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河的头一直往下掉,前后摇晃着,但一直未醒,在寂静的夜中偷得了片刻的休憩。 当然也没有睡多久,很快她的耳边就响起了声音。 “小河姑娘。” 宋小河本来困得不行,眼皮重若千斤,但听到这声音的一刹那,她瞬间就掀开了眼帘,意识开始飞快地变得清醒。 只见云层散去,月华再现,她面前半蹲着一个俊美无双的少年。 身着金纹雪袍,头戴小金冠,眉间的红痣相当晃眼,银华落在他的面上,将精致的五官衬得如画中仙。 “啊?”宋小河发出震惊且充满疑问的声音。 小师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河姑娘,你为何睡在这里?”他嘴角轻翘着,宛若和煦的暖风。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宋小河满脑子的疑问,怔怔地看着他。 下山这么久以来,宋小河最挂念的除了师父,就是小师弟了。 且多次遗憾当日在盟主殿内,青璃上仙否决了小师弟想要同行的请求,若是盟主松口同意了,她就能够与小师弟同行,然后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他。 只是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突然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宋小河,你在跟谁说话?” 沈溪山喊她。 “我不能出现在这里吗?”面前的“沈溪山”笑着反问。 “当然可以……”宋小河耳朵有些红,又说:“我只是很好奇而已,沈猎师是何时来的?” “宋小河!” 沈溪山见她不搭理自己,不由有些气,再一听她嘴里喊着沈猎师,当即就启用共感咒,共享宋小河的视线。 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假冒的自己。 假冒的沈溪山对宋小河伸出手,温声道:“你先起来,莫要坐在地上。” 宋小河像是毫无了防备之心,马上就把手伸出去,搭在“沈溪山”的掌上。 沈溪山拔高声音,气道:“把手松开!” 这一声可是给宋小河的耳朵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她要伸出去的手缩回来,下意识捂了捂耳朵,气道:“你叫唤什么?!” “我叫什么?我是怕你等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沈溪山冷声道:“你睁大眼睛看看,你面前的到底是人还是鬼,连真的假的你都分辨不清吗?” 宋小河被他吵得耳朵疼,心中冒出来一抹怀疑,站起来时往后退了一步,仔细将面前的“沈溪山”打量。 只是当她对上面前这人的眼睛时,忽而一股强烈的念头在脑中铺满。 就是无比相信,此人定是真的沈溪山。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何时来的此地呢。”宋小河的语气软下来,有着几分拘谨。 “沈溪山”便道:“仙盟怕你们人手不够,又增派了一队,由我带领,前来支援你们,不过也是刚到此地不久。” 沈溪山嗤之以鼻,“理由倒是编得像模像样,此等妖物极善伪装,怕是没多大能耐,你直接出手宰了它。” “胡说什么。”宋小河斥责一声,说道:“小师弟来了这里,你就偷着乐吧,这道馆里所有的妖物加在一起都打不过他的,你我安全了。” “你是被鬼迷了心窍。” “我才没有。”宋小河反驳道:“我的心里怎么可能装得下鬼,明明就是被小师弟迷了心窍。” 说着,她乐呵呵地跟上“沈溪山”的步伐。 沈溪山快要被气死,于是口不择言,“我看你是猪迷了心窍,心里不住着十头猪,你的脑子笨不到这种程度。” 说完又反应过来,这岂非在骂他自己? “你总嚷嚷什么?”宋小河不满了,奇怪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沈策呢?指不定你才是妖物变的,想迷惑我是不是?” “宋小河,你再说一遍?” 沈溪山差一点就被她这话给气得厥过去。 他真没想到宋小河会说出这种话。共感咒已经不是头一回用了,这种立于魂魄上的契约,根本就无作假的可能,宋小河就为了这么一个假冒成他模样的妖物,来质疑共感咒,怀疑他。 宋小河道:“我再说很多遍也是一样,你别吵。” 话音落下,忽而一声巨大的轰响不知从某个方位传了过来,宋小河吓了一跳,转头朝着那地方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座供奉着金像的大殿之前了。 她所处的位置,边上有一群假山石,山石上爬满了草藤,正盛放着各色的花朵。 “小河姑娘。” 宋小河一转头,“沈溪山”就站在山石旁唤她,面上满是温眷的笑,冲她招手,“快过来呀。” 她目光忽而一落,看见他腰间挂着一块玉佩。 玉佩雪白,流苏黑金交织。 这块玉佩是挂在沈溪山佩剑上的,但是在酆都鬼蜮时朝声剑断了,沈策就将玉佩拿走,玉佩已经不在小师弟的身上。 这一瞬间,清明的念头穿脑而过,她像是猛然醒悟过来一般,下意识抽出了木剑,剑刃对准了面前的人。 紧跟着就听到沈策的怒声,“你不是说在殿前等我,人呢?” 宋小河刚想回答,却又无意间对上面前人的眼睛,刹那间,她的神识又开始恍惚,一个信任面前这人的念头又重新涌上来。 “说话!”沈溪山喊她:“宋小河!” 她顿时又被惊醒,赶忙意识到这人的眼睛有大问题,于是稍稍安抚了一下有些气急败坏的沈溪山,“等等。” 然后抽出一条赤色的长发带,将双眼给蒙了起来。 她催动灵力,双耳立即变得无比灵敏,将周围所有细微的声音收入耳中,同时将灵力汇聚于木剑上。 沈溪山问:“你的眼睛怎么看不见了?” 宋小河答道:“我蒙住了。” “为何?”沈溪山问完,马上就意识到宋小河终于是察觉面前这东西是假冒的了,便轻哼一声,语气也没有方才那么气了,“你总算是看出来了?” 少女双手握住剑柄,静静地站在微风中,蒙在脸上的赤色发带更衬得面容白皙,充满着认真。 她抬剑,耳朵细细听着面前的所有动静,通过极其微弱的呼吸声听出它所在的位置。 “任何邪物,都不得冒充小师弟。”宋小河的声音冷锐,话音落下的同时,木剑迅疾而出。 只听破风之声响起,木剑以看不见的速度猛地刺进软处,随后听到尖锐刺耳的惨嚎声。 宋小河拽下眼上的发带,低头一看,那假扮成沈溪山的东西已然现出原形。 它通体棕黄,躯体扭曲着,正极速膨胀变大。 四肢猛地变长,脑袋像一口缸,上头有两双眼睛,随后一对巨大的螯爪瞬间长出来,锋利无比,悬在宋小河的头顶上。 它张口,一口沾满绿色黏液的獠牙尽现,发出嘶哑难听的鸣叫。 足足高出宋小河五尺之高,周身环绕着一股黑气,一挥手,螯爪猛然落下来。 速度快到宋小河都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股浓郁的黑气扑面冲来,她整个人被弹飞,在空中翻滚着卸力,落下时才没能摔得难看。 抬头看去,就见方才她站的那地方被螯爪深深刺入,地上顿现一个大坑。 宋小河冷汗直流,心里无比清楚,这一爪子要是落在她头上,怕是脑壳当场裂开,杀伤力比方才的天官石像要大得多。 一般面对这种情况,宋小河转头就跑了。 当然,现在就等于是一般的情况。 于是她收回剑,撒腿就溜,朝着方才发出巨大轰响的地方跑去,她猜测沈策应当在那处,“啊啊啊啊啊,救命——” “你跑什么?”沈溪山说:“杀了它。” “你少说风凉话!”宋小河骂道:“我本不想打草惊蛇,是你一直在我耳边嚷嚷,我才对它出手的!” “我嚷嚷?”下山以来多日的相处中,沈溪山早已不会像之前那样与宋小河口头争执吵架,平日里稍稍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是现在实在忍不了:“不是我唤醒你,你早就成为它爪下亡魂,如此轻易就上当受骗,竟还反过来怀疑我的真假,愚不可及。” 说起来,宋小河竟然是比他还生气,一边逃跑一边蹦三尺高,简直是要喷火:“这怎么能怪我?是那该死的妖怪太懂得拿捏人心,变成小师弟的样子来骗我,我岂能不上当!” 端的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沈溪山被气得语噎。 不过这话倒也不算嘴硬。 但凡这个妖怪变的是别人,宋小河都绝不会上这个当,从而被迷惑心智。 这头吵吵闹闹,另一头也不太安宁。 “你有本事你就放了我,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你这样拖着我做什么!”苏暮临扯着脖子怒喊,“好歹我也是你救命恩人,你就这么对我?你要杀我就直接杀,何必把我衣裳搞成这样?” 他浑身无力,不知道被下了什么咒,被谢归抓着手腕拎着一只胳膊,就这样拖在地上走,让他滚得满身泥巴。 先前苏暮临刚来人界的时候,看到凡人就是这样把要宰的猪拴上麻绳,挑在担子上拖着走。 他现在就跟那头快要死的猪一模一样。 谢归像耳朵聋了一样,并不理会。 明明平日里看起来病弱到像是被风一吹就倒的人,这会儿拖着八尺高的苏暮临竟然如此轻松,好比拎着一只崽子。 苏暮临骂了一阵,又开始哭,“呜呜,你放了我吧,我能有什么用处?你们凡人之间的恩怨,能不能别牵扯到我身上?再怎么说我之前也救了你两次,你忘了吗?昨夜在大雾里,我还因为背着你跑,差点就被妖尸给杀了,你不能如此无情吧?书上说,忘恩负义乃是畜生行径,你是畜生吗?” 然后又觉得最后一句话像是在骂他,苏暮临赶忙找补,“我不是骂你,只是说你们人族不是讲究礼义廉耻吗?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商量,何必如此……” 谢归算是油盐不进,不论苏暮临叫喊着骂他,还是哭嚎着装可怜,嘴几乎没停过地吵闹着,他都无动于衷,面色温和,更没有发怒的迹象。 苏暮临喊了许久,是真的累了,说:“你能不能起来让我自己走?我不想像头死猪一样被拖着了。” “我道是谁如此吵闹,原来是你啊。”旁处忽而传来一道声音。 谢归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去。 苏暮临大骂:“你这耳朵不也没聋吗?” 谢归对来人揖礼,“步天师。” 步时鸢抬了抬手,说道:“不必如此拘礼。” 她身着红色道袍,头上用根木簪绾了一个小发包,其余长发垂下来,手中拿着一串黑白相间的走珠,仿佛驱了几分病气,显得没有那么柔弱了。 步时鸢问谢归,“当真执意如此?” 谢归沉吟片刻,再开口时语气缓慢,“有些人,有些事,不能就这样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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