” 姜霓往她温暖的怀抱中缩了缩。 “不要问,也不要看,记住这一点。”妈妈在姜霓耳边温柔地说,“打开容器,猫咪会死,小除夕想和妈妈一起救猫咪吗?” 姜霓乖乖地说:“想。” 妈妈捂住了她的耳朵,眼睛,和鼻子,妈妈为什么有那么多手,姜霓抬起手,想要数一数,却好像只摸到了一团空气。 妈妈抱着姜霓,反复强调说:“那就什么也不要听,什么也不要看,不要好奇,不要观察,要记住,打开容器,猫咪会死。” 姜霓依偎着妈妈说:“好。” 不知过了多久,连妈妈身上的热气都开始散去。 姜霓突然一阵心慌,离别的时刻就要来了,她感觉到了。 “你该回去了。”轻柔的声音对姜霓来说却显得那么冷酷无情,“回去吧,你还有没做完的事,你要去救那只猫咪。” 姜霓摇着头,她想任性地说“不”,嘴巴却又那么听话,乖乖地说:“救完猫咪,妈妈会回来吗?” 温暖的怀抱远去,声音也跟着飘走:“会,也不会,上帝在掷骰子,谁也不知道结局。” 姜霓茫然地奔跑起来,追逐妈妈远去的身影,她的头发在风雪中扬起,眼睫结了一层冰霜,先前融化的雪水凝固在脸颊上,又冷又硬。 突然,一道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古老的诗词仿佛具有跨越时空的力量,同袍的情谊在念诵中迸发,姜霓仰起头,只觉得那一道道声音仿佛变成一个个黑洞般的漩涡,传来一股巨大吸力,把她从黑暗深处向上吸去。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姜霓向上伸出了手。 …… 沈文心颓丧地坐在医院过道的走廊中,下巴冒出一圈青色的胡茬。 王蹇之要回去上课,宋副校长要处理学校事务,陈思镜带着学生兵去了前线。 大家都有事。 大家都好好的。 只有我的女儿,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像再也不能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还没终结的世界。 怨恨在他从未愈合的伤口上滋生,沈文心那张俊秀的面孔都扭曲起来。 他埋着头,苍白的指节陷入黑白搀半的头发,手指上的青筋一根根绷紧,痉挛颤抖。 面前无数人影匆匆掠过,护士、医生、病人来来去去,谁也没有稍作停留。 沈文心独自在静默中枯坐,并且以为今天又要这样长坐到天明。 病房中突然传出年轻的声音。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他僵硬地抬起头,走到病房前,透过监视窗看到了其中的景象。 贯佩星、宋浩然、翟康、沐向晚、谢凌。 他清楚地记得女儿战友的名字。 他们站在病床前久久不愿离去。 泛滥的怨恨流淌到了心脏的低洼处,没有消失,但不再主宰沈文心的大脑。 沈文心手指搭着监视窗边缘,额头抵在冰凉的窗户上,心如刀割。 突然,他那满是血丝的眼睛睁大了。 多日来毫无波澜的脑波监测仪突然出现了大脑活跃的峰值曲线。 “滴滴滴”的提示音是沈文心这么多年听过的最悦耳的声音。 病床上,姜霓吃力地睁开了眼睑。 一开始只是一条缝,眼睫颤了颤,双眼缓缓睁开,眼中的神色从茫然变得清明。 沈文心扭头奔向了治疗师的办公室,中间脚一滑,狠狠摔了一跤。 收到了脑波监测活跃提示的治疗师正大步走出办公室,看到艰难爬起的沈文心,愣了一下,赶忙过去扶起他:“别着急,醒来就好。” 沈文心点了点头。 …… “非常感谢您的配合,我们会针对诗歌对精神力的影响展开更详尽的研究,这段时间不要使用精神力,开的舒缓剂一日三次,一次一支,多晒太阳,保持心情愉悦,可以适当锻炼,不要剧烈运动。”治疗师目光扫了一下贯佩星等人。 贯佩星想起她的叮嘱,连忙牵起唇角,不能提机甲,不能提机甲:“睡太久了吧你,猎人都……”不是说不能提机甲吗! “猎人咋了?”姜霓靠在床头,嘴里叼着舒缓剂,一口闷完,苦得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核心坏了?修不好了?” “怎么可能?”贯佩星道,“我是说,猎人都修好了,你还躺着,等你出院了,我已经把它拐跑了。” 姜霓脸色发绿:“这何尝不是一种ntr……你敢动猎人我就敢开药师。” “不了不了。”贯佩星按住她,“有话好说,别动我机甲。” 宋浩然哈哈大笑,用眼神瞟了一下没动的谢凌、翟康和沐向晚。 三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也跟着大笑。 病房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息。 沈文心没打扰他们,出门买了些饭菜、水果、牛奶,看他这个爸爸当的,什么都没准备。 他提着满满当当几大袋子回来,却见贯佩星等人正在和姜霓告别。 “叔叔回来了?刚刚还在说呢,我们课程都落下了,得回学校了。” 沈文心抬了抬袋子:“不吃个饭再走?” “不了不了,还是学校食堂好吃点。” 贯佩星笑嘻嘻挥手:“走啦姜霓,你自己享用医院美食吧。” 姜霓:“明天我就出院!” 谢凌从兜里掏出块巧克力,塞姜霓手心。 宋浩然嘀咕着“今天好像是情人节诶”,被瞬间炸毛的谢凌凶神恶煞地拖走了。 沐向晚和翟康跟姜霓说好有什么事就给他们打电话,这才跟着离开。 热热闹闹的病房突然安静下来,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照在姜霓身上,姜霓一时有些恍惚,看了看掌心的光斑,回想起梦中妈妈温暖的怀抱。 沈文心放下袋子,掏出刚打的热腾腾的饭菜。 姜霓摸了摸被子上的泪痕,贯佩星那个笨蛋,眼泪把被子打湿了都不知道,脱口而出猎人后脸色变得那么难看,难为她还能再圆回来。 笑得很丑啊,姜霓当时想调侃她来着,但又担心把她惹得自暴自弃,当场嚎啕大哭起来。 出了什么事呢,姜霓看向沈文心,星际时代人均寿命200,沈文心还不到60,头发已经斑白,明明前几天还是乌黑乌黑的,她对不起爸爸。 沈文心取出饭盒时手抖了一下,撒出来点汤汁,忙抽了张纸巾擦拭。 姜霓想了想,还是直接问道:“爸,是不是我的精神图景出了问题?” 她能感觉到精神图景中承载的回忆画面变成了一片纯粹的空白,空空荡荡仿佛过去的一切都被无情抹除,她不知道这算暂时的还是永久性损伤,按时吃药能恢复吗? 安静得只剩父女俩呼吸声的病房中,沈文心弯下的腰许久没能抬起。 自从姜霓考入机甲学院,沈文心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是她能转专业,放弃机甲就好了。 但他从来没想过姜霓会因为这种原因放弃。 [精神图景破损,无法再驾驶机甲。] 连他都不能接受,更何况姜霓呢? 搭在饭盒上的手缓缓收紧,沈文心直起腰,转过头看到了姜霓的面孔。 父女俩一个对视,不需要再说什么,彼此就已经明白了。 姜霓手指无意识扣住床沿。 两人沉默地看着彼此。 沈文心紧紧捏着饭盒,想说什么,却又很无力,他对不起姜霓,对不起姜堰,关键时刻他总是这样没用,他僵立了许久,终究什么都没说,强作镇定地打开饭盒盖子,水蒸气凝结的水流顺着盖沿流到手腕,洇湿了衬衣袖口。 “吃点吧。”他把筷子递到姜霓手中,“刚醒还是要吃些清淡的,等过两天身体恢复了,就能吃你爱吃的了。” 姜霓垂下眼睑,没再提精神图景,她接过筷子:“你呢?” “我早就吃过了。” 沈文心起身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把纸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盯着垃圾桶发了会儿呆,又转身走到窗边,沉默地望向窗外。 姜霓安静地吃饭,吃完把饭盒搁在床边柜子上,啪嗒一声,惊醒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沈文心。 沈文心回头:“吃饱了吗?”他大步走过来。 “嗯。”姜霓在吃饭的过程中想了很多,“爸,其实我……” 她刚想说她能手操机甲,只要她还能动,总有办法做喜欢的事,不用替她难过。 精神图景中的异常打断了她的话。 一行行弹幕试探着出现了。 【第二话什么时候播?】 【这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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