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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少女看着她单薄的身子，眨了下眼，拍拍她的肩，郑重道：“祝你好运。” 随即露出一个万分猖獗的笑容：“哈哈哈哈哈我咋搞忘还有你了？” 又拍了拍胸口，三秒前的愁思一扫而空：“突然就不慌了呢！” 尹见素：“……” 在Y姓开头的福利中，有一条点名靠后的好处。 这意味着，如果其他人磨蹭一点，就轮不到尹见素上场了。 但是今天她运气不太好，实战练习推进得异常顺利。 距下课还有十分钟时—— “尹见素。”教练看着花名册，叫她的名字。 喊完之后，顿了顿，拧紧眉头：“其他人都上过了……” 尹见素暗自松了一口气。 “教练，我还没上过场。” 因段位过高而拥有旁观特权的男生猝然开口，好听的声音此刻宛如魔咒。 尹见素朝顾慕尘递去一记不友善的眼神。 顾慕尘以德报怨，朝她笑起来，诚恳、真挚、且无辜。 尹见素拳头硬了，转而将目光望向教练。 只见后者郑重地点了点头：“那你注意点分寸，别伤到人家。” 顾慕尘答得爽快：“好。” 尹见素：“……” 上一组的同学把红色护具递给尹见素。 她穿戴好，挪到人群围成的圆圈中央。 顾慕尘已经站在那里了。 丑陋的蓝色塑料头盔戴在他头上，竟然硬生生穿出了机车少年的气质。如果换成黑色的话，就更像了。 他一张俊脸被头盔遮了大半，眸子倒是露在外头，还冲人眨了下眼。 真是一副优美的世界名画——个鬼。 尹见素再度攥了攥拳头。 两人面对面立正，在教练的口令下完成敬礼。 吹哨后，实战正式开始。 尹见素还保持着左前右后的实战势，顾慕尘已经扫来一个横踢。 她连忙退步。 顾慕尘又是一记后旋踢，似乎根本没考虑她仅有黄绿带的水平，出腿又快又狠。 对方来势汹汹，尹见素不由得怀疑自己之前在哪里得罪过他。 说好的注意分寸呢？ 因为这一瞬间的开小差，又一个横踢过来时，她根本来不及回撤。在下一步攻势到来之前，下意识闭上了眼。 预想中的的猛击并未袭来。 尹见素睁开眼，对上顾慕尘的眸子。 见她现在一点反击能力都没有，甚至连躲避都够呛，顾慕尘微微蹙眉。 而后一改先前的凌厉攻势，每次在快踢到人的前一秒都稳稳收住动作，轻碰一下。 教练在旁边焦急地提醒他们动作，从一开始叫男生收着点，到后来—— “顾慕尘，叫你注意分寸不是叫你放水！” “尹见素，格挡！格挡呀！……上步！” 实战练习的三分钟过得格外得长。 好不容易结束，尹见素心力交瘁。孙教练也同样，叹了口气，开始漫长的点评环节。 尹见素浑身发软，没听进去教练说的什么，只迷迷糊糊猜测身边这人究竟意欲何为。 结束之后，两人照常去吃饭，各怀心事，一路无言。 天地寂静，只偶尔有车辆经过，留下刺耳喇叭声与呼啸风声，捎带着挟来几片梧桐叶。 梧城之所以为梧城，顾名思义，源于大街上满栽的梧桐树。 而此刻，早冬时节，街道两旁的树枝上三三两两挂着些枯叶。风一吹，荡悠悠打着旋儿落地。 尹见素伸脚碾过那些蜷皱成团的落叶，鞋底发出清脆的“咔擦”声。 枯叶实在脆弱，她收回脚，打量了眼身旁男生。外套又保持着微妙默契，都为不带图案的纯灰色。 尹见素的衣服向来只有黑白灰三色系，沉闷枯燥一如她本人。 而他呢，明明处处耀眼，不知为何也如此乏味。 尹见素倒没觉得自己的生活有多坎坷——失忆前或许是有的，说不定还是直接导火索。 不过少了那十数载回忆，就如此时的枯木，尚能安然生长，只是少了些朝气罢了。 她有意绕开落叶，不可避免看见地上那两道交叠的淡影。 暮霭沉沉，余晖尽敛。影子彻底与地面融为一体，不再分辨得出。 却在下一刻，被亮起的路灯重新唤回，再细细添色。 冥冥之中像某种欲语还休的隐喻。
第7章 晋江文学城唯一正版 比她还假 一晃眼已至深冬，铅云低垂，暮气沉沉。 周三早上，老徐挟裹着凛冽西风推门而入，将沉沉欲睡的陈安生冻了个激灵。 老徐手里拿着一沓纸，是文理分科的意向表。 按照惯例，下学期要分成八个理科班、三个文科班，以及一个竞赛班。每班四五十人。 他让班委发下表，朝手里哈了口热气，提醒底下的人：“分科是大事，大家要慎重考虑，和家长好好商量，签了字再交上来哈。” 总体而言，一中文理科的教学风格都偏散养。 一方面是因为这里有省内顶级生源，另一方面源于老师们强烈的个人特色。 有些教语文的老师，比如刘姐，上课喜欢讲历史。 有些教数学的老师，比如老徐，上课喜欢讲哲学。 还有个别英语老师，比如李姐，喜欢用二十分钟摆龙门阵，再用剩下的一半时间飞速拉完当天的内容。 然而，作为一所以五大学科竞赛见长的中学，理科在一中占有绝对优势地位，这点从它“暮栖街职业技术学院”的别称中就可以看出。 因此，学校里政史地的课上得相对随意。 地理老师偶尔心血来潮，带同学们去实地考察。历史老师更浪，正式分科前，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全用来讲野史。 台下人拿到分科表后，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场面一时有些压倒性的难堪—— “这还用考虑？肯定学理噻。” “就是，背书好恼火哦，我才不想天天背书，还是整公式安逸。” “其实我觉得历史也蛮有意思。听说方老师还会算命，我好想去学一哈哦！” “我其实也有点想学文，主要是理科班大佬太多了，比不过哇。” “但是你如果学理，虽然比不过我们各人学校那些大佬，拿出去还是很阔以滴。只要过了平均分，基本上C9就没得啥子问题辽。你再看每年高考红榜，文科那块好寒酸嘛。” …… 陈安生听着周围人讨论，手里随意转着笔，偏头看向同桌，问她：“学理？” 尹见素毫不犹豫地点头。 人文学科难免带有浓烈的感情色彩。 而她讨厌所有由人主观赋予的意义。 世界上不存在意义。 就连世界本身的存在也不具有意义。 无数粒子排列组合，于千亿种可能性中，诞生了这个已知的宇宙。 这是一个概率事件，仅此而已。 所以尹见素一直觉得世界毁灭也无所谓。 天知道她后来为什么会自己打自己的脸，cos什么中二到家的超级英雄。 但目前还处于出家人不理俗尘状态的尹见素三下两除二就填完分科意向表，回家之后直接拿给父亲签字，也没商量下。 尹父坐在棉麻沙发上，拿着表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尹见素以为索特周期都要过去一囫囵了，才开口问她：“不学文吗？” 客厅只开了一盏灯。光线昏暗，尹父的脸隐在其中。尹见素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神色中那一抹异常。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只反问：“爸爸不希望我学理么？” 尹父默然，半晌后才开口：“你喜欢什么就学什么吧。” 随后在表上签了字。 这天晚上，尹见素听到父亲卧室里传来许多声刻意压低的叹息。 她爸是律师。高中读文，大学读法，后来出国深造也是一心一意专攻法学。 所以这场景看起来就像他遗憾女儿没能继承自己的衣钵一样。 如果忽略掉尹见素从初中开始就极度偏科的事实，那就更像了。 * 期末好不容易捱到考试结束，老徐的讲话却豪无结束迹象。 最后一门考试铃声停止二十分钟后，他终于停下念叨。 蔫在课桌上的人不约而同直起身来，双眼发出精亮光芒，却在下一秒重新暗淡下去。 只见老徐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枸杞茶，润了下喉咙，又继续他未完的话：“刚刚讲完人身安全，接下来说说假期里的财产安全……” 一班学生面如土色，被千斤重的絮叨压弯了背，眼巴巴望向门外。见其他班学生陆陆续续背着包聊着天往外走，羡慕之心油然而生。 尹见素扫了眼门口，意外瞥见顾慕尘的身影，修长手指正随意转着个魔方。 他身材高挑，就算身处隆冬，厚重冬装也没掩去那一身气质。 尤其是里面的灰色高领毛衣，将他一张脸衬得雪白，与讲台上老徐的大黑脸形成鲜明对比。 连背后那片灰扑扑的雾霾天，都因为他的存在添上了水墨画的质感。 似乎察觉到尹见素的目光，顾慕尘抬起头，朝她笑了笑。 这一笑，就如满山茶花盛放在凛冽寒冬，引起了屋内众人注意。 可尹见素看得分明，顾慕尘的笑容没有丝毫温度，比她还假。 他这笑不是白山茶，分明是塑料花，还是生产线管控严重事故，产生了氰化氢的那种。 台上老徐不满地敲了下讲桌，底下声音消了下去。 顾慕尘指尖一转，收起魔方，从视野中离开。 分针又走过大半圈，徐老师终于开口：“这学期就这样结束——” 话没说完，一些男生立刻化身弹簧，从椅子上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门而出，在空中留下模糊残影。 老徐又气又笑：“这群小兔崽子！” 按理来说，惹老师生气这种事，陈安生应该是带头的那个。 不过他此时兴致并不高，只慢慢悠悠地整理课本，似乎对回家这件事缺乏热情。 尹见素正埋头收拾东西，桌子就被人敲了下，是班上一名不熟的男生。 “能出去一下吗？想跟你说句话。” 看起来有些紧张。 平时没怎么搭过话，尹见素正疑惑，旁边陈安生先开口了：“有什么话不能在教室里说？” 他虚倚在靠背上，半笑不笑看着对方，整个人懒洋洋的。 男生似乎没想到陈安生会插嘴，愣了好半秒，没理他，又转向尹见素：“可以吗？” 后者点头，跟着人到了楼梯间，问他有什么事。 “那个……我喜欢你。”对方憋足勇气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第一次碰到如此直接的当面表白，之前也没有明显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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