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又凝固几分。 那就是这位董大人心怀不轨,利诱、逼从各路人才,为己所用。 他有不臣之心! 此时便有人说道:“咱们往坏处深想一想——假如淮南王并没有遇刺,而是顺利在全州登基,与杨氏叛军对抗。这位董大人占据宁州,当双方互耗之时,他却在笼络人心。待时机得当,他坐收渔翁之利,届时又成一方割据!” 真真假假着实难辨。 也许,这位董大人真是位好官;也许,他不过是提早布局的窃国贼。 得不出个结论,程昇呆不住:“与其在这里琢磨,不如出去试试!你们等我回来。”说着,就冲出下台阶。 余下几人留在原地焦急等着。 苏缈嗅了嗅清醒的空气,看着墙角的花枝,道:“这迎春花开得好生漂亮。” 三人听到她的声音,忽缓了焦虑——这不还有苏女侠么,大不了一溜了之。 墙边黄黄小小的迎春花,挂在绿瀑上,散着幽香。 不消一会儿,程昇板着个脸回来了。 “我与那门房说,因担心家中老母,想马上回去看看。猜那门房怎么说?” “如何说?” “说叫我放心,可派人去接我母亲住到此处。又问我可还有同窗好友,顺路可接了来,左右董大人几日后要在此处宴请学子,举办诗会,人多热闹。” 说来说去,就是不放他走。 好啊,这种事都让他们撞上了! 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这个董贤就是居心叵测。 他们一进了城门就被堵住,根本没有机会打听虚实。若在此期间成了董贤门客,他日新帝登基的消息传来,再想易主却要被戳脊梁骨了。 苏缈无所谓:“管他如何,我带你们四个趁夜溜了就是。” 几人颇不好意思:“那就劳烦苏女侠了。” 程昇却摇了摇头:“可不止我们被困在这里,其他学子怎么办。况且,即便我们平安到了全州,宁州的毒疮不除,早晚是一大患!” 苏缈点点头:“你想怎么除?” 程昇紧皱着眉头,憋了半晌,垂头叹气:“只恨我不过一小小书生,连个功名都没捞到。人微言轻的,就算跟旁人揭穿,他们也未必信。” 另一人忙道:“你想什么呢,在董贤的地盘拆他的台,小心他要你的命!” 大伙儿一时都没了主意。想来想去,似乎只能由苏缈帮个忙,带他们四个尽早逃出去。 等到了全州,再想办法上报宁州的情况。 不过却不必着急,先在这里多留几日,搜集一些罪证,再往全州不迟。 苏缈没什么意见,便听了程昇安排。 谈妥之后,几人各自回房休息。 次日一早,他们分头行动,与宅院中留住的学子交谈交谈。 苏缈则偷偷翻墙出去,将退路探了一遍,画了路线图揣在怀中。 她还粗略逛了一圈宁州城,见城中熙熙攘攘,在董贤治下说不上繁荣也说不上萧条。 但只要问到董大人如何如何,世人都竖大拇指。 这董贤,应是个很会做面子事的。 路线搞定后,她便没再出去,只留在房中修炼心法。 说起来,她的内功已久无寸进。 从第六层到第七层,陈慕之用了好多年,而她,又不知要耗多久。 一连两日如此,待第三日,她正在房中运气,忽听得外头隐隐约约有说话声。 因留心着程昇几人,真气运满一周后,苏缈便就停下,开门出去,循着声音走到后花园中。 但见后花园中摆着许多桌椅,几十个读书人正于院中以诗词书画会友,相谈甚欢。 程昇几人也在其中。 苏缈粗略扫了几眼,目光停留到台阶上的男子身上。 那人中年岁数,是当中年岁最大的,站在那高处,应是在主持诗会。 程昇几人这两日探到不少消息,回来互相交流,她也听过几耳朵。 这人姓龚名荃,年近四十,两鬓已现白发,站在一群青年学子中像个夫子。 听闻他二十多岁便考了贡士,只是运气不好,一直未被授予官职。后又回乡守孝,前程也就耽搁下来了。 满腹经纶无处施展,又逢乱世,真是令人唏嘘。 因他资历最深,院中学子自然都听他的。眼下,他提议写诗称颂董大人,诸位学子便纷纷提笔。 所谓旁观者清,苏缈算瞧出来了—— 这个龚荃,怕不是董贤放在这院中,洗众人脑瓜子的。 在朝廷没有谋到出路,投到董大人门下,也算是个出路。 见角落还有空位,苏缈便挑了一个坐下。 她游走九州多年,还从未参加过诗会,不免多看几眼。此处有花有水,有风有酒,实在是个舒服地儿。 可见他们提笔作诗,摇头晃脑地说些晦涩酸腐的话,她便又觉无趣。 只停留了小一会儿,苏缈便欲抽身离开。正要起身,忽听得龚荃大喝—— “书香之地,岂容得女子捣乱,还不快快离开!” 众人惊吓一跳,许多双眼睛齐刷刷盯向苏缈。 苏缈:“?”左右瞧瞧,此处并没有别的女子,不是说她还能说谁。
第109章 一起打脸 苏缈本就想走, 可自己走和被轰走,那是两回事。 她坐在那里,冷了脸面。 合该姓龚的没捞到官职, 原来是个迂腐蠢人。 女子就不配做学问了? 不等苏缈开口, 程昇已急走过来,拱手解释道:“龚先生,这是我的朋友,她……” “你的朋友?”话未说完,龚荃已将他打断, “哼, 做学问的,如何能没有一点廉耻之心, 与个女子交往慎密,还带到这等清静之地来!” 他这般怒斥道, 黑沉着脸,像是亲眼看见程昇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在场众人,无不惊讶一脸。 这等污名,换谁肯背。 程昇也是要名声的人,忙解释道:“苏女侠的夫君与我等同行, 此刻就在院中, 我与她清清白白,并非那种关系。还请龚先生慎言!” 龚荃不分青红皂白将人呵斥一顿, 不料被当众反驳, 脸色更加难看:“此处乃是董大人礼待人才的地方, 哪里容得闲杂人等搅和!你速将她带走, 不要再来污我的眼!” 对方态度强势,半分不肯松口, 程昇沉了脸色,端端站在那里:“苏女侠行侠仗义,在我通州颇得赞誉。去年武林大会,一举夺下修元,在江湖上也颇负盛名。今到了龚先生口中,竟如此不堪!” 在坐都没想到,他竟然跟龚荃叫起板来,一时都暗惊起来。 此时,同行的三人也都站到程昇身边。 “是啊,苏女侠对我等还有救命之恩呢。” “龚先生说话,未免太侮辱人了!” “通州大小官员见了苏女侠,无不礼让三分,龚先生好大的脾气!” 他们有如此的夸赞,令众学子都好奇地盯着苏缈看。果见她身材挺拔,眉眼英气,遭逢呵斥却不见惧色,只稍微有些不悦。 一看便知,她绝非那等普通女子。 龚荃听得这些话,斜瞅了苏缈一眼,这才发现苏缈背后还背着双剑,顿时心头发毛。 若他们所说属实,对方一怒之下拔了剑,只怕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这么多人看着,龚荃又怎好认错。 就是硬着头皮,也得把话说下去。 “此处乃舞文弄墨之所,非她舞刀弄枪之地,她再是厉害,也不该在此处搅扰我等。再与我胡搅蛮缠,程昇,仔细我将你一起请出去!” 他不敢骂苏缈,便逮着程昇不放。可又没敢说“轰出去”,改用了“请”字。 程昇正求之不得呢,轰出去好啊! 可这口气怎能咽得稀里糊涂,他冷哼一声,道:“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今我几句不得你心,龚先生便要赶我,董大人爱才不假,可眼光也不过如此,竟看重你这等人。不必龚先生赶,我们自己会走!” 这话正中龚荃死穴。 那董大人要的就是天下文人推崇他,龚荃岂敢坏了主子的大事。 程昇这话若叫旁人听进心去,岂不糟糕! 他好生愣了一下,突然便下了台阶,谦恭起来:“方才是我失言,辱没了董大人的抬爱……程兄批判的是!” 前后态度转变就竟比翻书还快,令在场学子差点反应不过来。 龚荃向程昇致歉,又拱手对苏缈赔罪:“女侠勿怪,我方才饮了两杯酒,便胡言乱语起来。你若是喜欢诗会,留在此处瞧一瞧,也使得的。” 苏缈挑了下眉。 虽程昇帮着骂了,但不自己骂几句,总觉得差点意思。 她坐在那里,不慌不忙地摇了摇头:“苏某不会作诗,更不会做拍马屁的诗。我若如一块朽木,什么都不懂的赖在这里,龚先生赶我不赶?” 龚荃愣住。 苏缈又问:“今日若不是我,是随便什么婢女仆妇,走累了,来此角落坐一坐,也不打搅,龚先生赶是不赶?” 龚荃脸色极为难看,微微咬着牙:“岂敢岂敢,圣人言,有教无类,有向学之心便是可贵。若是只来坐坐,受一受书卷熏陶也是好的。” 苏缈敛眉一笑:“我观龚先生思维敏捷,口齿清晰,很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见几杯酒水,并未让你糊涂。方才对我大声呵斥,想来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满院学子听到她这话,面露困惑,交头接耳起来。 龚荃那脸色,一时冻得比冰块还僵硬。 苏缈:“龚先生方才大声呵斥我,不过是想让这些初来乍到的学子认认清楚,在这个院子里,除了董大人,就属你最大。龚先生,你不过是想借我耍耍威风,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苏缈话落,周遭传来许多议论声。 龚荃脸色难看,瞪着苏缈驳斥道:“难怪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那小子口口声声说你有侠义之心,不想你却在这里血口喷人!” “你听听,现在又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方才那般的宽容到底是装出来的。” 苏缈站起身,懒得再多说,“我是不是血口喷人,诸位都不是瞎子、聋子,也不是蠢人、呆子,自个儿会掂量。” 苏缈转身,提步欲走。 可刚迈出去半步,却听得耳边有道声音响起——“不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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