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的利益怎么最大化,当然是魔族与仙族掐得火热, 最好彼此撕得半死不活, 妖族站在一旁, 才能愈发发展壮大。 衡道子如果还是至高无上的太上天尊, 仙族的南域和九重中廷就会一直压在她们妖族头上;但燕煜把衡道子拉了下来,直接掀翻了九重中廷作为帝廷的权威、重重削弱了仙族的势力。 甭管他是用什么方法把衡道子拉下来的,反正现在的结果对妖族有利,珠珠就乐见其成。 当然,作为一只公认良心大大的鸟, 好像总免不了有人想来问问她的感受。 符玉那天回去就突然问她:“你为元苍天尊不平吗?” 珠珠正在琢磨混沌司的司命被关哪里, 闻言一愣,做出一副正气的样子:“当然, 我心里每天都在骂燕煜畜生, 卑鄙无耻, 丧心病狂, 禽兽不如。” “……” 符玉静静看着她,忽然有点无奈有点温柔地笑了笑。 小鸟一下不高兴了:“你笑什么?你敢不相信我?” “没有。” 符玉轻轻咳了一声,笑说:“我在想,你拔除了情根,就不会再被别人辜负,不会再受委屈,现在这样挺好。” 珠珠想了想,也深以为然。 拔除情根,没了情劫的影响,就像脖子勒着一根锁链被撤去,神清气爽,所以哪怕变成了神经病,珠珠也觉得很满意。 “是挺好。”珠珠道:“不过脑子有病还是有点麻烦,老想发疯,不太好,将来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拯救一下。” 符玉听着她说话,只在含笑。 她发疯也是去欺负别人,没心没肺的人,就会永远快快乐乐、肆意自在,她永远不会伤心,只会叫别人伤心 ——这又有什么不好? 珠珠在魔界待得其实挺舒服的,燕煜在外面忙着血腥大屠杀,没空管她,她在魔宫和幽都魇来去自如,想干嘛干嘛,在别人家白吃白喝还能肆无忌惮撒欢搞破坏,有一种乐不思蜀的快乐。 不过待久了也不是事,等珠珠把幽都魇和附近逛了一遍,该打探的东西都心里有数了,她也有点待腻了 ——魔界天气不好,天天跟蒙着一层雾霾,阳光都不透亮,待久了人要抑郁犯病的。 珠珠派人往中州和南域送信,准备去看一看仙族的情况。 但这天,魅女突然扑过来跪求她:“大君,妾身愿意侍奉在您身边,求您让妾身回来吧,妾身愿意一生为奴为婢伺候您。” “嗯,为什么?” 珠珠正在写信,就被抱住大腿,她低头惊奇看她:“我都放你们回去了,你不回去做魔王,当奴才当上瘾了? 一个两个都这么乐意当奴才,这都什么职业追求? 魅女闻言,却瞬间面露恐惧,像用力吞咽一下唾沫,才颤声道:“大君,昨日,飞镰王…被陛下下令处死了。” 珠珠一愣,才想起来,是那第一个主动献给她鞭子表示愿意挨抽的勇士。 那实在是个很有想法的勇士,一下给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珠珠现在还有印象,那天把人放还给燕煜的时候还有点小遗憾呢。 怎么燕煜就把他杀了? 珠珠好奇:“为什么?他也想造魔帝的反?” 魅女嘴唇哆嗦:“不不——” 她犹豫了一下,见左右无人,才小声颤道:“是有人…将他那时向大君献礼讨好的事传到了陛下耳边,陛下听闻,直接赐死了他。” “陛下下令…下令…他被——”魅女瑟瑟哆嗦:“——被砍断四肢,剁为碎肉,投入魔窟,充作魔物饲料。” 珠珠一下皱眉。 魅女一下扑抱住她的腿,哀哀哭诉:“大君!求您让妾身侍奉在您身边吧,求您让妾身回来吧。” 珠珠皱眉倒不是不忍心飞镰王死得有多惨 ——笑死,鸟大王杀的人也从不少,她只在乎她的臣民,没多少功夫去关注魔族将臣的生死。 她只是对燕煜这个反应和态度生出狐疑。 飞镰王讨好她,想活命,这是人之常情,他要是不乐意臣子的不忠,可以下令直接把人砍了头,可他居然大费周章用这种狠辣手段把人杀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心底难道还有什么心思? 珠珠心情一下有点不爽,低头看着抱着自己腿哭的魅女,道:“你怕什么,你是女的,又没向我献鞭子,他怎么也不会杀你。” 魅女却还是连连摇头,恐惧道:“不,不,大君您不明白,陛下…陛下心思深沉,平素不露喜怒,可如今见了血,一个飞镰王根本不足够平息陛下的怒火,但凡有人想讨好陛下,把我们推出去泄愤,我们…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大君,求您把妾身要回来吧。”魅女哭求:“妾身以后一定好好侍奉大君、好好侍奉大君!” 珠珠眉头不由皱更紧。 珠珠先把魅女打发走,等回来,她背着手在屋中踱步,不高兴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做给我看呢?” 符玉心道,未必是做给她看,倒像是做给其他人看 ——警告别人不要妄想去年轻美丽的妖王献媚邀宠。 西海王坐在旁边,也是这么觉得。 魔帝把人杀了,他半点不觉得奇怪,从一来到魔界看见魔帝看珠珠的眼神,他就看出来了,男人之间,对这种事总是格外敏锐。 但珠珠有意与魔界维持关系,小王八鸟没心没肺,他也就没说什么。 看小鸟背着手在那里不高兴地走来走去,西海王也不去惹她,只问:“你打算怎么办?” 珠珠想了想,很烦,但也懒得因为这个事和燕煜磨叽。 总不能为这点小事撕破脸,但这种事就像要拔一颗地里的萝卜,连萝卜带泥,一攀扯起来就是无数麻烦。 想想就烦,算了,干脆就当不知道。 “算了算了。” 珠珠烦躁地一摆手:“没空和他磨叽,我们走,正好该去仙族那边看看。” 不过在走之前,还得把手头的两个幼崽安置好。 珠珠原本属意让魅女养,毕竟外面一直都传言魅女受燕煜宠爱,这个胸大的小姐姐很会审时度势、也很聪明,珠珠对她颇为满意,觉得这俩小孩给她养八成能养得不错。 不过魅女被吓破了胆子,说什么也不干坚决只跟她走。 说实话珠珠都不明白她有必要那么害怕,燕煜好歹不吃人,自己可是真吃魔的!她宁愿冒着进自己肚子旅游的风险也不愿意继续在燕煜手底下当魔王,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好吧,算了,强扭的瓜也不甜。 一个候选人完蛋了,珠珠只能换人,但她谁也不认识,找之前那个田胖子,每次来都各种拍马屁,但一说起这些事就推三阻四,说陛下有多忙朝中有多少事,哭爹喊娘掉眼泪,反正就始终没人来把这俩小孩带走。 珠珠逐渐不耐烦了,决定把这个事交给贵妃办。 珠珠走进贵妃宫里的时候,就看见贵妃坐在罗汉榻前正微沉着脸与小长公子肃说话,不到人腰高的小公子一身深色王子冕服,过于年幼的幼崽,远远看去,还没长成的瘦小背骨都仿佛要被那身过于深沉厚重的华服压断。 小长公子站在脚踏前,低着脑袋,小孩子特有的密密眼睫轻颤,一声不吭。 贵妃在训斥着什么,手边不远处绣凳还摆着一件大玄色的金边帝衮服,已经绣了大半,精美无比,一看就是给燕煜织的。 珠珠瞥一眼这场景,觉得干这个纯属浪费时间。 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搞点龙虎壮精丸之类的东西,看看能不能让姓燕的重新长出个把件来。 作为同样家里真的有皇位要继承的大王,珠珠站在一个冷血无情王八蛋的角度,观察许久,觉得宫中许多漂亮小姐姐的努力全努力错了方向,现在重要的是谁会织衣服会争宠吗?当然不是啊!现在拼的是谁能和白骨架子生出新小孩来!新的幼崽、新的继承人,谁能生出来谁就赢了,其他都是脱裤子放屁——真不如研究研究“把件”重生,去悬壶谷三叩九拜,咨询咨询骨头架子怎么造小孩这种疑难杂症,那才是成功之道。 不过这个成功之道的确风险也大,啧,多少风险多少收益。 这么想想,珠珠也理解她们都爱缝衣服了,最起码缝衣服没有生命危险嘛。 珠珠背着手大摇大摆走进来,贵妃抬头看见她,面色瞬间僵硬,忙牵着小公子屈身向她行礼:“见过大君。” 珠珠摆了摆手:“不用多礼,这次来是有件事要你帮我办一办。” 珠珠绕过她们,径自在贵妃刚才坐的地方坐下,看旁边有一盘糕点,她顺手就捏起来吃,目光瞟向低着头脸蛋青紫带伤的小公子:“这是怎么了,打架了?” 贵妃忙道:“不是,是来年的大比武,今日训练,长公子训练时小心受伤了。” 珠珠闻言,抬起小朋友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幼崽小时候都这样,磕磕碰碰不是事,没事,这伤得不重,给他抹点药就行,别念叨他了。” 她小时候天天打架斗殴,兴奋上头了胳膊断掉都懒得上药,这都是成为强者的必经之路,哪用得着这么训叨,给幼崽的心气都训叨没了。 贵妃忙应:“是。” 小长公子肃抿着嘴巴,突然飞快抬起眼帘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 珠珠看他一本严肃端正,还有点可爱,更生出恶趣味,顺手从手边盘子里拿了块花糕喂他。 小长公子肃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巴甜糕,腮帮子都被撑起来。 他一下睁大眼睛,密密的眼睫颤动,像难以相信地看她,贵妃在旁边攥着手帕欲言又止,到底没敢说什么。 珠珠完全不在意,笑嘻嘻拍了拍幼崽的脑袋,才与贵妃说起给俩小孩找新养母的事儿。 贵妃坐在绣凳上,只敢坐一个小角,闻言顿时嗫嚅:“大君,小殿下们养母的事,是国相与田总管负责,妾身也不敢…” 珠珠摆了摆手:“那我不管,你是贵妃,是魔宫的女主人,这个事我就得找你。” “这两个幼崽被我和西海王养过几天,就算有缘,不管以后魔宫里还有没有新的王子公主,她们都得衣食无忧、安康福寿。” 珠珠把贵妃的手牵过来,像没看见女人难以自控不断颤抖的手掌,无比温柔地摸了摸她保养得宜白皙的手背:“贵妃娘娘,你明白了吗,我可就把她们交给你了,给她们寻个好养母,知道吧。” “…是。”贵妃一声不敢反驳,颤颤跪下应道。 珠珠很满意。 她一点都不在乎贵妃心里怎么想,贵妃也许怨愤她、也许恐惧她,那都无所谓,就像人从不需要去管脚下一只蝼蚁的喜怒哀怨,只要在她面前露出的是谦恭乖顺的笑脸,她就乐意当天底下最宽容大度的鸟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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