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禾抬眼,看见背后的夏小满冲她使了个眼色,秦禾没摸到准头儿,就听黄婶儿道:“也算喜事儿吧,其实是我那女婿,想请你上饭店。” 秦禾莫名其妙:“我都不认识你女婿,他请我吃什么饭?” “这话说的,一会儿我跟你们介绍介绍,不就认识了吗,而且你跟我们家晓琴也熟络,他们俩平常工作忙,得空回家一趟,就说要请你吃个饭。” 秦禾不想跟她绕弯子了:“是不是有事儿找我帮忙?” 黄婶儿大笑两声,掩饰尴尬一样:“是有这么件小事儿。” “要不您跟我直说,饭就不吃了,我一会儿还得忙。” “你可真是个大忙人。那婶儿就跟你直说了啊,是这样,我女儿女婿在嘉园看了房,打算订一套,首付差不多凑齐了,但是还差一点……” 秦禾心道:你总不能是来找我借钱的吧? 黄婶儿说:“你不是认识那个嘉园的开发商吗,我就想,请你帮咱搭个线儿,带句话,看能不能商量一下多给点儿折扣啊?” 秦禾:“……” 什么嘉园的开发商?她都不了解,街坊邻居就率先上门来找关系了。 但是秦禾不需要细琢磨,因为开发商她就认识那么一个。 秦禾这两天窝在铺子里,双耳不闻窗外事,殊不知上次唐起冷不防在烧烤摊出现后,殡仪馆和村儿里头就有个她在跟某某开发商老总处对象的流言。那老总一表人才,甚是年轻矜贵,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坐骑劳斯莱斯,腕上戴一块百达翡丽,老有钱了。而且一点儿架子都没有,还随和,跟他们这群在殡仪馆上班的工作人员坐马路牙子上吃路边摊,半点儿不介意。 然后一传十就传到了黄婶儿的耳朵里。 秦禾为难道:“黄婶儿,您这,我不好办啊,还有那什么嘉园的,我压根儿都不知道。” “你看你,有啥不好办的,我们打听过了,就是你对象他们公司开发的楼盘,凭你俩这关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小禾,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跟我们家晓琴也在一块儿念过书,帮咱去说说呗,稍微让一点点利,回头婶儿请你俩吃饭。” “您有所不知,我跟他……”掰了两个字卡在嗓子眼儿,秦禾最终没说出口,“我们刚认识不算久,涉及到利益层面,不太好意思去开这个口……” “要不这样,不用你亲自开口,你把他号码给我,我去跟他说。” 秦禾:“……” “小禾,你就帮婶儿这个忙吧。”北京一套房子单价这么高,搭上个人情的话,指不定能省出来多少钱呢。 “黄婶儿,咱们街坊邻居的,您有事儿来找我帮忙,我肯定义不容辞,但是您要让我去麻烦别人,就不合适。” 黄婶儿笑不出来了:“你这孩子,不就带句话吗,再说了,那也不是别人啊。” 秦禾笑:“您倒是不见外。” 黄婶儿一噎,只能作罢:“算了算了,就当我没来过吧,不麻烦你。” 说完转身就走。 秦禾依然弯着嘴角,礼貌的把人送到门口:“欸,您慢走。” 待人走远,夏小满才说:“黄婶子该不高兴了。” 秦禾不怕得罪人,耸耸肩:“那我也没招儿。” “要我说,你也可以答应她,无非就是打个电话,成不成都无所谓。黄婶子今儿个来两趟了,她合计着,你要是肯帮忙,就直接找到最高层,指不定能省个十几二十万呢。”其实黄婶子原话还说,十几二十万对人家大老板来说,都不是个数,但对咱小老板姓,可不少咧。 架子上一尊骨灰盒放歪了,秦禾随手扶正,反问:“是,对黄婶儿来说是省了,那这十几二十万跌的谁的?” “你那——朋友的。” “对嘛,这里边儿是他们俩之间的利益得失,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要是答应,”那小唐总卖她这个面子,少赚十几二十万,秦禾个人认为,“这叫慷他人之慨。” 夏小满一琢磨:“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她要是来我这儿买香蜡纸钱什么的,这是我自己的店,我能看在街坊邻里的情分上,少赚点儿,给她便宜一块两块的。” “你可拉倒吧,一块两块的,谁有功夫跟你磨那嘴皮子。” “我这儿本来就薄利。”一边说着,秦禾进里屋,身上的衣摆在公车上被一个吃煎饼的小男孩儿蹭了个油手印,她刚扒下来,在衣柜前随便领了件T恤准备套上,就被跟进来的夏小满看了个正着。 那满身的紫红斑痕,看得夏小满瞠目结舌,她结过婚,怎么说也是过来人了,乍然撞见,就跟撞见了个让人脸红心跳的现场似的,不消说就知道有多激烈,不然搞不出来这么姹紫嫣红一大片,夏小满简直没眼看:“你这一身也太……”胡闹了。 秦禾迅速套上衣服,盖住身上的痕迹,扭头朝她扬了个没脸没皮的坏笑。 夏小满昨晚自己关了门就睡觉了,没等秦禾,知道那个人一来,秦禾就得跟着跑。果不其然,一宿未归,现在还裹回来一身碍眼的紫斑,夏小满嗔怪道:“不像话。” 秦禾恬不知耻:“你说得对。” 夏小满看不惯她这副没羞没臊的德性:“晚上想吃啥?” “你想吃啥就吃啥,甭管我,”秦禾笑着冲她眨了眨眼睛,不太正经,“我一会儿还得走。” 夏小满瞬间秒懂,没好气:“那你跑回来干啥?” 秦禾说:“回来收拾东西。”一边从柜子底下托出个黑色行李箱,扫掉灰尘,打开了摊在地上。 夏小满看她这架势,有点惊讶:“你这是要走几天?” 秦禾从柜子里翻出几样衣服,开始叠:“不具体,看情况。” “你这三天两头的不着家,都跑野了。” 秦禾张口就来:“这不外头有人了吗,粘我。” 夏小满给她逗笑了:“真好意思说,三十岁的人了,还没个正经。” “八十岁我也这样儿,跟年龄没多大关系。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带你去做产检。”她撑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张银行卡,塞给夏小满,“拿着,想吃啥买啥。” “干什么呀。”夏小满不肯要,“你每个月都给我打钱了,打不少呢。” 秦禾直接往她兜里塞:“甭跟我见外,我不在家,你拿着应急,再给孩子买点东西,提前准备着,眼看就快预产期了,我都没顾得上陪你去置办,你让周毅开车带你进趟城,上母婴店转转。” 夏小满眼眶一红:“秦禾……” “别。”秦禾受不了她这副小媳妇模样,“别跟我煽情啊,我来不起,你自个儿去外头坐着,别碍着我收拾东西。” 将夏小满支出去后,秦禾关上房门,回头伏下身,从床底拖出一箱福尔马林,一瓶瓶码进行李箱,还有压在立柜下的一本硬壳书册、短棍、英兰尺、一炉香,秦禾通通收整好了放进去,动作麻利的扣上箱子,拎上出门。 夏小满刚洗好一盆水果:“这就走了?吃点儿水果。” “嗯。”秦禾叫了快车,等在门口,她闻言,顺嘴从夏小满手里叼走一个削到一半的苹果。 夏小满左手一空,才反应过来:“我还没削完呢。” 秦禾提着行李开后备箱,嘴里咬着苹果唔唔两声。 夏小满听不懂她在唔唔个啥:“秦禾你慢点儿。” 秦禾放好行李,拍上后备箱的门,才腾出手拿苹果,绕到车后座:“走了啊。” 言罢,扬长而去。 钱叔刚忙完出来,手里头还捏着擦桌子的抹布,和一个客人吃完的面的碗,光扫到一个车屁股,站店门口喊:“秦禾怎么又跑了?” “可不是吗,”夏小满说,“在家里待不住。” 钱叔赞同极了:“她那性子,打小就这样,安分不了。我看她还提着行李呐,又是打哪儿去啊?” 十字路口这么多人,又跟钱叔隔着条大街喊话,夏小满不方便张扬:“您还不知道她,瞎晃悠呗。” “得,东家串了西家串,”钱叔揣摩,“估计接了活儿。” 车子驶过大道,缓缓停在一家条件尚好的酒店前,秦禾掏身份证,斥巨资开了间带浴缸的房间。 刷卡进屋,拉上窗帘,秦禾打开行李箱,将一瓶又一瓶调好剂量的福尔马林摆在浴缸旁。因为没有预兆,她也不清楚贞观舆图会卡着哪个时间点发作,但是应该就在这两天。 秦禾端出香炉,双手捧着,不敢有丝毫怠慢的样子,轻拿轻放的搁在桌上。 自从知晓一些真相到现在,秦禾好几天没再点香,实在是有些怕了这尊大佛,另一方面,她也有所顾虑,唯恐这尊大佛阴魂不散的缠上唐起。 秦禾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往香炉里插了三柱香,没点火,就这么神神叨叨的跟香炉面对面,一看就是几小时,手里来回把玩着一盒火柴,始终没下定决心点。秦禾索性又去翻那本流传至今的古籍,她其实来回翻阅过不下两遍,没发现多少有用的信息,唯独有一句,记在乱世之中,被不知道那位先人用笔墨标记出来,在下头划出长长一条横线,不知其用意。 秦禾重新翻到这一页,内容是:【巴蜀之中,有云驻之山,上有大槐木,其屈蟠三千里,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 她甚是纳闷儿,什么品种的槐树,枝干能蜿蜒盘伸三千里,老树成精了吧?古人就是夸张,比如那位大名鼎鼎的诗仙李太白,典型的浮夸选手,张口就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以此类比,那槐树也伸不出三千里。 但是,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就玄乎了。 因为书中揣测,那上头住了位毁天灭世的邪神,但一会儿分析是个魔头,一会儿又称作煞神,搞不清楚,反正不是正道上的东西,方圆百里,所有生物全部要退避三舍。 有些事乱猜没用,于是秦禾划燃火柴,点燃一炉香。 她一眨不眨盯着猩红的火星,低低沉沉喊:“祖师爷……” 万一她一不留神,就把祖师爷给请出来了呢。 正值夜深人静,唐起在大床上翻了个身,他睡得及不踏实,因为好像从隔壁传来阵阵婴孩的啼哭,扰得他耳根不净。这房子明明做过隔音,怎么还会在半夜听见婴儿吵闹? 唐起睡得昏沉,本不想理会,但是心里生出一股焦躁,随即翻起身,眼前蓦地天旋地转,周围的陈设纵然变幻,变成一座古色古香的屋子,案头亮一盏烛火,隐隐灭灭。 然后一个脾气不怎么好的人下榻出屋,气势汹汹推开隔壁屋子的木门,就见里头两人一狗围着个哇哇啼哭的奶团子,手忙脚乱的发愁。 其中一个黄毛小丫头立刻挺身而出,把奶娃娃护在身后,表情有些慌:“你,你,你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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