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嫣来到他身边,坐到岸边凑近看他。 他还是没走开。 “你救了我。”她开口,问他,“要我怎么报答?” 说着无以为报,却还是这么问了。神仙讲究因果,前有施恩,后有报恩,也是一桩美谈。 可惜谢殒并不想和她结成什么美谈。 “你若想报答,便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他不冷不热地说完,闭着眼赶人,“你可以走了,从那扇门出去便能离开。” 芙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那里有一扇水雾形成的门。 她只是看着,一动不动。 谢殒在这儿是为了疗伤,短时间内不能离开。 可芙嫣若是不走,他这伤显然也疗不了。 他刚想直接动手将她推出去,她便做了一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 她重新回到了泉水里,就在他身边,泉水因她的坠入溅起水花,谢殒几乎立刻身体紧绷。 他快速转头望她,发丝上的水落在芙嫣脸上,她云堆般的发髻被水打湿散乱下来,因为离他近,她唇绽若樱,榴齿含香,简直令他不堪其扰。 “帝君。”她好像叹了口气,尾音宛转,蛊媚天成,“你可真讨厌我啊。” 讨厌吗? 其实谢殒不讨厌芙嫣。 他从来没有讨厌过她。 他注视着她,看着她带着泉水的、似乎伤心的脸,很清醒地思索着——应该没有人可以真的讨厌她。 只是不想见到她罢了。 她和他是太不一样的人,仿佛生存在两个不同的维度,以前是,现在更是。 他抬手想强行赶她走,芙嫣却快速地握住了他的手。 紧紧的、一丝缝隙不停地握住,一如她瞬间靠近的身子。 ……他身上的衣衫是泉水所化,真的触碰就像碰到水一样,形不成什么真正的阻隔。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全被水打湿,单薄地贴着,也可以当做没有。 谢殒眉头紧锁,立刻反手挣开远离她,芙嫣垂眸睨着他离开后的泉水,刚才就发现了,他身边的泉水不是清澈的,还泛着黑,他好像在有意收敛,所以她不敢确定,离近了才确定。 “是混沌之气。”芙嫣看向他,“你在这里疗伤?这水里的黑色是混沌之气。” 她撩起衣袖,之前飛兽留下的伤也含了混沌之气,她一直没有疗伤,是想用这伤时刻提醒自己,但现在手臂光洁如初,什么伤口都没留下。 “为什么?”芙嫣踩着清泉底部微滑的池底走向他,“你身上怎么会有混沌之气?你不是用净化之力震慑它的吗?你都没进结界,怎么会被它的妖气入体?” 她的问题已经快要触及他净化之力的真相。 谢殒再不迟疑,金白色的灵力袭来,要将她送走,他真正想要做什么的时候,芙嫣修为不如他,根本反应不过来,但…… 或许真的是天意。 芙嫣在那一瞬间极巧合地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坠入泉水中。 灵力就这样错过,打在他为她开的那扇门上,溅起一阵水花。 而坠入水中的她已经离他不远。 她本能地朝前伸手环住了什么稳住身影,避免跌倒。 那是…… 他纤细却有力的腰。 她愣了愣。 脸颊贴着的,恍惚是他的小腹。 ---- 作者有话要说: 屑殒:激灵一下 姐妹们都太有才了,猜本体纯净水的,哈哈哈哈,用来称呼他意外得合适
第11章 谢殒冰白如玉的脸上染上几分错愕。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属实少见。 比这更少见的是与人这样肌肤相亲。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好像突然之间,他们全都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因为太过震惊,全都愣在了那里。 属于女子的温度紧贴腰腹,他甚至可以清晰感觉到她脸颊的柔软,唇瓣的温热。 她只要再稍稍偏一下头,就能吻在他的腰腹。 她还真的那样做了。 谢殒猛地低头,洪荒里这汪清泉与他浑然一体,她仅仅是浸于水中便让他感觉不适,更不要说…… 透过清澈见底的泉水,他看见她睁开眼,黑发缭乱,如仙似妖地灼灼凝视他。 她的唇贴着他,他冰冻的血液仿佛在一点点融化,缓缓汇集到同一个地方。 谢殒终于回过了神,修长如玉的手带着压迫感极强的灵威将她重重推开。 红衣黑发的芙嫣在泉水中沉浮,视线始终盯着他。 他清晰看见她被推开后嘴角扬起的清浅笑意。 那双威仪而冷清的丹凤眼里,盛满了她独特的、与众不同的温柔与缱绻。 她葱白的手指划过唇畔,哪怕在水中什么都没说,却仿似在他耳边念过千言万语。 …… 过去三千多年,芙嫣虽不是日日都往十重天去,却也从未消失超过七天。 她总会去看他。最初还以这样那样的理由,但表明心意被拒绝之后,她干脆再不找理由,就捧着一颗赤诚的心,仿佛永远不会受伤那样,不曾间断地守着他。 在他忙碌的时候,她会很安静,他可以从容地做他的事,从不用担心被她打扰,甚至有时安静到他几乎忘了她的存在。 即便有这样多的朝夕相伴,她也从来没有任何的逾越。 骄傲高贵的女君总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维持着不令他厌恶的距离。 还是他发了神谕,他们彻底闹翻后,才有了一次两次三次的亲近触碰。 如在天幕宫的拥抱。 像现在这样过却是从来没有过。 谢殒与水中的她对视时在想——芙嫣是个怎样的人? 在他这里的答案只有一种。 她是与他截然相反的存在。 他是活过漫长的沧海桑田,渴望着死,却怎么都死不了怪物。 他为自己取名殒,期许着死亡的降临,却总是无法得到解脱。 他死气沉沉挨过一天又一天,毫无生机,满是负担,踽踽独行。 芙嫣呢? 毫无疑问,她是一团火。 一团任何水都浇不熄的火。 她燃烧着旺盛的、没有止境的生机,想要将他从死气中拉出来。 她总是那么热闹,十重天多么冷清的地方,多了一个她就好像多了千军万马,无论他在哪里都感觉不到孤单。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可就是那么有存在感,他想专心的时候可以专心,但只要一抬头,就总能看见她在稳妥的地方,笑吟吟地看着他。 有时是书案后托腮笑着,有时是蒲团上盘膝笑着,总会是他身边的位置,不远不近,不冒犯不疏离,他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总会有她的笑。 芙嫣上次去十重天摘走了所有宝石,说是取回她的东西。 但其实十重天除了那些宝石还有很多地方有她的东西。 他一时间竟无法在心中细数过来。 他好像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比起她留下的那些有实质的东西,她在他心里留下的“东西”更多一些。 那是三千多年光阴中漫长的相处。 三千多年说长不长,说短也绝对不短,哪怕是潜移默化也会留下些什么。 人人都说无垢帝君铁石心肠,无心情爱,他自己也这样以为。 可若芙嫣予他的情意是真的,与她本身所受的影响无关…… 但世上没有那么多的或许和可能。 假就是假。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谢殒将芙嫣从水中抓出来,不去看她火焰般烫人的眼睛,温雅的面上克制清冷,攥着她细瘦肩膀的力道很大,指节泛白。 “我的事与你无关。” 他一字一顿,声音明明不大,却每一个都重重掷在她心上,戳得她心脏发疼。 “你还没当上天帝。” 他眼底平静,哪怕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可防线依然密不透风,固若金汤。 “还没资格过问这么多。”他庄严又认真地警告:“女君僭越了。” 芙嫣怔怔看着他,像不认识他了一样。 她好像没料到谢殒温和君子的外表下,还会有这样尖锐的一面。 谢殒似是觉得警告的效果达到了,松手要将她放开赶出去。 水门已经开了许久,必须得通过一个人了。 可在他松手的一刹那,芙嫣反手抓住了他。 他只得望来,她的脸上浮现出几丝诡异的红晕,如霞映澄塘,艳光四射。 “我早晚会做天帝。”她迫过来,一手抓着他,一手扳住他的下巴,他垂下眼来,两人四目相对,她在他充满拒绝的凝视下一脸冷静道,“那个时候就能过问了?” 谢殒用力扯开了她的手。 她支撑着没跌进泉水里,轻笑着说:“你刚才那语气,好像我做了天帝就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一样,可根本不是那样。到时候你一样会说我僭越,哪怕我是天帝。” 谢殒闭上眼,长睫翕动。 “你何必这样草木皆兵。”芙嫣忽然换了个语气,极度冷淡道,“你当真的有人愿意贴你的冷脸几千年,被你置于风口浪尖受他人嘲笑依然对你矢志不渝?” 水下的手忽然握紧了拳,谢殒睁眼望向她。 “父帝同我说天族大好男儿多得是,随我挑选,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也不错。” “……” “今日到这里是误入,不是来找你,无垢帝君大可不必那么自作多情。” 芙嫣出水,背对着他走向那扇水门。 “我这就离开,你的异样和洪荒之事,我会一字不差地禀明父帝,虽然身体是你自己的,但你是仙界帝君,你的身体关乎到六界安危,既然我问是僭越,那就等改日让父帝来问你。”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水门在她消失后关闭,周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一切恢复平常,好像她从未出现过。 谢殒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平淡,明净。 但此时此刻,空荡荡的十重天上却是乌云密集,电闪雷鸣,天幕压抑,连九重天都为之变色。 芙嫣出了洪荒,继续前往金乌领地,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了金乌神木。 握着匕首大小的神木,芙嫣在茫茫天际里已经找不到之前误入的缝隙所在了。 洪荒裂隙果然是时刻变化的,母神进过一次,她进过一次,都是九死一生。 谢殒在里面却平平静静,好似很熟悉,她太了解他,看得出他骨子里那份自在。 似乎比起十重天,那里更像他的“家”。 他与洪荒之间必然有什么联系。 没关系,接下来她有很多时间搞清楚这一切。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只差实施了。 她小心地把持住没在他面前暴露本意,以免让他重新警惕起来,他应该还没看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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