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苏缈这徒弟一心向着雁山,他是看得出来的。 出钱出力,不惜引祸上身,勤练着他雁山剑法。这样的徒弟,若不是个半妖出身,他做梦都要笑醒。 秦少和来回踱步,反复斟酌着什么,时不时瞥她一眼。这徒弟跪得真老实,一脚踹下去都不敢喊声痛的乖顺样子。 倒叫他不便发火了。 秦少和端起茶水痛饮个干净,杯子搁得哐当响。 “友?你跟那妖还能是友吗?你师兄师姐都不是瞎子,也不是蠢人……我雁山派讲究一个礼数,如今误会铸成,你与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叫他们三个都看到了,该当何解!” 就是这么倒霉,两次都被樊音撞见。唉…… 陈慕之和曾书阳虽现在还满头雾水,时间一长只怕也会觉出什么,她脸皮厚倒是不觉得羞人,届时尴尬难受的是其他人。 不仅是尴尬,若将来传出去,雁山门风危矣。 “师父想让徒弟怎么做?” “你先别开腔!” 秦少和赶紧抬手,示意这孽徒可闭嘴吧。他来回踱着步子,额头都要冒烟了。 苏缈等了好久,才见他在焦躁中停下脚步。 “这样。你既然说还要试探那妖,索性就向他陈述实情,问他可愿与你成亲,守好我雁山门风。我们借机观他反应,再做其他打算。” 苏缈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是,师父,徒弟不能是这么卖的吧!
第40章 妖界大乱 秦少和说得半点不像开玩笑, 况且现在也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成亲? 苏缈身心俱震,差点儿从地上爬起来:“可……师父,若他同意该如何, 若他不同意, 又该如何?” 想也不用想,那妖必然是不会同意。那然后呢,双方闹出不愉快,只怕更难收场。 秦少和虽嘴角浅笑,眼底却隐约有凶光外露。 他缓缓蹲下, 与苏缈平视:“若同意, 或是有过考虑,至少说明, 他妖性不重,懂得替人着想。至于是否真成亲, 我们后面再议。若他当场拒绝……” 他顿了一顿,“不过就是,我和妖再斗一场!不是他滚,就是我亡。” 这,算是郑重告知。 妖很难杀,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固然要付出代价,但雁山必须还是雁山派的。 苏缈相信,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 要么她一起滚蛋, 要么她就得与此妖站在对立面。 后果便是, 她和妖族之间又多了一层隔阂。 她志在消除三方误解,这样的走向苏缈半点不想看到。 可“成亲”这两个字, 于她而言血淋淋的。 恍惚间,耳边仿佛传来玉碎的脆响,她身心骤寒,似遁入那一日的冰天雪地。 秦少和这老光棍儿,想得什么昏招! 苏缈瞅了瞅嘴角,合理怀疑:“师父,您气糊涂了吧。” 秦少和直起身,给自己续了一碗茶,这会儿终于怒消:“你别管我糊不糊涂,权当一次试探。咱们问他一个措手不及,方能探到更多虚实。” 苏缈:“看来师父是铁了心要卖徒弟啊。” 秦少和端起茶碗,慢悠悠地吹:“也不知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很好,不愧是剑走偏锋秦少和。 苏缈又何尝不知,这一次,秦少和不光是在试东厢房那位,也是在试她。她必须给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结果,至少,是满意的态度。 她有情绪,她不想呆了:“那,徒弟先走了。” “慢着。” 秦少和叩响桌面,下巴指指案上的册子:“下册,拿走。” 苏缈迈出去的腿又收回来,双手取过剑谱:“谢师父。” “你把它练熟,配合你的骨剑,努力一把应能拿下修元。若再有内功相辅,修元便是十拿九稳的——对了,你这经脉的问题,可得出个结果了?” 苏缈寻思着,若能得东厢房那位帮一把,妖力入气海指日可待,当下答道:“就快见分晓了。” “那你滚吧。” “……” 苏缈滚得干干脆脆,回房,关门,往床上一趴。 她夹几族在中间,真是不好受啊。好不容易在心里劝好自己,苏缈迈着沉重的步子往东厢房去,却发现…… 他门栓了。 往常是不栓了。 罢了,正好她难以启齿。 东厢房里,钟曲长舒口气,尤觉得胸口闷痛。这一痛,迫得他眉心的悬针纹跟刀凿似的深。 钟曲脚下掉落了三根短钉,皆是从他胸口取出。但身上的伤远不止胸口这处,疼痛去了大半条命,令他一张俊脸了无血色。 按理来说,若得月之子疗伤,痊愈不过在俯仰之间。可这一次,月之子却没有亲手给他疗伤。 而是用了月影杖。 此乃妖皇法器,亦是权杖,代表月之子至高无上的权力。其灵力充盈时杖头为满月,杖头呈弯月时,则是灵力枯竭时。 此时杖头已从满月过度到了弯月,无以为继了。 能得月影杖为他疗伤,已是他极大的荣幸,寻常人等,便是瞧上一眼都不配的。 好在这雁山灵力出众,他的伤虽只被治疗了八成,自行痊愈也不过是一两天的事。 “说说,如何暴露的?”上首这位收了月影杖,睇他一眼,又捻起黑子在棋盘落下。 “回尊上的话,灵狐王到底诡谲,纠集其他三族,将凝辉殿又彻查一遍,终究怀疑到奴头上。若非金翅鸟王暗中放水,奴只怕没法儿活着出来见您。” “她放你的水。”上首冷冷轻哼,“究竟是想以你为饵,还是顾念与你的血脉之情?” 钟曲跪地不起,不敢马虎:“奴出来人界之后,确实发现身后有尾巴,不过请尊上放心,已经甩掉了。” 话毕,却又欲言又止。 “说。” 钟曲这才往下道:“只是这跟踪之人甩得过于容易,倒不像是金翅鸟王安排的手下。” “故此你无法判断,她真正所图?” “是。” “你希望,是哪个原因?” 钟曲垂首,神色黯淡:“尊上是知道奴的。” 棋子搅动的细响,像是擂在心上的鼓点。 良久,棋盘再落下一子。 “你虽为金翅鸟王之孙,却也是金翅鸟族之耻。你来本尊的凝辉殿做近侍,图的不过是为摆脱欺凌。到如今,你又想凭着今日助本尊之功,来日屹立万妖之上。” 妖皇轻扫他一眼,稍有停顿,“若你懂得求稳,再与金翅鸟王联手,则可进可退。” 钟曲脸色微变,毫不含糊地重重磕了个响头:“不得同族善待虽是奴毕生遗憾,但若有一日金翅鸟王以亲情诱惑,妄图借奴对尊上不利,奴宁死不坠忠义!今日出逃妖界本已做了必死准备,这胸口三根短钉是奴亲自扎进体内的,一旦被捕,拍钉入心只在弹指之间,绝不会给他们逼问的机会。” 他的话断在此处,因胸口疼痛眉间紧紧锁着。 钟曲喘了口气,稍缓疼痛,才又往下道,“更何况,若是奴当真与金翅鸟王合谋,妖族此刻必已兵围雁山。” 又是良久的静默。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在月之子的脸上。 他轻勾了勾嘴角:“若不信你,又何必为你疗伤。起来吧。” 钟曲捂着心口直起身,忽又听上首传来一声轻叹,“你父子三个,都是一样的硬脾气。” 钟曲怔愣。 “死不低头。” 棋子被丢回棋盒。这局棋,忽然就不想下了。 妖皇倏尔想起,昨日那半妖坐在对面时的情景。她说,以后再来陪他下棋。 方才她已至门口,却又退走。 苏缈这晚没和体内的妖力较劲儿。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容易有了一点睡意,玬珠却摇着尾巴跑来找她。 “苏姐姐,沁儿来了!我让她在后山等我们。” 眉沁? 苏缈一个打挺就下了床,顺手拿了柜子上一包果脯,这就与玬珠一起翻墙去了后山。 “呜呜……珠儿!我好想你!” “我的好沁儿,我也好想你!” 今夜的群山清清静静,小树林里藏着喜悦。 苏缈等这对好姐妹抱着蹦完了兴奋劲儿,才上前来。 “苏姐姐,呜……你都不知道,我差点出不来了。” 眉沁小脸通红,拍着胸口,想起之前的事还有些后怕。 “难为你了。”苏缈把果脯塞她手中,“可累了?” 眉沁委屈,打开纸包吃了一口酸甜,心灵瞬间得到安抚:“我胆儿都快吓破了呢。” 玬珠心疼地拉着小姐妹的手:“我们到那边坐下说。” 眉沁跑这一趟,一为与小姐妹见面,二为先前答应过的,帮苏缈打听她父亲之事。 在大石头上坐下,她就跟苏缈说了起来。 “你父亲确是金翅鸟王之子!只不过,金翅鸟族对你父亲讳莫如深,一开始很难打听到什么。可架不住我聪明,嘿,后来还是被我打听到了一些。” 眉沁咬着果脯骄傲地说。 “辛苦你了。”苏缈自是万分感谢。 眉沁:“我们都知道的,妖人结合本不被允许的。金翅鸟王当时之所以能容忍你父母在一起,也是想着人类寿短,等这段孽缘被时间掐断,你父亲自然就回去了。但后来你父亲执意带你回去,妖族必然不允,事情就卡在这里了。” 这些苏缈知道,眉眼微垂,略有黯然:“是,我父亲之所以会死,都是为了我。” 眉沁:“也不全是为你。” “?” “是这样的,苏姐姐你还不知道吧,当时你娘生下的是一对龙凤胎!” 苏缈怔愣:“龙凤胎?” “对,你有一个哥哥!” 眉沁说道,“他比你运气好,完全继承了妖族血脉,有妖丹,能化形,羽毛还全都是金色的呢。” 丹凤眼微瞪,苏缈好不震惊。她往前倾身,追问:“然后呢?!” 眉沁吃着果脯,差点儿噎了:“然后啊,金翅鸟王当然不可能允许妖族血脉流落人界啊,更何况是王族血脉。你父亲抗争不过,只好把儿子送回妖界。” 苏缈好生愣了一愣。 一瞬间,过去许多不明白之处,她全懂了。母亲的愁苦,父亲的叹息……原来,竟是因为骨肉分离。 “但是吧,你这个哥哥终究是有个人类母亲,以至于他打小就被同族看不起。金翅鸟王想护他,可也无法时时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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