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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闻言迟疑起来，虽说李奶奶是老邻居，但这毕竟是办丧事剩下的东西，“那算了。”他把东西放到一边。 吉时已到，启灵。 汀汀抱着奶奶的遗照坐上车，还在不死心地往窗外看。 天还未亮，院中无人，街上的车辆也很少，灵车一路畅通无阻，不到二十分钟就已经到达火葬场。 遗体告别、火化、下山，去往公墓。汀汀像是跟奶奶去办理开学手续一样，按照流程一步步进行，跟着司事叔叔跑前跑后，眼泪都顾不上擦。 直到站在墓前，看着墓碑上“李慧芬”的名字，她才真切地体会到死亡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奶奶以后只存在于记忆里。她未来的生活，奶奶不但无法参与，甚至无从知晓…… 心口猛地抽痛，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逝，似乎在很早以前，她体会过这样的感觉。 不可能，她只有奶奶这么一个亲人。这分明是第一次面对亲人的离去。汀汀晃了晃脑袋，想把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赶走。 山上风很大，汀汀把羽绒服的领子往上拉了拉，安静看着司事往骨灰盒的上面放东西，每一样都有说法。 忽地，口若悬河的司事话声顿住，有些疑惑地看向公墓的入口处。其他人也都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年轻人正朝这边走来。 “哥哥！”汀汀眼睛顿时亮了，朝年轻人招手。 “这就是你说要照顾你的哥哥？” “年轻人你和李奶奶是什么关系，我怎么从来没听老人提过？” “有身份证明吗？” 等年轻人走近，来送葬的人立刻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他们没注意，呼呼的风声戛然而止。 公墓里所有的鬼魂跪伏在地，镇守公墓的土地神也颤颤巍巍地向黑衣年轻人的方向行礼。 年轻人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一回答完众人的疑惑，站在送葬的人群里和大家一起安葬李奶奶。 等众人离开，公墓里才重新刮起寒风。 “新来那老太太是谁？阎王亲自来送葬？” “你懂个屁，大人是来视察工作，体察民情的。” “不管怎么说，新来这老太太都不一般。阎王爷跪下磕过头的鬼，福报岂是我们能想象的。” 土地神还在讨论，一转眼新来的李慧芬已经被众鬼围了起来，俨然成了这片公墓的新贵。
第2章 年轻人姓宋，叫宋冥，身份证上是江城人，汀汀是他走失的妹妹。 在李奶奶的墓前，他向送葬众人解释了事情原委，并且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和汀汀的出生证。 众人暂且相信了他的话，但还是要求他去派出所做进一步验证。 宋冥答应了，和众人一起坐车下山。 汀汀和宋冥坐在同一辆车上，她一路上都在好奇地问东问西。 “哥哥，我小时候是怎么丢掉的？” “自己跑丢的。” “哥哥，我的爸爸妈妈呢？” “去世了。” “因为什么去世了？他们是做什么工作的？长什么样？有照片吗？” “生病去世的，以前是工人，我手机里没有照片。”宋冥回答完，然后在心里重复一遍答案，等会儿警察问起，也这么说。 汀汀想问的太多了，比警察问的还细。 宋冥回答的十分谨慎，生怕中间出了破绽。 “哥哥，那你要带我回江城吗？”从派出所出来，民警核实了二人的兄妹关系，放心地把汀汀交给宋冥。 汀汀被他牵着往家走，有点忐忑地问。 “不回，就在这生活。”宋冥淡淡道。 “那你要重新找工作吗？户口怎么办？平城这边落户很麻烦的。”汀汀认真道。 “小孩子别管那么多。”宋冥皱眉，小家伙净问些他回答不上的问题。 李奶奶上了年纪记性不好，学习新东西也慢，汀汀和她生活，难免养成了爱操心的性子。但哥哥既然不想让她问，她也就不管了，反正哥哥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这些问题应该不难。 李奶奶家住在星星家属院里，这里原来是星星食品厂给领导和职工分的房子，前面带电梯的十五层小高层是给领导的，后面几栋六层小楼是分给职工的。二十多年过去，食品厂倒闭，不少职工把房子卖了，也有人把房子租出去，自己去其他地方谋生。如今这院子里住着三类人，一是原食品厂的退休职工，一是前几年在这买房的外来户，还有一部分是租客。 不过租客一般都住在条件较好的小高层里面，后面的老楼太破旧，格局也不好，租不出去，卖也不好卖。 李奶奶家住在一楼，两室一厅，屋里还是九十年代的摆设，墙壁早已斑驳发黄，客厅一个小窗户，光线非常不好，进屋就得开灯，偏偏老人家省电，顶灯坏了一直没修，就靠一个老式落地台灯照亮。 “家里有点乱，哥哥先坐。我收拾收拾，你睡我的房间吧。”奶奶的房间还有不少遗物，汀汀担心宋冥住着不方便。“对了，哥哥，你的行李呢？” “什么行李？”房子里长期住着老人，空气里有一股暮气和死气，宋冥感到很舒服，深深吸了口气，虽然比不上地府，但比起凡间其他地方舒服多了。 “就是衣服什么的？”汀汀疑惑地歪头，“你昨晚是住哪里的？” 宋冥反应过来，“我等会儿去拿。” 汀汀点头，找了个位置把奶奶的遗像放好，又对着遗像小声念叨，“哥哥来找我了，奶奶放心吧，以后我和哥哥一起生活。” 宋冥四处转了一圈，顺手抓了两个溜过来偷看的鬼魂。 有个在这栋楼游荡了很多年的恶鬼，在宋冥手里魂飞魄散时竟然感受到了一丝荣幸，自己这几年没白吓唬人，竟然惊动了阎王大人来抓他。 “哥哥，你快去拿行李吧，我把柜子腾出来。”汀汀像个小主人一样安排道。 宋冥点头，出去找行李了。 汀汀把奶奶的东西拿出来，一件件收拾，奶奶喜欢的衣服刚才一起烧掉了，不喜欢的衣服就只能丢掉，她攒的那些塑料袋废纸盒也可以卖掉。 正在整理，就听到有人敲门。她以为是宋冥回来了，打开门却看到一个身穿古装的少年。 “小汀汀，真的是你！”少年瞪圆眼睛，惊喜道。 “你是？”汀汀好奇地打量面前这个哥哥的装束，像是古装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他怎么会认识自己？ “我是你哥哥呀。”少年说着就要揉汀汀的小脑袋。 汀汀退了一步避开了，怎么又来一个哥哥？ 她先让人进屋，才问道：“哥哥你是演员吗？是不是在录什么节目？” 虽然她在街上见过穿古装的哥哥姐姐，但是面前少年身上的古装看起来很不一样。 “什么演员、节目……”少年皱眉，好像听不懂汀汀的话。“汀汀啊，我可算找到你了，以后我来照顾你。”少年说着四下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厨房的方向，“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刚才从公墓下来，他们吃过中午饭了，费用也算在丧葬费里面，菜色还挺不错。汀汀摇头，“不饿，我吃过了。” “那哥哥给你弄点小零食。”少年说着就要进厨房，被汀汀叫住，“哥哥，你认识宋冥吗？” 既然也是她哥哥，那就是宋冥哥哥的弟弟呗，汀汀问道：“是宋冥哥哥让你来的吗？” “宋冥？”少年刚想JSG摇头说不认识，突然想起什么，眉头一皱，“他在哪儿？” “啊？他去拿行李了，我也不知道在哪。”汀汀觉得有些奇怪，“你可以给他打电话啊。” 少年想了想，弯腰与汀汀平视，认真道：“汀汀，你能不能先不告诉他我来过？” “为什么？”汀汀皱眉，这个哥哥怎么神神秘秘的。“等下，我可以看看你的身份证吗？”她刚才真是大意了，不应该让陌生人进屋的，万一是坏人就麻烦了。 “身份证？有啊有啊。”少年从衣襟里掏出身份证，递给汀汀，这是他刚托人办得，据说想要在人间生活必须有这东西。 身份证的名字是宋阔，户口所在地也是江城，连街道都和宋冥哥哥一样。明明就是一家人，还神秘兮兮的，害的她以为遇到骗子了。汀汀在心里小小吐槽，但还是松了口气，“你也是刚来平城吗？有没有行李？” 家里就两间房，有点住不下了呢。 “行李？”宋阔想了想，远道而来，应该是要有行李的，“有啊，我这就去拿。” 汀汀点头，“顺便把衣服换了吧，这套汉服一看就好贵，别弄脏了。” 宋阔得知汀汀的位置后，急急忙忙就赶来了，连衣服都没换，他点了点头，又笑着问：“哥哥好不好看？” “好看！”汀汀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声音甜甜的，“比电视里的演员还好看。” 宋阔后知后觉想起演员这个词的意思，并没觉得自己被夸奖了。他伸手在汀汀肥嘟嘟的小脸蛋上掐了下，风风火火出去了，还不忘交代，“你别告诉宋冥我来过。” 为什么不能告诉宋冥哥哥呢？汀汀一边继续收拾东西一边想，最后想出一个答案。 宋阔哥哥看年纪应该还在上学，可能是逃课跑出来见她的，他怕宋冥哥哥知道了挨骂，所以不让她说。毕竟宋冥哥哥看起来就很严肃，发起脾气来应该很吓人。 汀汀有些烦恼地想，早晚要知道的，一顿骂怕是少不了了。到时候她得帮着宋阔哥哥说几句好话，毕竟哥哥是为了来看她。 汀汀收拾出好大一包不要的东西，拿上钥匙，出门倒垃圾，刚到门口，正巧碰上今早说要帮她收拾东西的阿姨。 “王阿姨好。”汀汀礼貌打招呼。 王阿姨笑道；“你哥哥呢？”她刚一起去送葬了，见过宋冥。 “他去拿行李了。”汀汀道。 “你哥哥是做什么工作的呀？”王阿姨好奇，小伙子长相太过出众，气质也与他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却又不是那种有钱人的感觉。 “不知道。”汀汀摇头，刚才她问了，没问出来。 “和哥哥好好生活，有空来阿姨家玩。”王阿姨笑着说完，又靠近一步，压低声音道：“不过阿姨提醒你一句，你可要留点心，这房子是李奶奶留给你的，不是他的，房本你自己要放好了。” 汀汀歪了歪头，没明白王阿姨什么意思。 王阿姨见女孩懵懵懂懂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嘱咐：“总之，你要留点心眼，亲哥哥不一定就是好人，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宋冥哥哥是好人。”汀汀皱了皱鼻子。 王阿姨好像说的没错，她是应该警惕坏人，保护自己，但宋冥哥哥绝对不会是坏人，还有刚才那个宋阔哥哥，也不会是。 汀汀和王阿姨说了再见就进了单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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