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养母丛芸自小摸爬滚打长大,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在她看来,她能将丛宁顺顺利利从一个小婴儿养成一个会说话、会走路的小奶娃,从不让丛宁饿着、冷着,还能用她拿惯了刀枪的手给丛宁扎小辫、剪指甲,已是一件十分了不得的事。 作为妈妈,她没能察觉到丛宁那点别扭的小心思。 因此,当丛芸某次外出巡逻回来,去舅舅贝红卫那里接人时,突然发现——这孩子不对劲了。 刚满三岁的小女孩,开始盯着丛芸身边的每一个男人。帮丛芸搬东西的、和丛芸说话的,甚至是单纯从丛芸身边路过。 只要性别为男,她都要仔仔细细地瞧上半响。 之后,三岁的丛宁开始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地对着那些男人叫爸爸。 不过,她虽然不分场合、地点,却又很有一套自己的标准。 长的不好看的、胖的、矮的、没头发的、长胡子的男人,无论和丛芸走的多近,她都闭紧了嘴巴,别说爸爸了,连声叔叔都不肯叫! 碰上不喜欢的,她还死拽着丛芸衣角,急吼吼地要拉丛芸走,似乎生怕丛芸和那些男人扯上关系。 丛芸那时候脸都快被她丢尽了! 这事,一直被无望之地的人当作笑话传了好几年。 因此,当叶晨跟随丛芸进入无望之地,偶然间听人笑着提起这件往事时,心里便存了也要让丛宁叫他爸爸的心思。 而且,最好是只叫他一个人爸爸。 不过那时丛宁五岁,多少懂事了,再不肯轻易盯着一个男人叫爸爸。 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叶晨可算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可当五岁的丛宁终于肯开口叫他爸爸时,......丛芸却在一次外出执行任务时,再也没有回来。 虽说是因丛芸而起的念头,但‘爸爸’这个身份终归是叶晨求来的。在日后的六年相处中,一大一小相依为命,要说没感情,绝对是假的。 但或许是缺乏血缘牵绊带来的责任感,又或许...是因为丛宁在一场高烧后失去了过往的所有记忆。 总之,当时刚三十出头的叶晨在离开无望之地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小女孩重新寻一户好人家。 八年过去,当初的小女孩长大成年,出落的亭亭玉立。 现在,她回来找他了。 思及此,身材高大健硕的中年男人呼吸重了几分,坐在木椅上,全身上下都僵住了般,连嘴角一圈新近冒出来的胡茬都透着股小心翼翼的感觉。 她都想起来了吗? 狭小的会客厅内,僵坐许久的叶晨在黄色的灯光下偷偷去看丛宁。 丛宁一直在看他,这时,两人目光对上,她嘴角朝下一压。平日里在外面混的顺风顺水的中年男人,当即身子一抖,坐的更端正了些。 年轻女生将手边封面陈旧的本子递给他,吩咐道:“这是柏安留下的日记,你先简单看一下。” 叶晨对丛宁的话丝毫不敢怠慢,当即接过日记低头翻看。他最初还算严谨,到了后面,翻看的速度便快了起来。 日记所记载的大部分内容,叶晨都曾亲口听丛芸讲过。 甚至,作为日后将柏安的骨灰从无望之地带出来的人,他可以称得上是对当年的事了解最清楚的人之一。 这也是丛宁为什么会来找他的原因。 “最后一页,柏安试图营救监狱中的丛芸。”丛宁看向叶晨,用一种很冷静的声音说:“日记从这里断掉,但你应该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你现在讲给我听。” “阿囡——”叶晨阖上日记本,下意识叫道。 丛宁将手放在肚子上,说:“我已经长大了。” 她打断叶晨的话,“你在察觉到我拥有空间穿梭的能力时才选择来找我,一定有你的目的。你有事求我。” 这个‘求’字,让本就心虚愧疚的叶晨愈发抬不起头来。他一脸沉重,一时用余光偷瞥丛宁,一时闷头瞧着手中不知被丛宁翻过多少遍的日记。 “阿囡,”他还是坚持这样唤丛宁,“你是都想起来了吗?” “我是想起了。”丛宁望着他,“但我只想起了你。” 叶晨突然便说不出话来。 丛宁的肚子已经不疼了,但她还是坚持把手放在被打的部位,似乎这样会让她心里好受点。 “天要黑了,我晚上还要回家。”丛宁冷静道:“你从日记最后一行开始讲起,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直到你在无望之地遇到我为止。” ......叶晨讲述完过去,天也黑了。 丛宁准备离开。 叶晨叫住她。 “阿囡,你不想找妈妈吗?”他有点难以启齿,却又控制不住地高兴起来。 丛宁停下脚步,回身看他。 叶晨眼神明亮,问:“你还能回到无望之地吗?” “我有预感,丛芸是被困在了里面。我们去把她找出来。” “不能。”丛宁说:“就算能,我也不去找她。” 叶晨听出丛宁话中的抗拒,一颗心沉了沉,但更多是对丛宁的心疼和...可怜。 他眼中流露出怜悯的情绪。 丛宁偏头看他,突然问:“你是不是找过党梵?” 叶晨结巴道:“找过,她——” “她不要我了。” 叶晨脸色当即红一阵白一阵。 他当初主动找党梵说明一切,是存了让党梵出面撮合他和丛宁关系的心思。 他没有预料到现在这种结果。 还有,...什么叫不要她了? 叶晨上前一步,正想挽留丛宁,让她坐下来好好谈谈。 哪知眼前的人只直勾勾地盯着他,却又在下一秒凭空消失。 ...... 叶晨所讲述的过去,像是描摹在薄薄一层硫酸纸上的画像,贴在了丛宁记忆空缺的位置。 她依旧没能想起除叶晨外的一切,但她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她和丛芸的关系,也知道党梵、朱娅这些人...和丛芸的交集。 这些过去中有很多人,也有很多事。但唯独没有罗赛。 ——那时候,他还没有出生。 丛宁想到这,心里突然好受了点。 . 夜里,怀特城。 丛宁走在凄寂的街道上,夜色沉沉,月光朦胧,四周霓虹灯光无声闪烁。 她走了一阵,停下,蓦地转入街边一家酒店,花钱订下一间客房过夜。 她进到酒店房间,倒头便睡。 却又在半夜无声醒来。 她坐在床沿上,没有开灯,右手轻轻抬起,再朝右一划。 一排共计十扇门同时在她眼前出现。 她站起身,尝试着...在第二扇门上轻轻一点。 银白色流光乍然一现,过往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打开的门,就这样被她轻易推开了。 丛宁目光沉沉,盯着虚空中那扇开启的房门,嘴唇翕动,无声念出两个人的名字。 四周幽静暗沉,夜里的寒气借由窗户的缝隙一缕缕渗透进屋,月光下,白色的纱帘微微晃动。 在这幽寂中,一只身着铁甲、浑身被烈焰包裹的类人形怪物缓步从门后走出。 它身形巨大,行走间却无声无息。两步行至丛宁身前,单膝跪下,头颅低垂,是最标准的臣服姿态。 “主人。” 嗓音粗噶艰涩,如同机械发出的人声。 一句过后,便再不肯开口了。 ——看来,它只学会了这一句。 或许真如应加明所说,丛宁和他都是从无望之地出来的,又都回不去。所以,他们是同伴。 应加明是无望之地能攻击人类精神、操控他人意识的魅。 那她呢? 丛宁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是魅、亦或是矛。 但在这个夜晚,在直觉的指引下,她突然便明白了 ——在她所拥有的十扇门中,除去第一扇空间之门,其余九扇门背后...都住着一个怪物。 它们,是被她从无望之地带出来的。 她从来就不是独自一人。 “走吧。” 轻软冷静的女声在酒店房间响起。随着这一声令下,怪物身上的烈焰骤然熄灭,房间暗了下来。 转瞬,窗户被人打开,呼呼风声涌入。一道巨大的黑影驮着另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十三层的高空一跃而出,一路动作轻盈敏捷地攀爬跳跃,嗅着空气中的人味,目的明确地朝前奔走 高空之下,昨日方才见过的应加明一路驾车尾随,保驾护航。 夜色沉沉,一人一怪所经之处,监控摄像头皆被无数虫蚁遮盖。 在繁华、庄严的怀特城,一人一怪如入无人之地。 ...... 临近比赛结束被淘汰,温寒心情不佳。 他没回学校,而是去了地下拳场,不仅作为观众观看,也亲自上场打了一场作为发泄。直到拳场关门才离开。 凌晨四点,路边的灯光暗了一半。 温寒沉着一张脸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他才从擂台下来,热血未凉,心绪躁动下难以抑制地开始回想白日比赛的情景。 ——他是在安娜之后被淘汰的。 罗赛没有亲自动手,他只是逼的另一所军校临时整合起的一支八人小队节节后退,直至那八人在他的操控下,退至温寒的藏身处。 彼时,温寒正潜伏在干涸的渠沟里,身形淹没在一堆枯枝败叶下,企图熬过最后一个夜晚。 骤然和那八人遇上,他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被其中一人一刀斩落号牌,紧跟着在安娜之后被淘汰出局。 ‘死’的匆忙,毫无亮点。 夜深人静,温寒越想越觉得憋屈,怒火再次涌了上来。 他停下脚步,伸手朝灯柱狠狠一砸。 路灯黄色的光线倏然一灭。 骤然间,温寒听到身后风声不寻常的起伏,余光察觉到脚下的黑影不知何时被拉长放大,眉心一紧,斜身躲避的同时,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回身重重斩去! ......青年惊骇的眼眸中划过一道烈焰。 随即,是倏然逼近放大,身着铁甲、皮肤呈青褐色、身高足足两米五的类人形怪物。 街道安静的出奇。 直至黄色的光线重新出现,灯光落下之处,是一滩温热的鲜血和...倒在地上的温寒。 . 丛宁骑在类人形巨怪背上,转道朝南岸奔去。 临走时,她朝街道转角处那被人刻意露出的白色衣角看去。 一滩蠕动的黑线顺着白色衣摆缓缓爬上那人肩头。那人面容清隽英挺,正是丛宁昨天方才见过的应加明。 隔着寂静的街道,一人一怪和另一对一人一怪互相注视。 不得不说,应加明一路的保驾护航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南岸不比外面,不仅有亚瑟帝国最高级别的安保系统,还有一支合计三千人的军队驻扎在此,路上不时有军队巡逻,同时每家每户门口都驻守着精锐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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