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焯也没多问,只道:“那你有看见什么吗?” 风黎道:“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 温焯:“……” “不过…”风黎忽而认真道:“他脸颊有像没抹匀的血迹一样的胎记,范围不小,在他那张冷白的皮肤上尤为鲜红。” 温焯听得不禁皱起眉头道:“你确定是胎记?” “我也怀疑过,”风黎叹道:“不过我找方知有套过话,方清明那脸上确实是天生就有的胎记。” 她想了想又道:“他戴面具应该就是为了遮住胎记,毕竟那样的胎记确实有点骇人。” 温焯没接话,依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风黎刚好也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了,索性静下来吹吹凉风,让自己过于劳累的脑子清醒清醒。 关于方氏兄妹,她从未放下过怀疑,不过事已至此,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也别无选择了。 晚风惬意,不知道安静了多久,温焯忽然唤道:“…小鲤鱼。” 风黎虽然不想承认这个称呼,但还是应道:“干嘛?” 温焯道:“你之前为什么说不想知道我后来怎么样了?” 他不谈方氏兄妹,改聊自己了,没等风黎回话,温焯又补了句道:“总不会真的一点都不好奇我怎么被困在炼狱的吧?” 沉默片刻,风黎如实说道:“倒也不是不想,是怕。” 温焯道:“怕?” “嗯。”风黎应了声说道:“怕你再说出点什么晴天霹雳的事,当时我的脑子已经是一团浆糊了,你再刺激刺激,就真的炸开了。” 这离谱的描述,听的温焯实在没忍住轻笑了声,随即又道:“现在呢?” “啊?”风黎没懂他这话的意思。 温焯道:“我说,现在你这脑子怎么样了?” 风黎叹了口气道:“还是浆糊。” 温焯:“……” 算了,不想聊就闭嘴吧。 又是一阵莫名的安静,这次换风黎轻声道:“喂,温焯。” 温焯本是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石子,被她这么一叫,随即抬起来头,有气无力的应了声。 风黎道:“不好受吧?” 温焯道:“什么?” “被当众撕开伤疤的滋味,”风黎抿了下嘴道:“肯定不好受吧?” 温焯:“……” 幸好天太黑了,月亮也仅有一条细缝,视线弱得很,不然就被风黎看见眼里的泛红了。 温焯这么想着,平淡的回道:“没有,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早就忘……” “放屁,”风黎一下就识破了他这逞强的话,说道:“经历过那样的事,怎么可能会忘。” 温焯:“……” 风黎见他不说话,身子往后一仰,双手交叠垫在脑袋后面,望着天空那极细的一弯月。 她舒了口气又道:“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被毫不留情的撕下来,跟公开处刑一样,怎么可能会好受。” “怎么?”温焯冷笑道:“可怜我?” 风黎受不了他这阴阳怪气,当即骂了出来道:“可怜个屁,我他妈心疼你。” 温焯:“……” 完了,怎么被骂了却一点也不气,甚至有点小感动,这可…真是没救了。 风黎翻了个白眼,哼道:“你不想说就不说,没人追着问你,更没必要跟我们解释什么,我们才不会多想。” 温焯无声苦笑了声,继而说道:“那如果我想告诉你呢?你听还是不听?” 又又是安静了好久,风黎坚定地回道:“听。”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砰!’一声。 温焯甩出一颗石子炸在了旁的石头上,随着‘嘶啦’声响火光四散,风黎下意识的闭了眼。 待再睁开眼睛时,温焯已然从对面的矮石上换到了自己旁边坐下了。 火光消失殆尽前,风黎望着坐在自己旁边的侧脸竟愣了神。 温焯五官出落得俊美,尤其那鼻梁,挺直却不锋利,侧面看去真是太优越了。 在这恍惚间,风黎想起了在炼狱初见温焯时,自己溜达到一处寂静偏僻的角落,见到一俊美青年泡在一汪池水中。 青年身着黑色长袍,束着随意的高马尾,清秀的五官确实让人想多看两眼。 这一驻足,便是迎上青年挑眉一笑,伴随着池水里冒起的雾气,当真是好看极了。 风黎就这样鬼使神差的走向了那位青年,这一靠近,便是至今难散。 此时的温焯,与风黎并肩而坐。 他学着风黎刚刚那般,双手交叠垫在脑后,靠在了天然的石头靠背上,半阖着眸子望着夜空中那一弯月影。 忽而温焯缓缓开口道:“共工死的那天,我彻底失了心智,算是堕落成了魔,周身戾气冲天,满目嗜杀,一时间,将天地神皆不放在眼里……” 说到这,他自嘲道:“大概是真的疯了。” 风黎与他并肩望着天,夜空黑,弯月微光,漫天也没几颗星。 温焯说着,她就听,不催也不搭腔,静静地等着温焯接下来的话。 “天灾降临,可谓势不可挡,人妖二族面临灭亡,他们忙着救苦救难,我却执迷不悟,暴虐无道的继续杀人……” 温焯说着说着没了声音,紧接着话锋一转又道:“他们那时候就该杀了我,那是我应得的,我活该死,可他们就是没下手……” 风黎知道温焯口中的‘他们’便是那些神明,若是之前风黎听到这话确实不能理解。 可她用秃女的视角亲见过其中一些神明,便有些莫名的理解了。 那些混沌伊始便诞生的神明,天地间第一批生灵,混沌灾害未清理前,千万年光景中只有他们存在。 就算是后来人妖二族掀起纷争,众神分了对立阵营,开始了诸神之战,他们针锋相对,却都不曾真正的伤害过对方。 这样的感情是复杂的,是说不清的,非要有个解释,风黎觉得…他们像是家人。 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亲手杀了对方。 想必温焯对他们的感情也是如此,不然也不会见到共工被算计后,气急败坏成那样。 不然也不会诸神之战那么久,却从未杀掉哪位神明。 风黎叹了口气道:“后来呢?” “后来?”温焯回忆道:“他们合力将我压制住了。” “但他们忙着拯救天下苍生,无暇处管我这边,最终耗了大量神力,将共工殒身时还未散尽的灵力收集起来,凝结成了一潭冰泊,将我困于其中。” 听到这,风黎有些不理解道“你既堕了魔,必然是失控的,他们怎么轻而易举的就将你困住了?” 她顿了下又道:“据我所知,祝融可有战神的称呼,更是众神中战斗型强神。” “噗呲…”温焯没忍住笑了出来道:“谢谢你这发自内心的夸张。” 风黎:“……” 刚刚风黎听的有多认真,现在风黎就有多无语。 温焯的嬉皮笑脸闪瞬即过,赶在风黎炸毛前正言回道:“我那时候被天谴追着劈,又遭了自己爆发的灵力反噬,已然是弥留之际了。” 听到这话,风黎刚想张嘴,温焯像是预知了她的问题,直接回道:“我知道,那时候他们杀了我轻而易举,他们错过了最佳时机就杀不掉我了。” 是啊,祝融可是战斗型强神,不惧天谴,不怕反噬。 这样偏执的性子堕了魔,濒死之际不将其毁灭,待到其恢复过来,若还是心性未回,失控肆虐,可就真的杀不掉了。 风黎此时突然又有些不懂众神了。 未等她再问出什么,温焯又径自说道:“苍生和我,他们都没放弃,你所想的,他们心里定然清楚。” 说到这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也许他们当初只想暂时困住我,待到清理完那些灾害,平定了万物苍生,再来处理我,只是……” 只是世事无常,这一去,再也没有后来了。 他话没有说完,可风黎却也知道。 众神首次清除那些灾害时,已经耗费了大量神力,尽管后来逐渐恢复过来,可历经了诸神之战,又合力压制了祝融,再去面对毁天灭地的浩劫,已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风黎轻声问道:“你一直在等他们?” 沉默片刻,温焯突然笑道:“才没有,我那不是被他们困在……” “你可以出来的,”风黎打断他道:“你后来恢复了神力,肯定可以冲破玄冰寒潭,你为什么一直没出来?” 温焯道:“……” 见他不回话,风黎又道:“既然不愿意出来,那后来为什么跟我走了?” 温焯不回话,这地方就只剩凉飕飕的风声了,就在风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又突然道:“你觉得为什么会有炼狱?” “啊?”风黎不懂他怎么突然扯这么一句,想了想道:“自然是为了囚禁那些六界内罪孽深重的灵魂,若是化散煞气也许还有机会入轮回再生。” 温焯又道:“那你可知炼狱为何能困住那些?” 这可给风黎问住了,她想了想,侧头看了眼温焯道:“因为你?” 温焯嗤笑一声道:“当然不是。” 风黎:“……” “虽然不是因为我,但确实跟我有点儿关系。” 温焯解释道:“那寒潭是共工灵气凝聚而成,又注入了众神之力,连我都能困住,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压制不住的呢?” 风黎忽然听懂了什么,愕然道:“也就是说,那玄冰寒潭像是炼狱的心脏,若是寒潭被毁了,炼狱也就不复存在了?” 要知道,生灵的特殊之处在于,身死而灵不散。 那便是他们坚韧的意念,若非将其连着意识彻底摧毁,他们便会成了飘飘荡荡的魂魄。 当初那场毁天灭地的浩劫过后,众神虽纷纷殒灭,但天地间生灵死伤无数。 越来越多的魂魄飘荡与洪荒大地,世间被搞得乌烟瘴气,直至后土殒身化为轮回,无数魂魄终有归宿,冥界便自此而来。 可万物有善恶,有凌虐厮杀,有不肯屈服,有神堕魔,有妖异化,更有人满负血腥罪孽…… 幸有炼狱的存在,将这些无法管束的灵魂困于其中,等待轮回,或自然消亡,总归不能去扰乱人间。 这便是炼狱,是生与死停滞地,更是无法摆脱的枷锁。 若是没了炼狱,那些被困住的妖魔鬼怪瞬间自由了,那么天地间便又是一场可怖的浩劫。 想到这,风黎更是疑惑了,她皱着眉问温焯道:“为了不毁掉炼狱,所以甘愿被困千年?” 她说着颇有些不可置信道:“不是吧温焯?你不是讨厌‘人’吗?既然讨厌,那为什么……” 温焯啧了一声道:“讨厌是确实讨厌!” 风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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