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连续赶路,身体都处于疲惫的状态,吃东西时坐着聊了一会儿,见套不出宋小河的话来,便打了招呼,各自休息去。 宋小河更是困得不行,吃饱了就往地上一躺,苏暮临在底下垫了毯子,下面又是草地,睡起来软绵绵的,片刻后她就陷入了睡眠。 在漫天星光和夜色的笼罩中,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两天没睡觉,宋小河这一闭眼就跟睡死过去一样,感觉睡了很长时间。 直到她耳边传来断断续续地,微弱的声音,她的神识才在迷糊之中慢慢苏醒。 睁开眼的瞬间,她先是茫然了一下,随后就赫然发现周围完全换了景象。 谢归苏暮临等人,连带着中间的火堆,散在不远处的队伍等,全都消失不见。 她原本是睡在一片空旷之地,大多杂草都泛黄枯萎,有着大片的秃地,四周一片黑暗,只有众人燃起的火堆和夜光灵器照明。 但这一觉睡醒过来,放眼望去却都是长至小腿的绿草,草地上竖着约莫一人高的木杆,顶头挂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形灯,惨发着暗黄色的光芒。 视线瞭远,竟是密密麻麻,遍布方圆。 宋小河单是看着就要吓死了。 她没想明白为何自己睡一觉醒来会到了这种地方,究竟是什么人,什么妖怪能有能力在苏暮临等人的眼皮底下,在完全不惊动睡梦中的她的情况下,将她挪到此地来。 她只是睡着,不是晕过去了,竟然连一点知觉都没有? 况且这支队伍里那么多厉害猎师,不可能对妖邪的靠近毫无察觉。 在悄无声息之下做了这一切,还不被人察觉,那妖魔得多厉害? 宋小河浑身发毛。 她脚底下踩着的是一条窄小的路,像是在草地之中开辟了往前的指引。 “苏暮临——”宋小河想扬声喊人,但是由于有些害怕,喊出口的声音并不大,颤颤巍巍地。 周围寂寥无声,没人回应。 好在并不是漆黑一片,宋小河沿着羊肠小道往前走。 走了约莫几十步,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又从远处传来。 宋小河就是这声音吵醒的,是一种很奇怪的声响,像是在有人在低低吟唱,但曲不成曲,调不成调,连词句都无法连在一起。 这地方本就阴森,配上这声音,更显得诡异至极,像是一个阴气满满的地方。 宋小河发现路的前方就是声音传来之地,她犹豫了一瞬,随后就加快了脚步赶过去。 宋小河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死。 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的地方,她找不到其他出路,就奔着这诡异的声音而去了。 小跑了半刻钟,那声音逐渐大起来,就更能听清楚是唱歌,只是唱一段停一段,并不连贯。 十分难听。 声音越来越近,待她的羊肠小路走到了尽头时,像是踏入了某个结界之中一样,眼前突然变作了空旷的场地。 一座华丽的戏台凭空而现,坐落在空地之上。 那戏台十分宽敞,大红的绸布缠着两边的柱子向上,将台顶铺上鲜艳的色彩,各种各样的灯挂在檐下,明珠镶嵌在其中,明亮闪烁。 戏台中央站着一个身着华贵戏服的人,戴着琳琅满目的戏冠,衣裳的正红色与蓝色交织,布满了金丝银线所绣的云纹,玉石珠宝挂了满身,在金灿灿的灯下闪闪发光。 那人雪白的长袖抬起来,遮了面,耳垂挂着极长的红丝带耳饰,束着纤细的腰身,长裙遮住小巧的脚,满头的金钗步摇随着她的轻动而晃起来。 就是她唱着不成调的戏曲,尖细的嗓音发出咿咿呀呀的曲调。 没有什么凄凉婉转,悠扬绵长,只有难听。 宋小河站在戏台的下方,是唯一的看客。 戏台上的光将她拢在其中,将她的眼眸照得极亮。 她听了一阵,没听出这人在唱什么,只闻到空中有一种非常浓郁的香气。 宋小河开口询问,“你是何人?是你将我带来这里的吗?” 听了她的声音后,台上一直唱戏的那人忽而扭身过来,遮了脸的水袖缓缓移动,将真面容慢慢露出来。 宋小河看到的第一眼,就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尖叫的声音卡在喉咙处,用尽全身的忍耐力才没能被吓得大叫出声。 只见那不是一张人脸,而是长满了黄色皮毛,细长的眼睛里是一双竖瞳,鼻头黑黑的,嘴咧得很大,像是在笑。 完完全全,是一张狐狸脸。 宋小河被吓得猛然一惊,心脏狂跳起来,还不等她有所动作,那狐狸忽然冲她吹了一口气。 空中浓郁的香气化作一股黄烟,劈头盖脸地冲她扑过来。 宋小河本能反应抬手挡在脸前阻拦,身躯一动,却立即察觉身体变重了。 确切地说,是她身上的东西变重了。 黄烟散去的瞬间,宋小河就看见视线之中无比亮堂,诸光汇聚,各种华丽装饰折射着光芒,相当刺眼。 她站在戏台中央,穿上了一身华丽的戏服,成了唱戏之人。 宋小河扭头张望,四周空寂,哪还有那黄面狐狸的身影? 她吓得连忙往提着衣裙台下跑去,身上繁重的琳琅饰品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方一下戏台跑了几步,身后的光就消失了,她转头一看,那座戏台已不见踪影。 撞鬼都没这么阴森诡异过! 宋小河哪还敢在这地方待着,提着衣裙往那羊肠小道跑去。 刚踏入小道的边上,放眼望去,原先那像人那么高的,挂着灯的木杆,全变成了大大小小的坟堆,遍布视野之中,蔓延到看不见的黑暗里。 地上也不再是小腿高的草,俱变成了惨白色的纸钱,也不知是撒了多少,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啊啊啊啊!”宋小河再也忍不了,大叫出声,一边叫一边闷头往前跑。 沉重的头冠给她带来不少负担,她抬手想摘下来,却不知这东西如何戴在头上,一扯头皮就跟着发疼,完全取不下来。 若是碰上个正经妖怪,要吸她灵力,吃她的魂魄,那宋小河还能掏出木剑与之过上两招。 但遇到的这狐狸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尽整这些阴森诡异的东西吓唬人。 宋小河哪经吓,马上就不行了,吓了个半死,拔腿就跑起来。 夜光珠被她捧在手中,勉强照亮着前面的视线,让她不至于被黑暗吞噬。 但当她目光瞥见面前站着一个人时,再停下脚步已经是来不及,重重地撞了上去。 那人的身板也不知是有多硬朗,被她这么跑着撞了一下也丝毫未动,反倒是将宋小河给弹得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 夜光珠脱了手,滚落在那人的脚边,照出一双银丝云纹锦靴。 宋小河扶着沉重的头冠抬头望去,就见面前的人往前走了两步,身形现在微弱的光下,眉眼有些朦胧,但却能看清楚是一张熟悉的俊脸。 他臭着一张脸,咬牙切齿道:“宋小河,你这个骗子!” “沈策!”宋小河双眸一亮,满脸的惊喜,立马就从地上爬起来,去拽他的衣袖,“你怎么在这里!你来得刚好,这地方阴邪得很,我快被吓死了!” 沈溪山日夜不眠,追了整整三天三夜,才来到了这里,找到宋小河。 要是能被气死,沈溪山半路上就挺尸了。 他从未动过这么大的气,更笑自己对宋小河如此掉以轻心,轻易地相信了她的鬼话! 他一把扣住宋小河的手腕,捏紧了,质问,“当初是不是你与我说好了,若是出发就叫上我?为何失言?” 他的怒气如此明显,宋小河却像是看不见,方才被吓得狠了,现在见到沈策后她只一个劲儿地朝他靠近,汲取安心。 “你别生气嘛。”宋小河与他挨着肩膀,另一只手攀上他的胳膊,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是我师父将你给我的符拿走了,我也没能要回来,当日出发紧急,我去哪里找你啊?我总不能违背师命,将那符箓抢回来吧?” “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你总是神神秘秘,我在内门也压根就没找到你。”宋小河嘟囔着,“为了找你的符箓,我还被师父骂了一顿呐,连着两日都没吃上一口好吃的……” 沈溪山生着气,眉眼一派冷漠,低着眼去看她。 她身上穿的戏服不伦不类,一脸的惊慌,又撇着嘴为自己争辩,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更像是受到惊吓之后为了缓解恐惧的行为。 说着说着就埋怨起他来,但还是尽力往他身边凑近。 更重要的是,她说的那些话,沈溪山竟然无法反驳。 宋小河当然在内门里找不到沈策,因为内门根本就没有这号人物。 他的错就在于,想当然地以为一张符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然而宋小河那边永远都是一堆状况。 此事,的确不怪她。 他看了一眼宋小河的手,而后从捏着她手腕的位置忽而往上移,一下将她的拢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宋小河惊讶地往后仰了一下,正要挣扎,却觉得他力道猛然收紧,掌心与她紧紧相贴,由不得她挣扎拒绝似的。 紧接着,相贴的掌心之中冒出了一抹微弱的金光。 “你要做什么?”宋小河大惊,使劲扯了一下,手掌却是纹丝不动的,她有些急了,“喂,沈策!你是真的沈策吗?你别是那狐狸变的啊?你要是想害我就直接害吧,别吓我了呜……” “别吵。”沈溪山皱着眉,垂眸望着两人交握的手,似乎极是认真地在进行什么仪式。 这般恶劣的态度,哪还能是什么妖怪变的,分明就是沈策本人。 “你对我做什么?”宋小河分辨他不是谁假冒的之后,老实了不少,有几分可怜兮兮。 然而那抹金光却像是将两人的手死死黏在了一起,不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共感咒。”沈溪山道:“听说过吗?” 宋小河没听说过,但她听这名字,再加之方才他生气的事,隐约也能这是什么用途。 大约就是两人用来联系的一种咒法。 金光丝丝缕缕地溢出来,顺着宋小河的指尖纠缠,慢慢朝她的手腕蔓延去。 宋小河想了想,忽而冷酷地哼了一声:“先前也不知道是谁在仙盟山上让我离远点,说什么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现在知道我的宝贵之处了吧?” 沈溪山虽然没有说这样的话,但所表达的意思也差不多。 他沉默不语,任宋小河讥讽,只凝目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专心结咒。 宋小河哪里肯轻易放过,故意曲解了意思去气他,“你是不是对我动了别的心思?如果你实在不想离开我,我倒是也可以允许你跟在我身边,不过你总要给我些好处,现如今我身份与从前不同了,想要跟着我的人比比皆是,看在你与我有些旧交情的份上,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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