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等这艘船飞上百余米,谷小草趴在窗户边上又大呼小叫起来。 “你们看,下头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是不是张三?!” “天哪。” “哎哟。” “还走不走了?” 因为反复折腾,船内众人纷纷抱怨起来。 但是元宝派门人好管闲事的那颗心蠢蠢欲动,最终还是让船停在了半空中。 众人抬眼往下面看,这里是离招引仙墟不远的某处僻静山林,有一条银链般的小型瀑布从高出倾落。 再一细看,瀑布前方果然是张三躺在了地上,他周围还围着一圈修士,为首一人不时将某种符箓贴在张三身上,令其痛的蜷缩起来。 巫娆说道:“冠上簪花,看上去像是浣花宗的人。” “那还不快下去。” 谷小草看到死对头便摩拳擦掌。 “换好衣服,换好衣服再跑!周围人多眼杂,你这身乞丐装可不能露出来。” 胡拉拉追着谷小草屁股后头扯着嗓子喊道。 于是,这艘命途多舛的飞舟又一次落回地面—— …… 说来也是张三倒血霉,他因为被炸伤错过了四大仙门招收弟子,又因为捻尘缘堵门错过了其余中小仙门的招生。 再加上年纪大了资质平平,就连散修也不愿意要他当徒弟,就这样稀里糊涂漏在空档里。 好在张三对于得道成仙也没什么执念,他告别元宝派后就一个人走出招引仙墟。 一路行来,张三已经想好了,就把所经历的一切当作是场奇遇,准备回到家里去好好跟街坊邻居、父老乡亲说道说道。 张三却不知道,身具修炼资质的人,过了仙缘门就是正式入道了,只能待在修仙界,若无引领,根本难以返回凡人界。 张三在招引仙墟周围的山中游荡,不多时便迷了路。 因为口渴,张三循着水声来到瀑布前,没想到居然见到水中有位如同玉人般的仙君背对他沐浴,还没等避开,张三便听一声厉喝。 “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偷窥本君!” 这一下,张三真是百口莫辩。 身边呼啦啦围上来一群仙君仙子,他们身着华丽、腰配琳琅,头上簪着各色鲜花,浑身上下的皮肤剔透莹白,个个都是眉目如画的大美人。 不过,张三无心欣赏仙姿玉容,只连忙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连连讨饶。 “我是不小心路过这里,不知道有神仙大人在这里洗澡。” “还想狡辩!”为首的的妙龄仙子柳眉倒竖,略一抬掌张三就被打倒在地,随后便是一道道他看不明白的符箓贴到身上,每贴一道便能感受到万蚁噬心、剥皮削骨之痛。 一开始张三还涕泗横流,惨呼着满地打滚,后来渐渐没了力气,像一只死狗一样蜷缩在地上痉挛。 “你们看他这个样子,真恶心。” “月夕师姐,还不如给他来个痛快的吧。” “啧,好脏啊。” …… 张三已经因为巨痛而失禁,摊在地上不知生死,围观的几位神仙纷纷皱着眉,万分嫌恶地捂住口鼻躲远了。 就在此时,一道剑风袭来,携着势如破竹般气势打碎了符箓,为首的那个浣花宗弟子慌忙侧身折腰,这才险之又险地避过刺来的剑锋。 同时,刚刚还在抱怨的几位浣花弟子顿时花容失色,躲得躲逃得逃,分外狼狈。 “什么人?”花月夕收了手,惊疑不定看向剑光来处。 只见,对面飞舟下方站着身着鹅黄衣裙的娇小女仙,她旁边则站着位雌雄莫辨的极品美人,另外还有个老头,带着一高一矮两个俊秀少年郎。 正是元宝派一行人。 “哟,这不是浣花宗的花月夕嘛。”谷小草收回剑,不怀好意地盯着为首那女仙:“这才多久没见,没想到你们浣花宗这么拉了?跑到这里来打家劫舍了?” 谷小草和浣花宗打的照面不多,但是花月夕毕竟是浣花宗领头的几个师姐之一,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花月夕本身其貌不扬,在美人如云的浣花宗里称不上顶尖,只是她做事利落、心思缜密,便一跃成为照看这些“莺莺燕燕”衣食住行的主管。 花月夕跟元宝派一打照面,也是烦的不行,只听她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当是谁腿那么长,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多管闲事,原来是元宝派的道友。” “你们这回可误会了,非是我等仗势欺人,是地上这不长眼的狗东西偷窥我浣花门人沐浴,这才吃了教训。” 地上的张三这时终于强忍着痛勉强睁开一条眼缝,看到几张熟悉的脸,他好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挣扎说道:“我并不知道那里有人——” 说完这话就昏死过去。 那看来是真的不小心看了他们洗澡,难怪浣花宗这群小肚鸡肠的家伙下手那么狠,张三这人也是真够倒霉。 谷小草听后暗叹此事麻烦,但还是开口道:“你也听见了,他是不知道。” 花月夕当然不吃这一套:“嘴上说句不知道就算了?他一个无门无派甚至连修为都没有的散修,竟敢欺到我浣花门头上,绝对不能就此轻轻放过。” “你准备如何处置他?” 花月夕思量一下,回答:“谷道友,你是想救他吗?你来亲手挖掉这双看过我门人的眼睛,我就饶他一命。” 其实花月夕本想将张三折磨一通,叫此人吃个教训就放他走,没想到碰见元宝派这死对头插手,明明可以化解的过错,现在也不肯轻轻放过。 谷小草故作吃惊的叹道:“什么?你要挖掉元宝派门人的眼睛,真是好生恶毒。” “元宝派门人?什么时候——” 没等花月夕把话说完,站在旁边的巫娆分外默契地将胡拉拉推出去:“花道友,我们掌门正有意收下这个徒弟。” 胡拉拉点头,一道红色丝线瞬间没入张三眉间:“说的没错。从此往后,他就是元宝派弟子了。” 元宝派上下沆瀣一气,分分钟就把张三安排的明明白白。 花月夕愣了一瞬,然后气急败坏道:“你们竟敢——卓卓宗主令下,此次招引仙墟禁止元宝派收徒。” 谷小草马上无辜地睁大眼睛,嬉皮笑脸道:“可是花道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招引仙墟已经结束了呀。” 花月夕被堵的面色铁青。 浣花宗虽然暗地里给元宝派使了不少绊子,面上却还是虚伪和气一团,她确实不好为了这点事撕破脸皮。 可一时要忍气吞声也真不好受,花月夕就这样不进不退的被架在半空,气到说不出话来。 “既然如此,这事就算了吧。” 随着这道声音传来,谷小草才发现瀑布旁边停了一架异常华美的轿厢,上面百花团簇、蝶舞翩翾,显然里头坐着的就是这次被张三不小心看见洗澡的正主了。 轿帘被掀开,里头坐着的是一位年轻仙君,他面色苍白,唇上也不带一丝血色,看上去病怏怏的,但是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这番病弱不足之态让他显得格外惹人怜惜。 如果说巫娆灼艳似七月流火,这位仙君自带的柔弱哀愁便如夜空中皎月流辉,透着股随时琉璃破碎、玉山倾崩的危险。 不知如何,谷小草看他还略带眼熟。 蒋由这时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惊叹:“原来是你!十万年难遇之美少年!” 见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自己,蒋由才觉出尴尬来,他立刻嗫喏着找补道。 “就是浣花宗营销的那位领舞,说什么是十万年难遇的美少年,整天挂在共千里热搜上——好像是叫花,花解忧来着。” 花解忧扑哧一笑,宽容道:“是,我是叫花解忧。” 这一会儿,他反而表现出一副悲天悯人模样,好像刚刚躲在轿子里装死,坐视门人对张三剥骨削皮的不是他一样。 “我们浣花宗与元宝派素来和睦友好,既然这位道友自有师门管教,我便不与他计较了。还请胡掌门将他带回去好生教导,不要再让他四处偷窥、作奸犯科。” 花解忧朝着元宝派几人依次看了过去,刻意在巫娆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胡掌门,巫娆仙尊,谷道友,还有两位小友,咱们后会有期。” 胡拉拉立刻纠正道:“巫娆仙尊已经回去了,这是吴小花。” “到底是巫娆仙尊还是吴小花,咱们自然心知肚明。” 浣花宗正在想尽一切办法戳穿元宝派所谓“吴小花”谎言,一次避过去了,可下一次呢? 花解忧很清楚,只要元宝派还想继续生存,就不得不永远活在这样的担忧之中,便故意拿话戳他们的痛点。 花解忧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这句话仿佛一记重锤,让元宝派几人心上俱是咯噔一声。 花解忧也不等几人回应,留下这句阴阳怪气、不知所谓的威胁就回到轿中。 “起轿。” 花月夕点头称是,地面上传送法阵一闪,浣花宗的人瞬息走了个干净。 …… 回去的路上,谷小草盘腿坐在船里,念叨着花解忧的名字,想了又想。 灵光一闪,谷小草终于想起自己从哪里见过他—— “哎,我是浣花宗的花解忧,你是什么门派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讨饭派的吧?你是小乞丐,你师父肯定是大乞丐,不然你们道场怎么跟个破烂堆一样?” 百年前的招引仙墟,谷小草被元宝派收入门下的那一年,隔壁道场有个说话讨厌的小男孩,而自己拿着“抠眼珠”“吃小孩”的劣质鬼故事把他说哭了。 谷小草感叹,看来讨嫌的人只会从小到大都讨嫌,怪不得自己看花解忧左右不顺眼。 …… 花朝节已过,元宝派,友乾峰。 大师兄蒋由又站到谷小草的破烂洞府外,这洞府是谷小草直接从妙观峰原封不动搬来,只是搬运过程由于主人不经心,外表磕碰的越发惨不忍睹。 自招引仙墟归来,谷小草如同脱了缰的野狗,终于获得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自由。 蒋由上前敲了敲门,果不其然,里头也无人应声。 蒋由小心翼翼走了进去,却惊讶看到陆仁师弟也在里面,这倒霉孩子被绑成了个粽子,嘴上还塞着布。 这是什么凶案现场? 蒋由将陆仁救下来,陆仁立刻破口大骂:“谷小草!你给我滚出来,小爷要跟你决一死战!” 谷小草手里拿着一瓶丹药着急忙慌跑出来:“哎呀,蒋师兄,你怎么把陆师弟给放了。他这回跟我比试又打输了,我用鸾云的毛新做一瓶万里腾空丹,还要用他试药呢!” 蒋由看着傻乎乎的师弟心下恻隐,连忙道:“今天是张三的入门大典,掌门师叔叫你去妙缘峰观礼,对了,还有陆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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