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没有力气了,所以越说到后面,声音便变得极轻了。 傅映葶停止了哭泣,她拼了命的想要听清阿兄说的每一个字。 “离开他,去走你修仙这条路吧。小时候别人都说你奇怪,但是阿兄从来都相信,我们乖乖一定是仙女下凡的。” “以后不要再帮他了,他也娶过你一次,你们两清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为他做了什么吗?” “乖啊,听阿兄的...以后就你一个人了,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走吧。” “我带你走。”她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我会剑术,阿兄,大不了杀光这里所有的人,我也要带你走。” 傅光祈温柔的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拒绝了她:“别傻了,你不能对这些人出手对不对,阿兄也不知道对你有什么坏处,我快不行了,等你走了,替我去阿爹阿娘坟前埋个衣冠冢,可好?” 她被几个狱卒一路哭喊着带离出去,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浑浑噩噩。 那日她来书院门口见阿兄,但她满心都是顾清澜,根本没注意到阿兄那件白布破袍子其实根本不是白色,那是在家时她为他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他洗到发白了还在穿的袍子。 她强睁着自己哭得早已通红的双眼,奇怪的是已经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了,去找顾清澜,他一定有办法的。 她把腿就要跑,被一个男子挡下。 正是哥哥的同窗,今年的新科状元。 “是要去找你的夫君吗?我劝你还是别去了。” 她踉踉跄跄一下子扑倒在地上,手心被一颗颗棱角分明的石子擦出一道道血痕。 纪希向她伸出手。 她没有接过,只听见上方男人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你不如问问你的好夫君做了什么,不过我可以先告诉你。与我并列第一的那位确实是偷了你阿兄的卷子,但人家可是太尉之子,你的好夫君不是也在背后推波助澜了一番。” “啊。”他又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来对她说道,“明天不用去刑场了,刚刚你阿兄已于狱中自尽了。” “你要知道他的死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丞相、太尉又怎会联手?光祈兄屈死狱中,受了多少刑罚,只有死人的嘴才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她像一具行尸走肉般,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操纵双腿走回小屋内。 顾清澜在屋内,她的阿兄惨死狱中,他作为书院尚书不可能会不知道这件事。 傅映葶几乎整个人都在哆嗦,同时又觉得羞愧,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看清过一死他的内心。 在他心里死去的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作弊的学子而已。 三日后,他就要赢取属于他的公主了,他怎么可能有时间,有精力。 人人都说春榴公主善良、美丽,拥有天人之姿,就是仙女下凡,是整个大庆国的福音。 所以,人人都厌恶她。 “我想问你,我阿兄......是因为你吗?” 她连问出这句话都是卑微的。 “是。” 为什么他总能做到这么冷漠,声音是,就连那夜的唇也是冷漠的。 怎么都捂不热。 “为何?阿兄绝对不会作弊,为什么要害他?”她不自觉提高了嗓音,可又担心他觉得她是在质问他,最后一句的音调又不自主降了下去。 “那是太尉之子。”他一如既往的冷漠,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她的厌恶,“朝堂之上,四大家族制衡鼎立已久,凭他一介清贫学子,凭什么立稳脚跟?” 她听不懂他口中的朝堂政治,但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那张苍白的脸上早已泪痕交错,她只颤抖着声音问他:“是不是因为讨厌我,所以...你连帮他一把都不愿?” 所以就能看着阿兄受尽屈辱,含冤蒙死。 他没有反驳,眉眼之间满是不耐烦的神色。 可傅映葶偏偏装作没看见,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的勇气是谁给的,就这最后一次,她想大胆一些。 “你是不是很厌恶我?”她又问,一双眼哭的模糊到睁不开眼。 “是,厌恶至极。”他答。 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好。” 顾清澜闭上了眼。 傅映葶轻轻捂着小腹,最近小腹内总有些似有若无的异痛。 但是顾清澜从始至终也没有分给过她一个眼神。 她曾见他听闻他那位皇宫中的心上人骑马扭伤了脚,连夜赶至皇宫门口,只为送一瓶药酒,连面都没见上,也心甘情愿。 原以为,她也是这么对他的,他一定会慢慢看见她。 但喜欢是两个人的,喜欢是最没用的东西,多喜欢都没用,相爱才是。 她不知道身上哪里流血了,一路走一路滴着,浸红了砂石小道的青石板,可是根本没有人在意她,她越走越远,没人知道她去哪里,渐渐的她消失在了夜色中。 顾清澜缓缓睁开了眼,过了许久,眸中闪过一丝迷惘,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不是没有看见地上的血迹,但是一想到她那肮脏的内心不知又藏了什么心思,心里就一阵反胃,回想起那天在床上醒来,看见身边的女人,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厌恶,就更加对这个女人的心机感到反胃。 可是一想到她刚刚那张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他决定再缓缓再去找她,看她究竟要耍什么把戏。 等了半晌,他估摸着时间,终于要起身寻她,府里守门的小厮已经来到了他门前。 “公子,宫里那边出事了,公主不知得了什么顽疾,人眼见着就要不行了,连太医都没有什么办法,现在就想您去瞧一瞧。” 他眉头一皱,没有多想,立马就起身了。 梨昭的意识越来越浅了,她常常清醒过来,有一瞬间的迷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扮演傅映葶,亦或是她就是傅映葶本人。 她的心里满满的是对心爱之人的失望,她能深切感受到那种爱而不得的无措感。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她拖着浑身是血的身体,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来到了纪希的宅门前,便没有了知觉。 傅映葶辗转苏醒过来,床前有一个丫头,见着人醒了,转身去通报了纪希。 她幽幽转醒,身体格外的沉重与疲累,只是腹中那股疼痛却消失了。 纪希一身白衣踏门而入。 “谢谢你。”傅映葶声音柔柔弱弱的,她不想欠下纪希什么人情。 “如果以后,我能帮上忙的......” 话没说完就被纪希打断,他说:“你能帮什么忙?” “抱歉。”她低下头说。 可纪希却一脸恶趣味的笑了出声,他说:“没想到啊,你还为了那样的男人有了孩子?” “什么孩子?” “你不知道吗?不过孩子也没了,你倒在我门前,一地的血,你竟然不知道。” 傅映葶麻木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一张一合的嘴巴,在那句孩子没了之后,她大脑“嗡”地一声,原来她曾有过一个孩子,是他们的孩子。 一滴泪无声滑落,她终于又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她自小容貌就比旁人姣好上几分,身上总是若有似无地萦着几分异香。 尤其是降生那日,整个柳树村上方金光大开,飞鸟走兽,百花齐放,渐渐的她听见了传闻,那一天恰好也是皇宫里的公主诞生了,是真正的天上下来的仙子。 但对一个乡村女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阿爹阿娘生怕冲撞了宫里的小公主,触了圣上的忌讳,寻医问药十年,终于让她身上的异香暂时消失了。 初时,她私信里对那位从未见过面的春榴公主存了些抵触的。 但是阿爹和阿娘教导她,嫉妒之心可以有,但要让嫉妒借力,修饰了自己,才可以嫉妒。 她半知半解间,大概懂了些。 后来她身边几位玩伴,去京中拜访完亲戚回乡,又和她提到了这位公主。 有一位玩伴说:“我瞧着那位公主没有我们葶儿好看。” 她隔着人群,在游行的马车上,远远地看了一眼,尊贵华丽却不受宠的公主,出行尚能如此阔绰,也不知道受宠的公主还会是什么样。 很快就有人打断她:“别瞎说,春榴公主人美心善,虽然母妃不得宠,但是她天资聪颖,圣上还是很看重她的。” 又有人说:“我听说圣上已经给她许了亲事,是丞相府那位大公子,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好姻缘呢。” 她们的谈话她很少插进去,便随口问了一句:“丞相府大公子?” “对,就是那位。十岁便入了军营,谁都以为他是下一个武状元,谁曾想二十岁那年他竟然高中了文科状元,这一切都是为了春榴公主。” 又有人插嘴说道:“两人青梅竹马,尤其是丞相府大公子还对公主一见钟情,话本都写不出来。听说公主爱看戏,那顾清澜直接买了个戏班子进宫呢。” 顾清澜。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 可真好听。 她自修炼起,双眼便能视妖邪,变成了邻里严重的怪胎,渐渐的她的朋友便远离了。 只有村头的一棵柳树精,愿意听她讲讲话。 柳树孕育天地造化,初生灵识,却已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也只有她能看见他的存在,她时常去村头,给柳树精浇水松松土,也会从柳树精的嘴里听得些奇闻轶事。 直到几年前,柳树精的背佝偻着,躬着的身子越来越低。 他说:“孩子,我快不行了。” 她不理解,追问道:“为什么?” 那柳树精又道:“柴桑城本身处龙脉之上,地域辽阔,资源优渥,但是这几年灵气越来越稀释,龙脉将死,柴桑之地便一下子成为了一个大凶之城,我自知时日无多,也回天乏术。” “不,我知道您有办法。”她笃定道。 “诶。”他长叹了一口气,终是说了出来,“你乃异世之魂,且你的上一世身份特殊,你的心头血确实有起死回生之效,但是孩子啊,你天赋极高,百年之后难免就能修成正果。所以好好走你的路孩子。” “我的心头血可以救柴桑城的龙脉是吗?”她又问。 “是也不是,但是孩子,这柴桑城的龙脉只是开始,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龙脉相继死亡,你救不了的,龙脉彻底死了,整个国家的国运就都完了。一旦被圣上知道你的心头血的效用,到时候就不是心头血了,他们恨不得把你的血肉都用来浇灌龙脉。” 傅映葶听得云里雾里,只记得自己的心头血可以起死回生。 当天,她回到家,便做了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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