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董府离开,已近傍晚。 苏缈有些浑噩,出府时险被护院盯上,上了街又险撞了货郎。 她心里左右掂量着,总也寻不出个两全的法子。 陆风萍说的那些,实在是太突然了。 回到住处时,天色已晚。 天上高挂着一轮月,众星离得远远的。晚风吹来,一阵阵儿的凉。 钟曲杵在院门口,见她终于回来,立马抱怨上了:“今天的到底还给不给鸡吃?” 苏缈正烦得很,叹口气:“今天太忙,下次吧。” “喂!”钟曲很有意见。 苏缈没有心情投喂他,径直回房去了。 关上房门,嘎吱的声响将她的思绪稍稍拉拽回来。 妖皇正坐在灯下,也没有翻书,也没有养神。 是一直在等她的样子。 苏缈背靠着门,眼睛向下微垂着,有些不敢直面他的眼睛。 “尊上听到了?” 他颔首。 刚才和陆风萍聊的那些,妖皇都已通过缠心藤知道,无需她再赘述一遍。 陆风萍说,董贤跟他夫人为小妾的事吵得厉害,董贤气上心头,索性叫人收拾东西,明儿一早带着小妾搬去别院暂居。 那地方守卫多半不比正宅多,因去得匆忙,必定人多眼杂,管事的有许多顾不上来。 陆风萍想在明天动手。 苏缈心觉有些不妥,若董贤已察觉危险,此番离府别居只是演的一出戏,实际是为引出刺客现身而已,如此贸然行事岂不正中圈套。 可陆风萍实在不想放掉这个机会。 若再不除董贤,他便会日渐坐大,届时更难除掉。 她在廖秋水那里讨到些软筋散和昏睡药,这两样东西,即便在江湖上都不常见。 关键时候,能有奇效。 若是运气好,就算这真是董贤的圈套,也能完成刺杀。 为此牺牲也是值得,并不求一定要全身而退。 如此危险的行动,苏缈此时离开,岂非临阵脱逃。 如果不是考虑到有她的加入,陆风萍很可能不会铤而走险。 可苏缈又实在说不出明天要走,让陆雷二人放弃这次机会的话。 此时此刻,苏缈靠着门扉,迟迟没有朝妖皇的方向迈出步子。 妖皇倒是平静,不知对她这个纠结的态度有多少的失望,已不想动怒了。 她本该,毫不犹豫地跟他走的呀。 于是苏缈更加的迈不出脚步。 书生的衣裳已褪下,坐在对面的,是一身洁白的月之子。 尽管他只平静地坐着,平静地看着她,但那一身白衣就提醒着她—— 这是月之子,一界之尊。 她忤逆不得。 妖皇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像块巨石压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 苏缈终于憋不住了,长吸口气:“我……我想来想去,若没有我,风萍他们可能失手。我若去帮他们,便是把尊上丢下了……虽我其实不堪大用,但既然发誓追随,就不能食言。我实在没有脸面,说出让尊上自己走这样的话。我、我……” 她确实难以说出口,舌头像打了结一般。 “你说不出,那就我来说。”妖皇缓缓地起了身,信步朝她走来。 苏缈错愕。 “那就我来说——”他是一副松弛的模样,眼底铺着一层释然,“本尊自己走。” “尊上说什么?” “你不想拖本尊后腿,本尊也不想拖你的后腿。” 他的口吻很轻柔,又很认真,“去做你想做的,我给你这个自由。” 苏缈不由地心房一颤。 “我……”她忽觉得喉间又堵又疼,说不出句话来。 她刚才其实想说,就跪下来求他一次,就这一次。她知道这很过分,可为了陆雷二人,为了天下早定,她的膝盖算什么。 只来了三王,月之子独自应对肯定不成问题。 所以她才斗胆有这个想法。 可,妖皇没让她把话说完,便先表了态。 鼻头忽然一酸,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落泪的冲动。苏缈摇摇头,想说谢,又觉得一个谢字如何够。 他给予的,是难能可贵的理解啊。 话在嘴边堵了许久,她吸吸鼻子,出口的是一句——“我真没用”。 有好多事,她想要做好,却总还要别人来帮一把才行。 “不,”妖皇微低下头,声音轻柔得似飘飞的羽毛。 “别总怪自己。你已教会本尊许多,怎会是没用的。” 此刻的月之子,好似化身温柔的月光,体贴地包裹着她。 苏缈怔怔地仰着头:“教会尊上?” 视线有些许的模糊,她的眼睛竟已看不清对面的神色。 “想得,则须先舍,得到的未必能守住,舍下的或许能复得。抓得太紧,终究会失去的。” 他站在旁观者的位置,目睹她一次次的去做那些吃力未必讨好的事。 目睹她伤痕累累。 目睹她承受压力。 目睹她背负骂名。 也目睹了她的从未退缩。 强大又如何,至尊又如何,在勇气面前微如尘埃。与其说她在追随他,倒不是说是他在追随她,领悟她。 “本尊给予你的,远比不上你教会本尊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要再自责了。 苏缈望着他,望着这个自己时刻都需要仰望的至尊,忽然觉得,“仰望”二字竟只停留在字面。 他自降下来,竟说出这样的话。一言一语是真真的温柔,足将她的心化为一滩水。 苏缈眨了下眼睛而已,便有什么东西打湿了她的脸。 从昨晚起,妖皇给了她月影杖吸纳灵力,到今日将书本收拾了,换回白衣。 一切只是因为他准备独自离开,且有些不放心她。 从一开始,他就不想让她两难。妖族追踪至此的事儿,他昨天甚至都不曾提过。 苏缈回味着他的话,不由地扬起笑来:“想得,则须先舍。尊上舍了……” 她小心地捧着妖皇的脸颊,轻轻地在那两片唇上啄了一下。 “便就得了。” 他的眸子,忽闪起惊异的光,如突然炸裂在夜空的烟花。 “待我了却人界这些事,就永远地呆在你的身边。尊上不负我,我便此生不负尊上。” 苏缈眼里噙着泪,也含着笑。 是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动摇的呢—— 也许,从那个她没有躲的柘汁吻。 也许,是那一天她主动把脸抬起来,等着他来画眉。 她无怨无悔的,想要陪伴在他的身边。
第117章 刺杀董贤 月落日出, 好个晴朗天。 暖阳透过薄薄纸窗,将屋内照得亮堂。 苏缈懒懒翻了个身,缓缓地将手臂伸出被子, 轻扫过床的另一侧。 床单微凉, 和今晨的空气一样的温度。 什么都没摸到,她便清醒了。 可她迟迟没有睁开眼睛,只鼻翼微张,缓缓呼吸着。 床榻上,空气中, 都遗留着她喜欢的味道。 他不知几时走的。 这样也好, 省了那些分别的话,便可以当这不过是短暂的分开。 昨夜是在他怀里睡着的, 她睡得格外香甜,直到现在还不想起。 墙外的敲门声反复响了几次。渐渐的, 她被彻底吵醒,才慢悠悠撑开眼皮。 送鸡的摊主没等到开门,又敲了几声才作罢。 窗缝里挤进来的光穿透纱帐,落到她的脸上。 苏缈近来气色好了些,脸颊颇显得红润。 昨夜背靠着门扉的吻, 热烈如潮水, 差一点便失控了呢。 他们拥抱着彼此,闻着对方身上的气息, 摩挲着彼此的脸颊, 许久都不想挪开手。 苏缈穿好衣裳, 对镜整理仪容。 两道柳叶眉不浓不淡。她的尊上走前还替她描了眉。 可惜她没醒。 收拾好自己, 开门,屋外春|光正浓。 她该动身了。 …… 宁州城外, 山丘之上。 “位置动了?” “动了!” 灵狐王伸着手,掌中托着一块黑色石头。石头为梭形,其中一头发出幽幽的蓝光。 此刻,蓝光那头正出现一丝丝的偏移。 此乃圣山石,与月影皇碑同源,可感应月之子的行踪。 陵鱼王把头挤过来,与灵狐王一同盯着那石头研究。 光源指的方向已与先前不同,大体可以断定,月之子正在远离宁州城。 鸣蛇王站在二王旁边,遥望圣山石指引的方向,笃定地说:“月之子身边只有一个近侍,甚好对付。” 灵狐王收起石头,认同:“机不可失,我们得赶快动手。” 三个老头都难掩惊喜,眼中兴奋不已。 可算把月之子找到了。 只要把他抓回去,不仅危机解除,妖界就又是他们说了算。 鸣蛇王捋着胡子,忽然诧异了一句:“可先前不是已经探得,除了那个近侍,月之子身边还有一只半妖在替他行事么?那半妖虽战力不行,却很能纠集力量。” 这次没有感应到她的妖力,说明她没有一同撤离,岂不奇怪。 灵狐王捏着胡须想了一想,轻哼了声:“月之子傲视妖界,岂会将你我放在眼里。可须知,妖界离不开月之子,月之子照样离不开妖界。他在人界呆了这么长时间,妖力衰退是必然。依本王看,他这次要栽在轻敌上了。” 月之子明知遭遇围困,却只带了近侍离开宁州,也就只有轻敌能解释得过去。 以他的能耐,早在昨日就可以感应到危险临近,却一直没有离开。 不仅如此,他还频频释放妖力,留下线索让圣山石探到位置。 看来,这位是想正面干一场。 陵鱼王乐道:“那不正好!依计行事,先使几个半妖耗他一阵,再由我们几个出手!” 此番围剿月之子,半妖为先锋,持各族法宝对付月之子。 若打不过,死了就死了。 若打得过,论功行赏,特许之入妖界就是。 此时,各王身后皆站着一只半妖,皆身着重甲,整装待发。 他们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只露出两只眼睛。不仅浑身披甲,身上还都覆盖了一道防护的结界,就算直面月之子也能抵挡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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