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苏缈没觉得眉心红印有什么不好,尚能添脸上几分颜色,如今却想把它抹了。即便会暴露出额头的伤痕,也想抹个干净。 樊音听她是这个意思,点点头说:“那明天我和你两个师兄进城打听打听,家里就辛苦你了。来,我跟你讲讲通州物产,还有生意上一些门道吧,你这钱全交我手上,竟这么放心,一句也不问的。” 先前雁山派名下有铺子的时候,樊音才十岁出头,那时就挺喜欢看账的。 后来,刚管了一间铺子便遇上灾荒。接着,铺子就被卖了筹粮,她就此痛失了生意梦。 两人就坐在台阶上说了好久。 苏缈听得想打哈欠,忍得十分辛苦。生意之事,她实在是一窍不通。 直到日头偏西,从偏门处进来一抹白衣,踩着斜照进来的暖意夕阳,进了东厢房…… 意外地将她解救出来。 叽叽喳喳的话音突然打住,樊音忽然俩眼瞪圆:“那个是……啊,那个就是阿青?!” 苏缈瞥了一眼:“嗯。” 在崖边呆了一天,他这会儿终于回房了,带着一身的山野清气,就这么撞入眼帘。晃眼一瞧,倒真似那谪仙,卷着朦朦云雾飘然下界。 樊音把她的生意经当场抛到脑后。 她一把抓住苏缈的袖子,激动地提高了声音:“我的乖乖,这阿青公子真可谓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我这一见,心跳如鼓啊!” 苏缈抽了抽嘴角,难以认同:“他脾气臭得很,你跟他说十句,他才有一句回你。” 樊音却不改这一脸欣赏:“自然自然……霁月星辰,岂是我等凡人可以摘得!是我妄想了,是我妄想了啊!难怪师父极尽赞叹之词,今日一见果然卓绝。” 苏缈:“?”你见着啥了? 樊音对她竖起来大拇指:“师妹厉害,真是捡得一手好人啊!” 苏缈有些跟不上樊音的思维,尚未说得上什么,又被她拍了一巴掌在肩上。 樊音又突然严肃起来:“我这辈子啊,只想嫁给我的生意。但师妹不一样,该上就上吧,翩翩佳公子,谁捡到了是谁的,对吧!” 苏缈:“??” “别怪师姐管得宽,咱们常居山上,能选的太少。你看大师兄,都二十有六了,还没个着落,每次下山回来都被师父拎着耳朵讨要媳妇儿。” “不是的……”苏缈趁她喘气,匆忙插得一句嘴,“我没那心情,更没那心思。” 因开口不易,不免话说得急。 樊音见她满脸抗拒如此决然,舌头一顿,这才发觉自己怕是鬼话太多。 又因师父有言在先,让他们不要追着师妹问东问西,于是赶紧打住,只当师妹有过一段不好的过往。 “啊,饭香飘过来了,大师兄肯定又做了好吃的。” 樊音再不提别的,起身拍拍屁股,“走,咱吃饭去!” 苏缈:“……”她委实不太跟得上樊音的思维。 这日的晚饭,终于是做够了,算上阿青的那份儿也能管饱。苏缈有灵气养着,不知饥饿,为不暴露身份,却不得不浅浅吃了一碗。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送到某人房中的饭菜终于吃了个干干净净。 看来,有的人是吃硬不吃软啊。 那以后得对他硬点儿。
第30章 趁水行舟 是夜。 苏缈没有再练流云心经, 因不知她这几位师兄姐的作息规律,到底没敢妄动。 她一直观察到半夜。西厢这边儿微微鼾声此起彼伏,倒没出现哪个夜猫子。 苏缈干坐着也是无聊, 后半夜索性找玬珠去了。 山林寂静, 星月高悬。 “姐姐!你可算想起我了!”玬珠扑上来就是一个熊抱,呜呜呜直哭。 苏缈被抱得紧紧的,很难不感受到她这份儿孤单,伸手轻拍她的背,叹气:“委屈你了。” 长此下去不是办法, 这丫头分明是个跳脱爱玩的性子, 成日困在山上却是乏闷。可先前让她离开雁山,她却又不肯。 “要不然下山去找小孩子玩儿, 孩子单纯,总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提还好, 一提玬珠就跺脚:“去过了,遇上俩调皮鬼,朝我丢泥巴!你看,裙子都弄脏了!” 苏缈失笑,索性就留在山上和玬珠聊了半宿, 陪她解解闷。 聊着聊着, 聊到了苏缈额头的红色刺青。 “我可以啊,我能帮你消了!”玬珠急吼吼地就举起手来。 “你可以?” “唔……可是可以, 但刺青下面的伤痕是妖力留下的, 我怕抹不掉, 这样会不太好看的吧。” “不好看便不好看。”苏缈倒是无所谓。 见她执意如此, 玬珠当即捏了个诀。 可待她正要将一股灵力投上苏缈眉心,对方却突然叫停:“等等。” “啊?” 苏缈抬起手, 指尖抚过起伏不平的旧伤痕。片刻后,她浅叹了声:“罢了,先留着它吧。” 玬珠:“怎么又不弄了?” 月光照亮苏缈的眼睛,她目光定定:“等拿回尧光,再抹不迟。” 温源留下的一切,她纵然很想抹去,可一段伤痛未必一无是处。便让它留着,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有些事还没完呢。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苏缈和玬珠聊了半宿,终于也累了,赶在寅时末回房睡下。 这一睡,却半点也不安稳。 这是她离开长佑寨后,第一次梦见温源。埋在记忆深处的一些东西,到底是在无意之中被挖了出来。 她不提,不想,却不能说自己彻底的放下了。曾经差一步就要成为夫君的那个人,十年相伴,她曾向他奉出过真心。 温源在北,而她如今在南,走着截然不同的路,也许,这漫漫长长的一辈子,再也不会碰面。 如果,她不回去夺尧光的话。 次日一早,樊音他们便下山去了。陈慕之走前还熬好了粥。 接连五日皆是如此。头两天曾书阳还跟着去,后头便被师兄姐丢在家里。 他年纪还轻,谈生意帮不上忙,倒不如留在山上砍砍柴做做饭,免得乱七八糟的杂乱事儿都压在苏缈身上。 苏缈只需要帮同门洗洗衣裳。 这是师兄姐们对她的照顾。但按惯例,这些衣物都要用松针水泡过,她这一双手简直受了大罪。 又红又肿,到了晚上都还刺痛得难受。 唉…… 这些天,苏缈白日练剑,晚上等师兄姐们睡熟了便开始与那股妖力作斗争,照例每晚都要痛上两个时辰。 久了,竟也习惯,用以镇痛的烈酒喝光了后,她便没让玬珠再去买。 说起来,门派里人多眼杂,她在房间修习内功,还是顶着莫大风险的。 苏缈想过,她其实可以夜里去找玬珠,在玬珠的守护下对付这团妖力。一来自己安全一些,二来,玬珠也没那么无聊。 可仔细考虑过后,却作罢了。 因她剧痛发作起来的模样,实在是不好看,玬珠又是个善良乖巧的性子,见怕见了会心生忧虑,惶惶不安。 苏缈一直都很头疼,总也想不出该如何安置玬珠。 樊音和陈慕之下山打听铺子的第五天,苏缈早上起床便没看见曾书阳。 她这三师兄,每日起床后便先挑水,然后进山砍柴、挖菜,挨着该做饭的时间才野回来。 只是今天,他迟迟未回。 苏缈并未及时留意到,毕竟她感觉不到饿。 而秦少和这段日子不知在做什么,也不找阿青下棋了,时常过了饭点也未现身。 算是半闭关了。 故而也没留意到。 直到未时三刻,樊音和陈慕之从湘临城回山—— “哎呀饿死我了,可有留饭?”陈慕之摸着肚子往厨房去。 苏缈这才抬头看了眼天:“几时了?” 樊音:“午时末了啊。” 至此,众人才发现曾书阳不见了。 两人赶着回来本是报喜的,那商铺的事儿已定下了,可不见了师弟,再大的喜事都得放一放。 樊音脸色一僵:“遭了!” 陈慕之水都来不及喝一口,转身就走:“铺子的事等会儿再说,师弟只怕是在山里遇上麻烦了!” 樊音焦急道:“他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老想着去山里看新鲜。要是遇上什么野兽,带着剑去的还好,要是只拿了柄破斧子……” 两人顾不上饿了,也没好打扰师父闭关,提着剑就往山里去。 苏缈赶紧跟上。 三人兵分两路进了山。陈慕之功夫不错,单独找人,樊音和苏缈一道。 此刻天光尚明,天气也还不错。 这时节春回大地,野花陆续盛放,林风裹着幽幽花香拂过鼻尖。可眼下,谁也没有心情闻香。 苏缈从这淡淡的香味里,分辨出属于曾书阳的细微气息。 “这边。” 半妖的嗅觉比人类稍稍敏锐一些,又略逊于犬类,苏缈只能估计个大概方向。 虽然知道该往北还是往南,她却也不便表现得太明显,但有发现偏离过远的时候,才提议换个方向。 “小阳!” “师弟!” “曾小阳!” 樊音跌跌绊绊穿梭在山林间,扯着嗓子呼喊着师弟。呼喊之余没耽误她骂这小子—— “这臭小子打小就不省心,我也就大他四岁,这师姐当得跟娘似的!” “还是打少了,早知道锤断他小子的腿!” “师妹啊,”樊音叉腰喘气,停下歇息,“你可知道为何后两次进城,我们不带他。他个不省心的,在城里瞎转悠,竟被人哄进了赌坊……得亏是身上没钱。” 十七岁的少年,总是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总会想着自己拿主意。 那日擂台之争,苏缈就看出来了,曾书阳听话的外表下藏着一丝燥莽。 当然,有脾气,也不全然是个坏事。 走了没一会儿,苏缈就嗅到一股血腥味,血的味道淡淡的,但足够盖过曾书阳留下的微末气息。 她当即皱了眉。 “师姐,走这边看看。” 举头四望,山间密林丛丛,樊音也不知该往何处。师妹指了个方向,她也就跟上。 苏缈缓缓呼吸,辨别着经过鼻腔的气流。好在这股血腥味算不得浓烈,可以判断出血的伤口应该不大。 渐渐的,她又嗅到了另一股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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