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她压着剑柄,用力地往下压:“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让你活到现在! 去死吧。 一分一秒都不要再多活了!
第122章 魂飞魄散 苏缈向来不以恶毒的言语, 去咒骂伤害她的人。 可这一次,她竟这样盼他去死。 她的眼里,声音里, 每一个呼吸里, 都充满着恨意。 温源从未见如此的她,对望着她杀意凛冽的眼睛,心头忽有一颤。 他牙槽紧咬,连忙稳住心绪,正要蓄力一击, 却见那巨大的金色羽翼上飘落一片金羽。 它散发着微光, 轻飘飘地拂过他的眼前,那样的柔美, 却又美得令人发颤。 它的羽片利如刀锋。 此时此刻,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握着这片羽毛, 一点点贴近他的脖子。 温源冷汗顿生,忙往侧位偏躲。 可苏缈的剑,却似一坐大山压在他身上,压得他的脚好似融进了泥土,一丝一寸都挪动不得。 温源慌了神, 想伸手挥开那金羽, 可若他敢腾出一只手,这威天盾就会被她压到面门, 直接爆了他的脑袋。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 恐怖得宛如一只真正的大妖。 那金羽追着他, 触到他的脖子, 一点点一寸寸…… 羽毛飘出视线,他明明已看不到它, 却又好似亲眼看着它是怎样划开他的脖子。 温源张着嘴巴,呼喊不出,只从喉咙里挤出难听的怪叫。 这次,苏缈没有看懂他的眼神。那究竟是惧怕还是悔恨,或者说是求饶……又或者,什么都有。 金羽轻轻地划开皮肉、筋骨……最后一声惊恐的嘶吼过后,万籁俱静。 一颗头颅落地,如沉重的木头砸在地上,滚满了泥灰。 结束了。她终于手刃温源。 可此时此刻,苏缈感觉不到痛快。 双翼收拢,她三步并做两步赶去钟曲身边。 距离一点点缩短,就快要靠近时,飞快的脚步却突然顿住。 她的呼吸停滞下来,满满的怯意忽然涌上心头,于是连步子也不敢再往前。 明明已经速战速决,明明一刻也没有耽误,可是…… 躺在地上的那个人,他安静的样子好似睡着了。 苏缈五指猛缩,紧紧地握着尧光,好像这样抓着就能留住什么。 可流水东逝,从不为谁的挽留而停。 钟曲不知几时合上的眼,或许结界破裂的那一瞬,他的本源便已耗尽。 夜终于沉寂下去。 千里孤山,万里无声,苏缈双腿一软,跪坐在他身边。 千言万语,没有来得及说一句。 她颤抖着伸出手,为钟曲擦去脸上的尘土与血污。 他的脸庞,比今晚的夜还要凉。 当他将自己的翅膀断下来,不容拒绝地续在她的身上……当他把残余的妖力渡给她,告诉她——他们俩至少得活一个——就已经把告别的话说尽。 如果非说有什么交代,只有虚弱不堪的一句——“欠我一只鸡,记得烧给我”。 倒像是玩笑。 “鸡肉烧不了,我糊只鸡烧给你,你自己炖成不?”苏缈颤抖着,对他说。 泪不知几时流了满面,她已泣不成声,钟曲却依然安静如夜。 他的脸逐渐变得透明,寸寸皮肤散成点点荧光。 温柔的夜风悄然刮起,荧光纷飞着追赶着,似蒲公草的种子飘向远方。 “哥——”苏缈追起身,往前赶。寂寞的山林,回荡着她用力的呼喊。 漫天的荧光听不见,它们纷纷地飘往四方,没有为她作片刻停留。 苏缈慢慢停下脚步,伸出手,却未能握住一片荧光。 ——他还是有怨,有不甘,有委屈没有说出来的吧。 有什么东西自她的脸颊滴入泥地,一滴、两滴……渐渐数不清了。 温柔的风不住地吹,风干不了她的脸。 ——你还没有叫过我一声“妹妹”啊。 当最后一片荧光,消失在暗黑的夜里,苏缈胸口顿然一痛。一股腥甜翻涌上来,鲜血从口中喷出,散落了好大一滩。 苏缈两眼一黑,几乎就要倒下。她捂住胸口,痛得冷汗淋漓。 钟曲做到了这一步,将一切可以给的都给了她,她又怎能辜负。 方才能打温源,是因强行突破至第七层心法。 第六层的根基尚未打好,真气运转不畅,瘀堵在胸口久久不散。 一口淤血喷出来,才稍稍好些。 也不知是大恸之故,还是真气堵着的缘故,她此时的头脑昏昏沉沉。 步子沉沉的像灌了铅,苏缈一步一顿,飘飘摇摇地走回原地。 地上有什么东西,在月光照射下发着微弱的光。 她躬身捡起。 是那半枚铜印,刻着一个“修”字。 指腹轻轻摩挲着凹凸的字,她轻轻地念出声,“信”、“修”。趟过一条奔腾着鲜血的河,这个名字才终于拼凑完整。 父亲…… “哥哥他也,魂飞魄散了啊。” 一滴滴鲜血渗入泥里,下颌一条血线趟过,苏缈却恍然未觉,只是紧紧拽着那两半铜印。 这个世间残忍又冷血,她情愿,换自己永辞于世,再不经这样的苦难。 …… 还没入夏,就连下了两场瓢泼大雨。 今儿午后终于雨停,可到了黄昏,这雨却又哗啦啦续上了。 从宁州往全州的路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水坑。 “妈的,这趟出门太倒霉了!”四五个粗汉从雨幕中跑来,骂骂咧咧地躲进长亭。 他们都湿透了,个个板着脸,把鼓囊囊的麻袋丢在柱子旁,还撒气地踹了几脚。 麻袋里的东西弹了下,没发出什么声音。 “淋雨就罢了,还撞上死人,还他妈是被大卸八块的死人,肠子脑浆弄得满地,老子一个做山匪的都觉得残忍!对了,老大,咱们要不要报官?” “报官?让官府抓咱们?”老大努努嘴,指指麻袋。 湿透了的麻袋这会儿很安静。 “能把一穿铠甲的大卸八块,必定是一群狠角色,咱们几个惹得起个屁。” 众人边抖着身上的水,边说起那林间的惨相,都忍不住感慨。 “嘘——”当中一人忽然做了个手势。 几个粗汉抖水的动作一顿,才发现长亭的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 是个女子。 她一脚垂地,一脚踩着坐板,背靠着亭柱,手握着一坛酒正饮着。其腹上放置着一把剑,身上穿的是干练的短打。 看打扮是个走江湖的。 她很安静,眼睛低垂的不曾转动,五官冷冷的,面上仿佛也下着一场暴雨。 斜雨飘进亭中,湿润了她的衣摆,她似乎也懒得挪一挪位置。 凌乱的发丝搭在她的脸上,她的衣裳沾满泥泞与血污,但都掩盖不住她的清丽。 酒很香,人很美,勾得几个汉子都咽了口唾沫。 其中一人把老大拉到一边,附耳说道:“老大,要不把这女的也……” 老大瞪眼,小声道:“赵大胆,说你大胆你还真大胆,那可是个走江湖的!” “可当家的说了,今年生辰别的不要,只要女人。咱们出来这么久,就绑到个残废,要不是脸蛋子漂亮,压根儿交不了差。更何况,老大你昨儿一冲动就先享用了,万一寨主发现是个残花败柳,咱们反讨不了好。” 那老大望了眼麻袋,不自觉地舔了舔嘴皮子。里头虽说是个残废,可漂亮得紧,那身段儿绝了。 却要上交给寨主,真是可惜。 他很是不爽地啐了口:“自个儿不行,怪女人不下蛋!抢再多回去也生不出个儿子,倒叫兄弟们看笑话。” “老大,这话可不敢说。咱们都只有照办的份儿,当家的不是警告了么,谁要敢应付他,吃不了兜着走嘞。” 赵大胆朝那女子的方向努努嘴,“把那女的绑了,咱们正好交差。她长得好,说不准大当家的一高兴,赏你个三当家做做。” 听得手下这么说,老大的脸上露出一丝挣扎。他扭过头,仔细地打量了下对面那个女子。 长得细皮嫩肉的,比许多大家闺秀还要白嫩,哪里像个走江湖的。 才十八|九岁的年纪,细胳膊细腿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厉害的。 身上还那么狼狈,说不准刚在哪儿被人揍过,躲这儿借酒浇愁呢吧。 他们五个壮汉,都是扛过大刀的,对付这么个小女子简直绰绰有余。 老大当机立断,朝兄弟们使了个眼色。小弟们顿时懂了,立即分开守住亭子四个角。 老大随即从布包中抽出大刀,简单又粗暴地直接伸到那女子脖子前。 她居然没有躲?迟钝的样子令老大愣了一下。 喝酒喝迷糊了吧? “姑娘与其在这里喝闷酒,不如跟我们走一趟。我们大当家正缺个夫人,请你过去过好日子。” 女子举起酒壶,饮了一口。她依然懒洋洋的,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轻启薄唇,嗓音微哑:“我心情不好。趁我还不想动手,滚吧。” 亭中五个汉子俱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串哈哈大笑。 女子似乎对她手里的酒更感兴趣。她摇了摇坛子,水声叮咚,听起来还剩最后一口了。 “数三声,再不滚蛋,我便要拔剑了——‘一……’” “哈哈哈……”刀都横在脖子上了,她还放什么狠话呢。 “二……” 几个壮汉哈哈大笑。 “三。” 当最后一个数出口,便好似有什么东西飞速闪过。 “叮——”一声脆响。 是那剑柄上坠着的两半铜印,轻击在一起发出的声音。 紧接一声闷响,是头颅落地的声音。 分站在四个角的大汉齐齐僵硬住,呆滞地盯着老大的头颅咕噜噜滚进雨里。 亭中再有一声闷响,是老大的躯体倒地的声音。 无人瞧见她拔了剑,也无人瞧见她收了剑,只有铜印发出的一声轻响,证明了剑曾经动过。 四个汉子瞬间面如土色,争先恐后逃出亭子。 四支飞刀一人一把,送上西天。 黄昏中的长亭恢复了安静,连雨声都小了。 苏缈喝了最后一口酒,捏着坛子又迷糊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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