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听她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会是这样一句……令人心情复杂的话。 年轻人也愣了,或许是出于本能,他紧接着跟了一句:“什么东西就1600,你讹人呢?” “不赔?”银河停下转刻刀的动作,转过头看向年轻人,“我在这住了八百多年,还没有一个活人,能赖我的账。” 她这话一出口,别说年轻人,那两个拿刀拿棒的都吓得打了个寒颤。 她脸一板、眼神一黯,就像变了个人,没有人会怀疑她此时说的任何一句话,这种危险且强大的气场是她在无数的杀戮中形成的,估计原墓主复活,都没她这样的杀伤力。 “没想赖账,1600不贵、价格公道,可是…我现金不够,您看?”年轻人拍拍衣服口袋,掏出八百块的现金,还有几张零钱。 “微信转账。” 像是知道年轻人下一步会说没信号上不了网,银河拍拍桌上的黑箱子。 我从入口掉下来时就意识到,这座古墓离地表非常近,跟普通楼房的地下室差不多,她工作台上摆着个手机信号放大器,我以前也想弄个这东西装墓里,可惜要几千块钱,而且我那时候没地址可以收货。 年轻人见到黑箱子,表情不可谓不精彩,他认命地拿出手机,加了银河的微信给她转账。 我说她怎么这么有钱,这些年怕是没少讹进来的盗墓贼,盗墓贼下墓一件明器没摸着,反被鹊巢鸠占的老粽子讹一笔,堪称是古今奇谈。 然,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显鞋,他们偷坟掘墓,不可能一直白拿别人的东西,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年轻人付完账,拿磨刀棒那人表情明显不对,眼神一个劲儿往门口飘,似乎是想出去。 他刚刚也踩到了地上的玩具,只不过没踩坏,就是娃娃的衣服上印着半个鞋印。 “别怕,你不用赔,我不要死人的钱。” 银河这话可把拿磨刀棒的男人吓得够呛,扑通就跪下了,手里的棒子一扔,拱手连连作揖。 “粽子奶奶,饶命啊!我、我真的是初犯,什么东西都没拿,吃饭的家伙还掉陷阱里了,饶命啊……”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瞧着怪可怜的,我说怎么再进来的时候没拿着大锤,原来是掉陷阱里了。 捧蜡烛的木偶进来之后就把蜡烛熄灭了,它们在银河身边飞来飞去,这诡异的一幕看得菜刀男不敢近前。 他额头上全是汗珠,手里的菜刀快拿不住了,他也瞟向大门,可是主墓室的门,只在外边有开门的机关,里面却没有。 撬门就会把后背暴露给敌人,所以他迟迟没有动作,地上跪着的同伴,他是指望不上的。 “你中毒了。”银河丝毫不想听他继续哭嚎,出声打断他。 男人的哭声嘎的一下止住,缓了口气才问:“什么毒?我中什么毒了?” 银河坐回工作台前,继续雕她的木头,“前房主的毒,无解。” 这我倒是理解,虽说银河在墓中居住,却未必会清理掉所有的机关陷阱,尤其是对她无效的毒物,她没必要花时间特意清除。 古人建墓,大多会将毒物掺入土中,或封墓门、或抹在墙面上,或铺地面。 盗墓贼即使不直接触摸这些毒物,也会吸入挥发到空气中的毒气。 被讹的年轻人没事,只有跪在地上的那人中毒,这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们没走同一条路、要么中毒的人直接碰过毒物。 “那、那我呢?”菜刀男终于忍不住,他应该一直跟刘老蔫儿在一块,所以听说刘老蔫儿中毒,他如遭雷击。 刚刚年轻人叫过两个名字,我猜跪地痛哭的那个是刘老蔫儿,因为菜刀男的脑袋确实挺大,他肯定是王大头。 “你没有。”银河看都没看他,认真雕刻着手中的木头。 王大头松了口气,刘老蔫儿又哭上了,年轻人转完账却没走,他向王大头伸手道:“把东西还给我。” 王大头看看四周,沮丧地摇头:“没在我这,让姓冷的抢走了。” 年轻人气急,骂了他好一会儿,我大致听出了他们的关系,姓董的年轻人雇人翻新老宅,王大头和刘老蔫儿在砸墙的时候,发现墙里藏着一个盒子。 他们以为盒子里是董家祖辈藏的钱,撬开一看,却是一把铜钥匙,和一张羊皮地图。 虽是没有金银,但他们相信这是张藏宝图,铜钥匙可以开启宝藏大门。 如果不是宝贝,董家祖辈怎么会把东XZ墙里,谁会把破烂儿藏得这么隐秘? 两人见财起意,可恰巧被姓董的年轻人撞见了,他们俩抱着盒子就跑,家都没敢回。 贪心有余、智商不足。他们本可以把盒子交给年轻人,骗取他的信任,然后换个时间再偷出来,实在不行蒙面潜入家中,将人暗害,再拿着盒子逃之夭夭……不不,这样太坏了,说好我要重新做人,做个遵纪守法好公民的! 总之,他们大白天明抢人家东西,被年轻人一路追赶,过程相当曲折,最后追到这。 年轻人要的是那把钥匙,因为地图已经没用了,地图中标注的地点,就是这座古墓。 也许年轻人便是这墓主的后代,只是家中或有变故,知道古墓详情的人把线索藏了起来,口头也没留下嘱托,以至后代子孙没人再知道这。 银河在墓中生活了八百年,而盒子砌进墙里最多也不会超过百多年,所以董家人藏盒子的习惯,怕是已经延续几十代了。 可能最后一个藏盒子的人,他自己都不知道盒子里的线索会指向哪里。 这样的故事我听盗墓贼讲过,现实往往比小说更加离奇曲折,历史留下太多的空白,大到世界、小到家族,空着的地方多了去了。 但保不齐哪天,后人便会找到那块丢失的拼图,见到真相的全貌。 我看向银河,如果年轻人是墓主的后代,她白住人家房子这么多年,这笔账怎么算? 她眼皮都没抬一下,等年轻人骂完,才不急不缓地说:“你…祖宗成精了,我替你火化了他,不用谢。” 年轻人喉咙里溢出一串毫无意义的咕哝,我想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粽子奶奶,您法力无边,求您救救我,呜呜我还不想死啊——”刘老蔫儿爬到工作台边上,想给银河磕头,被两只木偶揪住耳朵,强行拉直了身子。 “我说过,无解。”银河对他们真的算是好脾气了,肯一再解释,还没有动怒。 当他们决定下墓夺宝的时候,就应该有死的觉悟,古墓凶险,一旦中毒,很难得到及时的治疗。 只是刘老蔫儿看着没什么异样,除了大鼻涕冒泡,未见中毒的症状。 刘老蔫儿抹着泪,颓然坐在地上,成了真正的老蔫儿。 我要是他,现在赶紧出墓,找最近的医院做个全套抽血检查,万一能抢救一下呢。 可他也好、王大头也好,都没有要走的打算,王大头环顾四周,挑了个没有玩具的地方坐下,脸上尽是颓色。 姓董的年轻人骂完王大头他们就去看壁画了,完后他又把墓室里的几个人挨个看一遍,两个偷东西的贼他已经骂过了,银河他不敢招惹,视线从我身上扫过时,一秒都没停,明显有些躲闪,最后他目光定在陈清寒身上。 “你、那个,咳,请问你知道出去的路?”年轻人特别客气地问。 “知道,不过我还有事,现在不能送你出去。” “你……认识她?”年轻人不敢直视银河,只用眼角的余光‘指’向她。 “第一次见,我带朋友来做理疗。”说到朋友二字的时候,陈清寒也用眼神‘点点’我。
第256章 走人 年轻人显得很惊讶,他可能没想到看起来最正常的人,会跟我这个最不正常的是朋友。 “哦,那我…可以等,等你们一起走,你们做完理疗会走吧?” “其实已经做完了,但我朋友的情况不太好,想和她聊聊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年轻人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陈清寒的话听着没问题,可细琢磨却让人云里雾里。 “她…什么病啊?”年轻人终于认真看了我一眼。 “消化不良。” 陈清寒的话让年轻人愣了下,明显是没消化其中的意思。 他不知道事情经过,自然不明白陈清寒在说什么。 对不了解情况的人而言,陈清寒的解释更像是敷衍的假话。 因为就算一天三顿吃绿色素,也不可能把人吃绿了。 陈清寒说得是真话,却是不知情者听不懂的真话,他当然不会向陌生人透露细节,年轻人也没有追问。 墓室的门再次打开,门外站着的是一群手里拿着真家伙的蒙面人。 他们的装扮好像刚玩完野外真人CS,他们的背包和年轻人背着的一样,绳索、铲子、手电一看就是好东西。 这群人见到墓室里的情景只是微愣了下,王大头刚才提到钥匙被姓‘冷’的抢走了,说的应该就是他们。 “棺椁呢?”一群人走进来,走在前面的壮汉粗声问道。 他没问我们是谁,在干什么,只问他最关心的问题,好像并没拿我们当回事。 “劈了。”银河对盗墓贼有问必答,这一点都不符合她的风格,可能是这些年她从他们身上没少讹钱,所以对他们格外温和? “墓主呢?”壮汉继续发问。 “火化了。”银河虽是对他有问必答,却没有看过他们一眼。 “这是进过炼狱之门的人?” 蒙面人自行分开,让出一条路给队伍后面的一个人,这人没戴蒙面头套,但戴了面具,而且是用金银线编织的暗花面具。 问话的人正是他,而他指的人是我。 他这话什么意思?我捉摸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我像恶鬼?? “不是。”陈清寒好像有点生气,语气生硬地回道。 然后他问银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让我恢复正常。 我答应帮她们取回武器,代价是她们帮我解决业火可持续使用的问题,现在她如果说解决不了,没办法,那我自然没必要再继续为她们做事。 银河停下手上的工作,想了想说:“源起之地,她知道。” “好,谢谢。”陈清寒说完转身,走过来把我重新背上,又对年轻人说:“走吧。” 他们这样旁若无人地交流,惹恼了蒙面人,打头的壮汉一抬胳膊,拦住我们的去路。 “我们的事没完,谁都不能走。” “粽子奶奶,就是他们、是他们抢走了钥匙,要偷你的宝藏!”刘老蔫儿突然坐直身子,指着蒙面人喊道。 “各位大哥,这没有宝藏,你们也看到了,放我们走吧,我们保证管住嘴,对任何人都不会提起这的事。”王大头天真地冲着蒙面人哀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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