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山顿了顿,又说:“无人寻得他的尸身,不知是被雷劫劈得什么都没剩下,还是他根本就没死,不过散尽修为后隐姓埋名,总之再没出现在世间。” 宋小河自然已经知道这个结局,但仍有疑问,“他既然是人界那么多年来鲜有的几个能招来天劫的人,为何关于他的事迹并不出名,也无人记录他的姓名呢?” 沈溪山道:“这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寒天宗最重颜面,那符修天才被寄予厚望却渡劫失败,于寒天宗来说是极其丢面之事,所以故意将这些事压下去。” “自那之后,寒天宗也再不复从前那般鼎盛,渐渐衰落,如今也居于仙盟之下。”沈溪山的声音骤轻,眸光微眯,似带了些许意味深长,喃喃道:“气运耗光了……” 宋小河没听清楚后半句,踮着脚把耳朵送上去,“什么?你说什么?” 沈溪山道:“我只知道这些,旁的就不清楚了,毕竟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 “我师父手里有个玉葫芦,能够收九天神雷,他以前经常跟我说他年轻的时候相当厉害,我想……”宋小河猜测道:“师父若是当年当真那么厉害,或许与那符修天才结交过,那玉葫芦里的雷便是那位符修天才送的。” 沈溪山想起那天在船上宋小河召的神雷,较之苏暮临在鬼国之中招来的的确相同,但威力却远不如苏暮临的那道神雷庞大。 要么就是玉葫芦里的雷年岁太久,已然没有当年的威力,要么就是这两种雷本身就有着不同之处。 不过这些事若深究起来,恐怕要刨到许多年前了,沈溪山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道:“既已成往事,小河姑娘又何必在意?” “我就是好奇,毕竟我师父看起来……”她稍微用了折中一点的说法,“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为何手里会有那么厉害的一件宝贝。” 思及白日梁檀被一个低级的结界震飞摔得四仰八叉的模样,沈溪山笑着说:“或许敬良师尊年轻时,也是非同凡响之人吧。” 宋小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不敢在沈溪山的房中停留太久,若是被师父发现了,又该揪着她的耳朵,说一些男女有别之类的话了。 她上前一步,抓住沈溪山的手,压着眉毛认真道:“沈猎师,你听我一言,夜间睡觉时一定要锁好门窗。” 沈溪山愣愣道:“为何?” 宋小河道:“别问,锁好门窗就对了。” 说完她拿起茶盏,与他道别,转身开门离去,还贴心地给他帮门带上。 沈溪山抬手,门上金光一现,紧接着外面的声音就潮水般涌进来。 “师父——”他听到宋小河的叫喊,“你给我留点吃的啊!” “谁让你方才不吃,跑去何处了?”梁檀道。 “我去把几个房间转了转,挑晚上睡觉的地方呢!”宋小河扯谎骗人。 沈溪山敛了笑容,走到桌边坐下。 他约莫能猜到宋小河让他锁好门窗的缘由,不过就是因为她晚上喜欢往人的床铺上钻。 沈溪山就偏偏不锁门,连带着把窗子也敞开了。 步时鸢给几人准备了热茶之后就回房休息了,梁檀吃饱后,也早早回房睡觉。 苏暮临与宋小河在院中的桌前闲聊了一会儿,分食剩下的食物,待到月上柳梢,也各自回房。 月明星稀,早春的寒风呼啸,没有虫鸣的夜晚显得格外寂静。 宋小河白天一直在赶路,虽说骑马没有多累,但一躺上床她的困意就如排山倒海,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先前的夜晚都是苏暮临盯着宋小河,一等她闭着眼睛爬起来就会立即将她叫醒。 然而今晚的苏暮临却进了房之后再没出来,自然也就没人拦着宋小河。 沈溪山故意没锁门没关窗,轻易就让宋小河跑进了房中。 次日一早,沈溪山还是先醒的那个。 他偏头一看,果然瞧见宋小河在他身边躺着,蜷着身子紧紧挨着他的肩膀,把脸埋进被褥里,露出白皙的耳朵。 不知为何,沈溪山看到这一幕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他想,这样才对,这样的宋小河才是正常的。 他侧身,把宋小河的脸送被褥里挖了出来。 闷得通红,双眼闭着,长而浓密的睫毛老老实实地贴在脸颊上,慢慢呼出一口长气来。 同床共枕本是旖旎之事,但由于沈溪山修的无情道,从原本的抗拒到现在的适应之后,便是跟宋小河亲密地睡在一起,也没有半分暧昧。 他支着脑袋看宋小河,猜测她要睡到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她那时候就一直把喜欢小师弟挂在嘴边,若是醒来看到她与自己分一个枕头,也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沈溪山想了想,蓦地勾出个淡笑,觉得应当会很有趣。 为此,沈溪山破天荒地在醒来之后躺在床上半个时辰没动弹。 待到卯时将将过半,宋小河的睫毛忽而颤动起来,摆动胳膊拉伸,一只手去揉眼睛,显然是要醒了。 沈溪山等这会儿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马上闭上眼睛,佯装睡觉。 宋小河的呼吸一下子轻了很多,身体的动作也瞬间僵住,发现了自己此时并不在昨晚睡觉的房间。 她一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沈溪山那张安宁的睡颜。 发丝揉得有些许凌乱,稍稍遮盖他的眉眼,但那颗眉间的朱砂痣却依旧晃眼。 宋小河只看了这么一眼,心脏疯狂跳动起来,瞬间手脚发热,感觉呼出的气息都灼烧起来,往面容耳根处蒸腾。 她就是知道自己会在晚上的时候乱跑,所以昨日才特地提醒沈溪山锁好门窗,不仅如此,她回去之后也将自己的门窗牢牢锁上。 就算是如此,也仍旧没用。 先前跑去沈策的床上醒来,宋小河只觉得纳闷,想不明白事情的缘由。 然而现在却让她方寸大乱,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她脑子里完全就灌满了浆糊,无法进行思考。 沈溪山睡姿看起来很板正,只穿了一件里衣,薄薄的衣料挡不住他臂膀散发的热意。 宋小河只看了几眼,就口干舌燥,难以平静。 若是让小师弟醒来发现此事,怕是要坏事。 宋小河心想着,贪恋地往他脸上看了几眼,然后动作极轻地起身,想要在沈溪山醒之前悄无声息离开。 谁知这破床,稍微一动弹便响起相当响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房中拖出长长的尾音,突兀刺耳。 “小河姑娘。” 身后传来轻唤,宋小河整个身体立马僵住。 这该死的破床。 宋小河在心中怒骂。 却不知沈溪山早就醒了,就是为了看她的反应,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想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溜走,假装此事不存在。 先前扮作沈策的时候她还蹦着嚷着跟他吵,如今倒是一句话都不肯说,打算直接将此事抹去。 不知道是这宋小河长能耐了,觉得从一个男子的床上醒来没什么问题。 还是她怕惹上自己这个麻烦,才想偷偷溜走。 沈溪山睁眼时就没笑容,半坐起来看着她,目光直勾勾的,看起来十分认真,“你为何在此处呢?” 他眸色深,平静无波,完全窥不到其中的情绪。 宋小河讪笑着转身,干巴巴道:“沈猎师,醒得挺早。” “不及你早。”沈溪山说。 宋小河伸出手指头,比了一下,“我也就比你早醒那么一小会儿。” 说着,眼睛就往他胸膛处晃了一下又一下。 沈溪山的里衣松散,敞开了精瘦的胸膛,白皙的肤色被里衣衬着,引得宋小河总是看。 “那小河姑娘这是打算做什么?”沈溪山不动声色地将衣襟合住,淡声问。 “我……”宋小河语塞,思来想去,说道:“我可以解释。” 沈溪山稍抬眉峰,示意她解释。 没了半点平日里那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模样,给精致的眉眼添了几分漠然,显得相当疏冷。 宋小河抓了两把揉乱的头发。 她知道自己晚上不老实,所以衣裳穿得齐全,只是睡了一觉之后揉乱些许,隐隐露出精致的锁骨。 面容一片绯红,连带着耳尖都红透了,漂亮的眼睛里有些许慌张。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的这个毛病,夜晚睡觉不老实,总往别人的床铺上跑,所以昨晚才特地来跟你说要你锁好门窗。”宋小河回头看了一眼,见门没锁,窗户大敞着,又道:“你好像没锁门。” 沈溪山道:“屋中有味儿,我开窗散气,从未有人敢闯我的房间,所以我从不锁门。” 宋小河嘟囔着:“那这也不能怪我是不是,我提醒过你了呀。” “我何时说过要怪小河姑娘?”沈溪山反问。 宋小河一想,小师弟这性子脾性如此好,当然不会怪她! 于是又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盛满皎皎之色,说道:“我就知道沈猎师不会介怀,你放心,此事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沈溪山问:“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呢?” “若是有第三人知道,我就把他……”宋小河用手指往脖子上比画,“做掉。” 当然是句玩笑话,宋小河哪有杀人的胆子,平时杀杀妖怪就顶天了,此刻说出来也是缓和气氛而已。 然而落在沈溪山耳朵里,却被他当了真,当即脸色一沉。 好哇,这宋小河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这件事,都敢杀人灭口了。 就这般如此着急地与他撇清关系。 宋小河见他沉默,一时又怕他突然跟自己算账,于是赶忙往外走,说道:“对不住啊沈猎师,不会有下次了。” 沈溪山抬头,目光跟过去,眼看着她推门出去,下一刻又猛地蹿进来,用力摔上门,满脸的惊惶失措。 下一刻,外面传来梁檀的怒声,“宋小河!一大清早你从谁的房里出来?!” 宋小河吓得在屋中团团转,嘴里念叨着糟了糟了。 忽而看见后头也有一扇窗子,就赶紧跑过去把窗子拉开翻出去,跟沈溪山一句闲话的功夫都没有。 就算是如此,宋小河还是被逮住了。 沈溪山穿戴好衣物出门时,就看见梁檀站在院中正训着宋小河。 宋小河低着头缩着脑袋,不敢吱声。 不过听梁檀所训的内容,应该是让宋小河糊弄了过去,他只以为宋小河是早上起来又跑去了沈溪山房中,并不知是昨晚跑去在他床上睡了一夜。 见沈溪山出门,梁檀也停下了训徒,转头朝沈溪山歉然一笑,“溪山啊,我这徒弟平日里野惯了,有些不守规矩,一大早去你房里叨扰你,你莫生气计较。” 宋小河悄悄抬头,给他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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