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慢慢踱步出现,老者手掌一根冰雕手杖,仿佛身上压着千斤重担,佝偻着背,步履蹒跚,手上的冰杖亦是颤抖的厉害。 “咳咳,寂泽,你有几年没来了吧。”老头笑着说道,声色疲惫,眼神望下男子身后。 “怎么不见小了了?”老者未在男子身后寻到想见的人的身影,浑浊的双眼,瞬间失了神色。 “小丫头最近犯懒的很,出门时,正睡的憨,我独自来一趟亦可。” 寂泽不好将女孩儿因着贪吃,胖的没衣服穿的事儿说出,随意扯了个慌。 “那就好,那就好。”白发老头边引着寂泽往前走,一面说道,“咳咳,往年,都是半年来一趟,如今几年不曾来过了,咳,看来小了了近年是瘦下来了呢。” 神情淡漠,语气飘渺,仿佛不是说与他听,更像是在自语一般。 寂泽盯着老头佝偻的后背,看了许久,开口问道,“爷爷可知玄武域内最近可是有什么厉害的残魂出没?” 老头不答,半日,冷笑着反问道,“这界里几万万年,有几只妖兽能活的过祈祭?” “寂泽只是好奇,那残魂额间顶着一只碧眼,四族中却只有白虎族的灵宠三青鸟有这等碧眼。” 寂泽思酌片刻,接着说道,“看他离去的方向,却是往玄武域的雪峰深处而去。” 老人手中的冰杖微顿,仍往前走,“寂泽,有些事情,不用太过计较,护好身边的人才是你应该做的。” “世间万物,你所知的不过只是些皮毛。很多时候,自以为掌控了一切,到头来也不过是空欢喜一场罢了。” ‘不计较’寂泽盯着老者蹒跚前行,想到那残魂离去时,散发出来的异香,对着他喊的那声他从未耳闻过得名字,心中疑惑愈深。 他从未在祖父那处知晓过有这等人物的存在,竟单凭着一丝残魂便能到这般行云流水,来去自如的地步。 浑身散发的玄力,澎湃磅礴,若当时那人同他争斗下去,他并未有十足的把握能将他打败! 如若那人修成了实体,就算是祖父……也未必能是那人的对手! 这等妖物,栖息与雪峰深处,守山人却全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玄武族又是何等居心? 若‘祈祭’真能将这妖物吞噬的一干二净?而他口中的那两个字又是何人? 寂泽心中的疑窦愈深,想到出门时小姑娘如小猪拱食,吃的满足的模样,不时的在眼前闪过。 他不想让了了过早经历人事,更不想她被迫做她不愿做的事,族地想对她下手的人又何曾真心断念过,无非是迫着祖父,又被五叔护着,不敢轻易动手罢了。 也许真如孙婆说的,带着一道走才能安下心来吧。 可外面风餐露宿便是家常熟态,地域气候差距极大,春暖花开有之,极寒暴雪亦有之,偶尔几个月也未必能找到一口吃食,他更不愿小姑娘同他过挨饿受冻,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日子。 他微微吐了口气,如今能轻易进入玄武族地,论起来,也算是违背了神令,便不再多言,跟随老人前行。 走道幽长,整个洞壁被一层坚硬的冰层覆盖,冰壁上未挂任何烛火,只冰晶的荧光淡淡的泛着幽蓝的光芒。 四周很静,老者拄的冰杖在冰阶上,发出噔噔闷响声,却与往日略有不同,带着几分焦躁。 “寂泽,为何而来,过几日便是祈祭了,寂勋怎这般放心你独自出行?”老者突然问道。 “没什么重要的事,去趟纺衣宫便回。”寂泽顿了顿,继续说道,“…小丫头的衣服又要从新添置几身了。” “哦~~这般,呵哈哈,能吃便好,能吃便好…呵呵呵!”老头笑道点头,笑声苍劲有力,几分无奈,万丝欣然。 笑着叹道,“我以为几年不见,小丫头再不是以往的胖娃娃了,如今倒是我想多了,哈哈哈。” “爷爷若想念,祈祭的时候一道来苍龙域吧。”寂泽笑着说道。 笑声戛然而止,沉默良久,老者缓缓说道,“我老了,走不动了。” 冰梯一路向下,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不再是雪山外的皑皑白雪,凛凛烈风,黄草枯木。 老头将他送至洞口,便转身往回走,佝偻的脊背,手上的冰杖颤巍巍的拄着,脚步却是极稳的往冰阶上抬腿而去。 寂泽望着老者从视线中消失,心道,了了不来,这待遇委实差距的明显。 转身踏进玄武族地,这里是鲜有的世外之地,若不是老者通融,他并不能轻易进入。 玄武族地坐落于几十座雪峰中心,地势极低,因此即便是极北,族内确是桃花朵朵,花香鸟语,田地里更是开满了金黄色的小花,联袂成花海,一片春意盎然的姿态。 这里是四族中少有的田园风光,但凡,人界能瞧得着的,这玄武族便有,玄法修炼上他们敌不过其他三族。 他们喜好男耕女织,细水长流的桃源生活,万万年如一日,从未改变,亦未厌弃。 “寂泽,你家胖妹妹呢?”一个人影突然从金色花田中跳了出来。 “胖的出不了门。”寂泽笑着说道,见靴上沾满金黄花瓣,停下脚步,将花瓣剔除,转身看向少年。 男子极少在外人面前这般调侃寂了了,只觉心中舒畅,脚步亦轻快起来。 “哈哈哈,又来给胖妹妹制新衣来了。”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儿,束发上沾着细碎的金色花蕊,随着寂泽的脚步,在一片金黄中穿行。 “嗯。”男子点头回道。 “温莫寒,你给我滚出去!” 此时,小丘上,一声恼怒的大吼,“这油耔花都快被你踏没了!” 不远处,豆蔻少女,穿一身茶色裙衫,肩膀上绑着一条襻膊,露出一双麦色的修长手臂,插在腰上,怒目瞪着花海中的少年。 少女的面颊同手臂一般,晒成麦色,一双杏目,一对浓眉,挺翘鼻梁,身型窈窕,曲线纤细。 “蓓蓓,你这母老虎可是露出面目来了,哈哈哈,你都不看看这边还有谁在?”少年往山丘上望去,捧腹咧嘴大笑。 “哼,能是谁呀,除了你那几位狐朋…狗友”少女特有的尖翘嗓音遽然急转直下,羞涩的瞧了眼一旁的男子。 温莫寒面色微有些僵,依旧笑嘻嘻的说道,“难不成,蓓蓓已经移情别恋,对我种了情根,眼中只剩我一人。” “哼,你想的美!”少女哼道,脚下飞快,朝着男子飞奔过去。 “寂泽哥哥,好几年不见你来啦。”温蓓蓓仰头立在男子身旁,柔声笑道。 身旁的少年突然横插进去,背对着少女,侧着身子,惊声道,“呀,寂泽,我好像忽然失聪了,你刚说话了吗?” 一面往四周望去,寂泽不理,自顾往前走去,二人自小拌嘴长大,他早习以为常。 “嗯?”少女疑惑。 温莫寒一面搅着耳内,一边摇着头问道,“刚才好像有几只蜜蜂在我身旁嗡嗡叫,寂泽,你可有听到?” “你是说蓓蓓说话像蜜蜂?”男子轻笑着反问。 “温莫寒,你想打架就直说!”少女面上猛的一烫,恼怒的瞪着少年,双手握拳,做势要向少年挥去。 “哈哈哈,温蓓蓓,你又露馅了哦!”无视少女的威胁,少年捧腹,弯腰笑的越发肆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出意料,少年胸前衣襟被一把抓住,温蓓蓓对着少年的下颚处,十足的玄气,勾拳打了过去。 少年被打的身体在半空中飞了几丈后,一头栽进了淤泥中。 温蓓蓓依旧不解气,蹬脚上前,恶狠狠的瞪了眼趴在地上的少年,随后奔跑着追上不远处的黑衣男子,朗声娇俏问道,“寂泽哥哥,怎么不见了了妹妹?” “未一同前来。”寂泽笑道。 “了了今日为何不一道前来?几年不见,甚是想念呢!”少女追问。 “人家小了了长得白白胖胖,自然养在家中小心呵护,哪同你一般,黑如墨炭,声如洪钟,整日里就知道打打杀杀,欺负我这种大域里的小苗儿。”少年揉着被摔疼的大腿,翘腿追了上来。 “温莫寒,你不聋了嘛,怎么耳朵又长上了?”少女气哼。 二人一路拌嘴,寂泽嘴上轻笑,身体亦跟着松快了些。 穿过连片的油耔花海,踏过桃林里用细碎鹅软石铺成的小道,直到纺衣宫门前,二人才清安静下来。 见男子踏入殿内,少女忙要跟上,忽然脚上停顿,看了眼少年,轻哼一声,随后进了纺衣宫。 少年见二人已进去,拧眉踌躇半响,亦翘着一条腿,跟了进去。 这纺衣宫虽在他们玄武族内,但因着这几百年间,寂泽频繁出入。 各域闻名寂泽美名的女子,便络绎不绝的往纺衣宫来,所幸来的多半是精灵仙儿,不至于绝了这其他三族的美艳娇女子,而引得其他三域不满。 第15章玄武域 纺衣宫,原本也不叫这名儿,亦不曾有这般大的宫殿,本也只制这玄武一族的日常衣衫,以前不过是一间不算落破的小茅屋罢了。 这大界里,虽不怎么同天宫来往,但域中人却多爱模仿那些神仙的穿着,多流行淡雅素色。 只独小丫头,偏好浓郁色彩,几百年前,偶得了一件梅色长衫,小丫头喜欢的紧,至此,小丫头的衣裙便都到这纺衣宫来定制了。 因着寂泽常来的缘由,这四域的姑娘时不时的都往这处跑。 今日,将门卸了下去,明日,便是将那几把为数不多的桑树椅坐断个脚脖子,后日更是将纺衣婆子挤的直喘不过气,憋红了面庞晕了过去。 那纺衣婆子愣是憋了半日,才缓缓睁开一条眼缝,却见满屋子的姑娘围着她这老婆子。 眸中亦不知何时蓄了泪水,那细白的葱指上一一拿着一条雪白巾帕,掩唇凝噎,只瞧不见那泪花儿有一丝丝的往那涂满脂粉的嫩脸上滑落。 眼前白茫茫的飘着一堆的白色丝绢,这把纺衣婆子委实吓得不清,头一歪,又生生晕死了过去。 至此,玄武族长,便寻了座不起眼的雪山,劈出一块空地。从新建了这纺衣宫,又定了个绣娘技艺比拼大赛,将制衣尚可的姑娘们安置了下来,又封了族门,至此族内才算清净下来。 寂泽几年不来,如今的纺衣宫早不见往日的热闹,大厅内空置着几十架纺车,积着厚厚一层白灰,寥寥数个妖娆倩影,各自崴躺在纺车上,似犯了相思,无精打采着。 温蓓蓓悄悄靠近男子,低声道, “寂泽哥哥,你瞧,才几年,这些女子都跑没影了,想来所谓的真心,也不过是些东逝河水,还不如那杨花树下的小溪,流的虽快,但也是浇灌了一路的杨树了。” 温蓓蓓说着,不肖的看了几眼空置的纺车。 “蓓蓓,你也好不到哪去,前几日看着雪鹰新生的崽,流口水的难道不是你?”温莫寒警惕的盯着四周,低声说道。 “谁,谁盯着那小毛孩子流口水了!”温蓓蓓一惊,连声反驳。 她不过是看那毛球可爱的紧,不像他们玄武,通体鳞片,摸上去全身滑溜溜的,滑腻的厉害。 未说完,艳色红唇已被少年一把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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