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踹的裆?” 乔六挠挠后脑勺,憨厚道:“我。” “断子绝孙脚啊!” “贼眉鼠眼,偷东西就罢了,还瞄人家姑娘屁股。” 那真的是该断子绝孙。众人哈哈笑起来,笑声还未落地,却又听得一声高呼。 “知州大人到——” 愤怒的众人正宣泄得舒服,忽听得这么一声喊,纷纷惋惜地收起他们的脚。 人群退后,但见那小贼缩在地上,已半死不活的了。 知州大人亲临,数百官兵披甲带刀,迅速切入人群当中开道。 不过眨眼,混乱的局面就被稳定下来。 一顶暗红的锦轿渐入眼帘。 张巡检慌忙下马迎接。 轿子倾斜,刘知州一身靛蓝官服,从轿中出来。 那轿门狭小,竟险些卡了他硕大的肚子。 这刘姓父子还真是像得很,浑身肥油,全是民脂民膏。 刘知州挤下轿来,只冷眼那么一扫,先前哄闹的人群变得鸦雀无声。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雁山派身上。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眼睛狠瞪,随即愤而下令:“凡煽动闹事者,统统拿下!” 两队披甲兵士,立即往苏缈这边拿人。 如今这乱世,他虽只是一知州,却早已握得兵马大权。 地方情形多是如此,远在京师的无能天子压根儿管不了这些。 对方有兵,所谓的“法不责众”,便在刘知州面前根本没用。 眼下这情形,叫苏缈有些头疼。 怎么办?她被抓了不算什么事儿,可这些同门却不比她皮厚。 眼瞅着官兵近在咫尺,步步逼近,苏缈不及多想,当即又抽了剑。 拒捕重罪又何妨,今日种种皆是因她,自然由她承受后果。 “师妹!”樊音没拉住她。 苏缈一把将她推开:“快回去找师父!” 随即体内真气涌起,弓步横扫,剑扫之处如有狂风忽至,迎面官兵瞬间步步后退,向后拥挤,一个压着一个倒了一地。 围观众人惊掉满地下巴。这样的一剑扫出来,怎一个天爷了得。比当初秦少和断下狮头那一剑更恐怖! 可刚才被那一顿打砸,却并不见她还手。事到如今,岂能再说她不是好妖。 苏缈双手握剑立在那里,那不屑一顾的模样,看得刘知州咬牙切齿。 围观这些小民,看向那半妖的眼神,竟多有担忧与怜悯。 简直荒唐! “我通州何时竟出了这等妖物!” 刘知州全然愤怒了。 今日若不将此妖物降服,他还颜面何存! 于是将袖子一挥,便要下令增兵。却在这时,忽听得谁人一声高呼:“知州大人——” 在场众人皆循声瞧去,但见一布衣书生从人群里钻出来,对着刘知州便是躬身一礼。 在场上千号人愣愣地盯着他。 刘知州本因半妖不悦,被这书生打断便更是不悦:“你是何人?” 那书生不答,却是问道:“九州将乱,敢问知州大人可有练兵备战,可有增补粮草,可有巡视武库,可有……” “放肆!”话未说完,被张巡检厉声喝断,“一介草民,轮得到你在这里质问大人!” 那书生却恍若未闻,只管往下说道:“泰州兵变消息传来,人心惶惶,几天过去却未有一条布告张贴。知州大人不想着安抚民心,早做准备,倒在这里为难一只半妖,为难救济民生的雁山派!” 张巡检急了:“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给我拿下!” 那书生义愤填膺,直面着提刀过来官兵,竟昂首挺胸,半步不退。 苏缈觉得他有些面熟,却来不及回想,忙又双剑出击,将前来抓捕的官兵统统击退。 一时“哎哟”四起。 待收了剑,她才想起来——刚拜入雁山那会儿,一日进酒楼吃饭,遭遇刘公子讥讽秦少和。 当时,站出来呵斥的就是这个书生。 他还是这么敢说呢,没被封口弄死简直是个奇迹。 因这书生说得句句切中要点,正是百姓关心之事,围观的人群再次躁动起来。 向来小民怕官,但若有人牵了头,未必还肯龟缩着。 在场的这成千上万人,你一句我一句,一时全都叫嚷了起来。 若没有苏缈那事,他们还闹不起来,眼下既已聚在一起,知州大人也来了,便非得要个说法。 刘知州虽带百来兵士之多,若要真和雁山派动起手,未必扣押得住他们。 本就没底,又突然窜出个书生挑事,煽动民意,竟叫他束手无措。 若是强取,谁知是他先围了雁山,还是被这些刁民先围了知州府衙。 官逼民反,他讨不到一点好处。刘知州忽觉头疼。 那书生得了百姓响应,索性高喊一声:“请知州大人以民生为重!” 此时的人群,眼里哪还有什么半妖,他们就要个说法——又要打仗了,怎么办! “我昨晚还见知州大人在望春楼听曲儿!” “狗官!不管我们死活!” “他倒有个好年过,咱们谁来管!” 人群朝刘知州的方向冲挤过去,苏缈等人被挤得晕头转向。 场面有多乱,被挤到变形的摊子有话要说。 雁山众人面面相觑,呃……好像没他们什么事儿了。 虽然脱困,瞧着那乌泱泱围着刘知州要说法的人群,心里却不由一股酸楚。 往后这九州大地,同样的事情只怕会越来越多。大家都不想打仗,都害怕打仗。 湘临城里乱糟糟闹了一整天。 事后才知,那挑事的书生名唤程昇,虽连试不中,却是个心怀天下的。 听说泰州兵变,他心头郁闷,整日忧国忧民。岂料这刘知州成日里花天酒地,只顾享受,他心里别提有多瘀堵。 正苦无处发泄,今日苏缈这事倒给了他机会。 陈慕之怕他遭了报复,劝他到去雁山上暂住。 程昇倒是豁达,爽朗笑道:“大丈夫,岂当得那缩头乌龟。” 说完与众人道了别,便离开了。 这日回到雁山已是黄昏,将今日发生的事与秦少和交代了,众人才各自回房。 苏缈把房门一关,很是想好生休息休息。她本就浑身疲乏,还动过手,身上早没力气了。 回头,却就对上一双凉凉的眼睛。 不仅凉,还带着薄怒。 “谁又惹尊上不快了?” 妖皇重重搁下茶盏,桌面溅起点点水滴:“还好意思问本尊。” “?” 她惹的?哪儿做错了?苏缈顺着他的目光,直往上翻眼皮…… 哦,额头的伤。 妖皇眼底一片阴影,咬着后槽牙:“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忍的。” 今日在城中发生过什么,妖皇远在雁山却都知道的。 苏缈心头这根缠心藤,随时监视着她。 她无所谓,莞尔道:“结果不是挺好么,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全须全尾?” “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妖皇板着个脸。 苏缈在一旁坐下,小心地问:”尊上这是护短,还是嫌我没出息?” 他没说话,冷着脸饮了口茶。 苏缈淡淡道:“委屈又死不了人。” 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饮了,“……又要打仗了,那才要死人。” 屋中气氛沉沉,连茶都闻着不香了。他在乎的,和她在乎的,根本是两码事。 妖皇没再说她什么,只将广袖一扫,将她额头的伤疤淡去。 那脸上的不悦,却未见得消。 苏缈摸摸额头,忠心一句劝:“尊上还是少用妖力为妙。” “顾好你自己吧。” 哦。 “对了,我买了上好的红茶,泡给尊上尝尝?”苏缈说着,便将篮子提过来,从中拿出茶盒。 嗯? 茶盒拿起来,却发现下面压着一封信。 今日在城中,打砸过她的百姓为表歉意,往她篮子里塞了好些东西。 吃的喝的用的,别说臭干子了,连猪大肠都有。 她竟不知,还有封信压在最底下。 捏起信来细瞧了瞧,信封用的是上好的硬纸,又打开来看。 内藏一张洒金粉蜡笺,上头端正写着一行字——“初六,同心当铺,静候”。 署名,“一半一半”。 她愣了一愣。 半妖么?
第99章 除夕之夜 这通州城中, 还有别的半妖? 苏缈愣了神,细想,却又觉得合理。 湘临城靠近雁山, 在这一带活动的妖族必然比其他地方多。 今日在城中, 她的半妖身份被闹了个人尽皆知,有同类搭讪也不奇怪。 从信笺用纸可以看出,这位同类财力不俗,这便让她更多了几分好奇。 日子定的初六,年节里不忙, 届时定要去会会。 苏缈将信收好, 为妖皇煮起了茶。 乱糟糟的一日过去。次日除夕,一大早就下起了雪。 屋顶白茫茫一片, 雪满人间,连院中那棵瘦瘦小小的白果树上都压满了雪。 苏缈这些日还是爱睡, 早上是被窗外的笑闹声惊醒的。她伸个懒腰下了床去,推开窗,便见几个小的在院子里玩儿雪。 “你不堆雪人,搭这个干啥?” “这是土地庙还是狗窝?” “会不会说话,还狗窝……珠儿, 我给你搭的狐狸窝, 多漂亮,快变了进去试试!” “才不要, 这明明就是个狗窝!” 苏缈托腮趴在窗台, 听他们斗嘴, 听着听着就弯了眼角。 他们争着吵着, 也不知谁先甩的雪球—— “哎呀!” “哈哈哈哈……” “呀,不是我砸你的啊!” 眨眼又打起了雪仗。 笑声诱人, 没一会儿,引得樊音也来搓雪球。整个后院雪球乱飞,闹成一团。 苏缈手痒极了,披上披风开门出去,蹲下抓了团雪就朝曾书阳砸过去。 “师妹!?”少年被正中脑门儿。 玬珠笑得直不起腰:“姐姐快打他,他非要我钻狗窝!” “看招!” 曾书阳搓了团雪反击过来,苏缈脑袋一偏就躲开。 他顿时无语,“你这速度,谁打得过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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