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改了容貌换了姓名隐藏,后来我恢复之后,认为沈策本来就是个假身份,我舍弃了便好,所以根本没想着与你解释,可听闻你随他们前往鬼国,师父当时不同意我去,我也只好再化成沈策随你们一起。”沈溪山停了停,后面的话就有些不大好说了,他将话一转,说道:“是我骗了你,对不住,我从未生出耍你之心,也是真心与你……交朋友。” 宋小河问:“那为何现在又承认了呢?你想舍弃沈策的身份,出了鬼国之后就该解了你我的共感咒。” 共感咒一解,宋小河就再也联系不上沈策了,只要沈溪山再丢了宋小河给他的那把长剑,“沈策”此人的痕迹会被彻底抹去。 是沈溪山要瞒,却不认真瞒,导致宋小河被这么一点透,就轻易地揭穿了他。 沈溪山不说话了。 不解共感咒,无非就是他自己存了天大的私心,想时时刻刻都与宋小河有着牵连。 不主动坦白沈策这一重身份的原因也很简单。 那就是沈溪山动了该死的春心,变得贪婪。 若宋小河喜欢沈策,他便是沈策,若宋小河喜欢沈溪山,那他便是沈溪山。 他只想做宋小河喜欢的沈溪山,而非被她当作朋友的沈策。 可是这话,修无情道沈溪山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口的,后脖子的灼热如同按上了一块被烧红的烙铁,巨大的痛楚持续不断地传来。 宋小河看着他,缓声道:“我知道。” 沈溪山心中发紧,“你知道什么?” “沈猎师乃是天之骄子,出身名门望族……” “好了。”沈溪山光听她前半句,就知道这是他不爱听的话,马上打断了她,“你别说了,你知道个屁。” 宋小河怒视他,“我就要说!” 沈溪山沉默。 宋小河继续道:“你自小便天资不凡,修炼更是比吃饭喝水都简单,不管走到何处都是众星环绕,被人捧着的天才,而我不过是自小被父母遗弃,被师父收养的一个小弟子,不管如何修炼都难以追赶上同龄人的脚步,如若不是我有这机遇得了业火红莲,或许现在的我,仍然是仙盟里连月考核都过不了的人。” 说着,她翻起旧账:“哦对,你还嘲笑过我愚笨,连月考核都能不合格。” 沈溪山深吸一口气,说道:“那些不过都是虚名,什么天纵奇才,仙门望族,我何曾拿这些东西说过事?若真要比较,你体内不还有龙魂吗?” “谁知道那是不是我的魂魄呢?”宋小河道:“我知道我体内有个封印,或许我跟苏暮临一样,被人塞了一缕不属于我的魂魄在体内。” 沈溪山道:“只有兽族灵族才能以体养魂。” 宋小河没接话,但那表情看起来十足不信。 沈溪山的后颈疼得厉害,加上宋小河的态度对他颇有敌意,心中的烦躁越来越盛,几乎要压不住。 他道:“宋小河,我先前的确骗了你,也跟你赔不是,任何补偿我都可以做,但我现在必须要恢复共感咒。” 宋小河下意识拒绝:“我不要。” 沈溪山心口一闷,还要说话,忽而一阵夜风卷起来,将宋小河的长辫和衣裙撩动。 下一刻,树冠上万千花瓣随风飘落,在眨眼之间枯竭。 沈溪山将眸光一抬,看着樱花树,有些怔神。 宋小河看见了如暴雨一般落下的花瓣,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抬头望去,就见原本满枝头的花在顷刻间全落下了,露出黑色的树身和光秃秃的枝丫。 樱花的花瓣柔软,一场风就带走了所有的花朵,宋小河就仰着头,眼睁睁看着这棵自她五岁起就常开不败的樱花从落花到枯萎。 她一下慌了神,抓着长生灯急急道:“师父,师父!樱花落了!” 长生灯没有任何回应。 宋小河两步扑过去,抚摸着疾速枯萎的树身,“怎么会这样?樱花树为何突然枯萎了?分明刚才还是好好的啊!” 她惊惶失措地绕着树转了一圈,像是想找出树枯萎的原因,同时对长生灯喊个不停,喊着喊着就哭起来。 宋小河在这棵樱花树下长大,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日。 就好比她从未设想过师父会离开,当日梁檀化作灵光散去的痛苦,再次涌上宋小河的心头。 她无力阻止樱花树生命的流逝,只能抱着灯站在树下,在漫天的樱花雨中啜泣。 沈溪山到底还是进了院子,站在宋小河的身边,低头看她。 几日不曾站得这样近看她了,沈溪山的目光变得充满贪婪,像是细细描摹她的眉眼。 “樱花树的寿龄只有二十到三十年,不管用什么法术维持它的盛放,到了寿终之时,它一样会枯萎。”沈溪山轻声说:“生命是六界中最为寻常,也最为宝贵的东西,走到尽头时,谁也无法留住。” 宋小河揉着泪眼说:“但师父说,这棵树存活了几百年。” 沈溪山:“……” 要说骗,还是梁檀骗宋小河的最多。 或许现在梁檀死了,变成长生灯时而会亮一下的魂魄,所以宋小河才没与他计较。 沈溪山道:“人界没有存活那么久的樱花树。” 宋小河哭得抽噎,心里一阵一阵地痛着,像被钝刀子刮一样,难受到要窒息。 其他的烦心事更是让她觉得疲惫不堪,她现在不想再跟沈溪山说话了,只想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上那张师父亲手给她做的床榻,好好睡一觉。 明日醒来,或许一切都会变好。 宋小河眼中都是晶莹的液体,转头看着沈溪山时,眼底的泪被灯盏照亮,显得一双红红的眼睛澄澈至极。 她语气中带了一丝央求,小声道:“沈溪山,我知道我笨,有时候你们说的话我听不懂,你们做的事我也看不明白,高攀不上你那聪明的脑子,你就安心走你的飞升大道,别再与我这种人有牵扯了。” 她说完就转身,抱着长生灯勾着头,回了自己的房间去。 沈溪山活到现在,还没听说过脑子还有高不高攀一说的。 他盯着宋小河的背影,看她进了屋,熄了灯,周围都静下来了,他也没动弹。 若说宋小河笨,但她有时候又非常聪明。 显然是青璃将她唤去之后说了什么,沈溪山了解自己的师父,她是神仙,所做的一切都是从人族的利益出发,上回她提出要检查沈溪山的断情咒,他就已经意识到师父起了疑心。 青璃不会直接对宋小河说什么,她会以温柔的方式,拐弯抹角地让宋小河明白她的用意。 她或许还不明白她和沈溪山的无情道有什么关系,但她知道,青璃不会无缘无故找上她,说一番让人似懂非懂的话,然后切断她与沈溪山之间的共感咒。 而至于她说了什么,沈溪山根本都不用猜。 沈溪山这次没再追上去。 他意识到现在就算是找上宋小河,老老实实道歉认错补偿,也都是没用的。 因为此刻挡在他面前的,是他脖子上的禁咒,是无情道,往大了说,可能是整个关乎整个人族气运的道途。 沈溪山在原地站了许久,最终转身离开了沧海峰。 约莫是知道沈溪山去了沧海峰,青璃次日一大早就把他喊过去派活。 原本钟氏的事都不让他插手了,但青璃见他似乎太闲,一桩桩事又撂在他身上,说是查清楚了当年所有参与谋害梁颂微的人,名单上条例得清清楚楚。 钟氏已经落网,但寒天宗尚未开始整顿,于是就由沈溪山带队,揣着名单前去抓人。 沈溪山临行前又悄悄去了一趟沧海峰。 遥遥看见宋小河盘着腿,坐在枯萎的樱花树,抱着长生灯发呆。 他头一次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藏在暗处看了她很久,又对此感到无可奈何,最终忙正事去了,带着人出了仙盟。 樱花树的枯萎对宋小河的打击太大了,她变得极为沉默。 苏暮临那晚跑回来之后,用了半宿的时间将地上的花瓣清扫干净,整个院子什么都不剩下。 其后光秃秃的树枝也开始无力地弯曲,树皮掉落。 宋小河完全变了模样。 彻底没有了笑容不说,她再也不像先前那样对长生灯没完没了地说话了,经常找个地方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双目怔怔的,有时候忽然就掉了眼泪。 苏暮临想过各种办法,催动法力想要将樱花树复生,或是给宋小河准备一些好吃的,整天陪在她左右说话。 可是都没用,宋小河像是现在才真正意识到师父的离去,她将所有痛苦明明白白地摆了出来,整日失魂落魄。 苏暮临曾在酆都鬼蜮的边界处见过一些死魂,那些死魂有些被魔神吞吃了一半魂魄,有些则是因为一些事故变成残魂,它们就像现在的宋小河一样,像是完全没有思考能力,漫无目的地飘荡着。 苏暮临越看越觉得害怕,一方面不理解为何龙神大人会困在这些凡人的情感之中。 一方面又担忧着急,眼看着宋小河一日比一日消沉,他却毫无办法。 这时候又想起沈溪山了。 沈溪山总有办法解决问题,或许他也能解决宋小河心里的困境。 只是他现在不在沧海峰,苏暮临也无处去寻他。 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宋小河从一开始的无精打采到后来越来越嗜睡。 一天里她几乎都在睡觉,每日醒来接近正午,草草吃过一些东西后,又跑去房中睡,苏暮临不敢打扰她,大部分时间都安安静静的。 到了后面,她的嗜睡的症状急剧加重,有时候甚至在吃饭时,捧着饭碗就睡过去了,苏暮临喊上好几声她才会醒。 然后就是宋小河随时随地的睡觉,时而歪在树下,时而躺在菜边上。 这模样明显不正常,急得苏暮临团团转,带宋小河去了一趟仙盟的医仙阁,却没能查出任何问题来。 宋小河整日沉默,不言不语,对自己的身体也不在意,困了就倒头睡,醒了就找些东西吃,如此持续好几日。 直到三月初,钟氏族人大批从长安遥遥赶来,将仙盟团团围住,连带着其他数个门派前往仙盟大殿,要青璃交出宋小河。 宋小河的头一个麻烦,就这样找上门来。 她先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了寒天宗宗主以及钟氏家主二人,此举是当众触犯仙盟律法,就算回到仙盟之后青璃将此事拦下,不惩罚宋小河,但不代表没人追究她的过错。 当年害梁颂微之人皆已被审判伏法,钟氏剩下的人大多都是无辜清白,仙盟不可能因几人将整个家族定罪,是以此事慢慢收尾之后,他们就迫不及待上门,找仙盟“讨公道”了。 钟氏家主已死,继位的当是嫡脉长子,钟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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