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饿了,昨晚奔劳一整夜,既流血又遭罪,到现在没吃一口东西,她饿得前胸贴后背。 村里收摊早,这个点儿,已经没有馆子了:“家里还有几桶泡面,凑合吃点儿?”因为背上有伤,她不想动弹,遂道,“劳驾烧壶水。” 唐起转身往外走。 秦禾提醒他:“热水壶在这儿。” “你流了一缸的血,怎么也该补一补。”唐起没理热水壶,到像杂物间的客厅翻冰箱,结果只看到几片干巴了的吐司面包,和一瓶快挖空了的蓝莓果酱。 再进厨房,灶台空得不需要他翻。 唐起退回房间,秦禾已经趴在床上了。 “你平常都不做饭的吗?” 她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那你吃什么?” “就随便在外面吃点儿。” 可真能糊弄:“米总该有吧?我给你熬锅粥。” 秦禾把脸转出来,看向门口的唐起:“没有,”她家一粒米都没有,恐怕锅都生了两米厚的锈,“你还会做饭?” 唐起反问:“你不会吗?” “不会。” 唐起服了,从没见过这么混日子的。 没办法,只能乖乖拎走桌上装着泡面的食品袋,想给她做顿饭都没条件。 他从厨房的壁柜里翻出一只砂锅,刷了好几遍,续上水开火。 食品袋里有泡面有肠,还有一罐辣白菜,唐起拆了包装,将面饼丢进滚水里,他没放油辣酱,掰断几根火腿肠进去煮。 几分钟后起锅,端上餐桌。 秦禾闻着香味出来,她下身没裹浴巾了,换了条居家短裤,两条长腿晃到唐起眼前,又细又直。 “欸,煮的呀。”她往凳子上跨,坐到锅前。 “嗯。”唐起先给她挑一小碗,淋一勺面汤。 “我不是买的香辣牛肉面,怎么成清汤了?还有一罐辣白菜,可以加进去。” 唐起抬眼皮瞥她一眼,又给自己盛一碗:“你身上有伤,不能吃辣。” “有伤没伤,我都没这讲究。”她吃惯了的,无辣不欢,特别是面条里,不放辣椒没有灵魂。 “那也该忌口。”唐起为她好,“就这么吃吧。” 秦禾没坚持,拿筷子吃面。 唐起看她手指头上的破口:“手指包一下吧。” 秦禾夹一筷子面,吹几下:“这点儿小伤就没必要矫情了。” 许是饿狠了,又或者煮的泡面确实比用开水泡的口感好,反正入口特别香,要是有一口辣白菜就更香了。 唐起接连给她添了三碗,锅里空了,他没料到秦禾这么能吃:“够吗?” 秦禾吸着面条:“差不多了。” 差不多就行,饿狠了,不宜吃太撑,容易伤胃。 唐起搁了筷子,面色凝重地问:“祟灵,怎么办?” 秦禾垂着眼睑,把碗里最后一口汤喝了,扯纸巾抹完嘴,才看向唐起:“暂时先这样吧。” 唐起拧紧眉:“你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贞观老祖都清不掉的祟,到我这儿,哪有那么容易。” “那你为什么将这东西往自己身上揽?万一……” “你以为我愿意,当时那种情况,我但凡还有别的招,就不会让这鬼东西烧到自己身上。”秦禾说,“我不舍身捐躯,你和周毅,还有那姓司的小孩儿,早死透了。” 说到舍身捐躯,唐起心头便窜起一股业火,烤得他焦灼难安,于是把憋了一天的话吐出来:“我并不希望,你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 他被煞气吞没的那个瞬间,看见秦禾冲过来,当时他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想她因为自己出半点闪失。 “搞清楚,我不是只救你,而是我不得已,我必须拘了这团祟,不然放它出来祸害人吗?”要不是看见他拼了命把周毅推出去,秦禾估计没这么快就下决定把自己搭进去。 她哪有那么伟大,不顾惜性命去救唐起?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活腻了,说得难听点,唐起算她什么人呐,之所以舍不得弃了,是因为他是唯一认出来贞观舆图的人,秦禾好不容易找到与自身相关的线索,这点价值当然该留着。 唐起无言以对,他是亲眼见过那团黑气所到之处,草木枯,鸟飞绝,不留任何活路。 “也不是没有其他法子,”秦禾语气轻下来,“过两天我打口槐木棺材,得找颗千年古槐了,看怎么样再镇回去。” 唐起稍稍放下一点心:“用我帮忙吗?” 秦禾觑他:“你?”打眼看去四体不勤,能帮得上什么忙? 行了,他知道自己问了句不自量力的话:“那这两天呢?祟灵在,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秦禾也发愁:“反正得遭罪。” 就看这玩意儿什么时候兴风作浪。 唐起正欲开口,被一阵哀乐声打断。 秦禾的手机在床头柜充电,她也不急,撑着桌子缓缓起身,然后慢腾腾地往房间走,到的时候电话已经挂了,殡仪馆打来的,她重新拨回去。 唐起静静坐了片刻,听秦禾推掉晚上的活计,他才站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端进厨房。 洗净碗出来,他跟秦禾打招呼:“借用一下卫生间,我需要冲个澡。” 秦禾刚刚敬完一炉香,冲他点头,唐起又借了件T恤,有点像男版的,比较宽松,他心头起疑:“这是你的吗?” “不然嘞。” 秦禾身形单薄,却总爱买这些大她几个号的T恤,麻袋似的往身上套。 卫生间虽一直开着排气扇,但仍旧挥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唐起站在蓬头下,从头淋到脚,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混乱的脑子清醒几分。 后背估计被棺材板给砸青了,隐隐作痛,唐起忍了。 最近发生太多事,一茬接着一茬,都是匪夷所思的,他一桩都没理清过,又被搅得心神不宁。 晚上秦禾泡浴缸,因为背上的图没显现全,自然还要遭份罪,蓄上半缸水,把福尔马林兑进去,秦禾直接往里躺,床则让给唐起睡。 半夜听见动静,唐起腾地睁开眼,起身下床,刚冲到卫生间,门就从里拉开了,秦禾直倒出来,扑到他身上。 唐起牢牢架住人,往怀里捞:“秦禾。” 她满身淌水,把他也给浸湿了。 秦禾疼得直吸气:“这回全了,帮忙看看。” 唐起将她搂抱上床:“很疼吗?” 这不废话吗,秦禾都懒得答他,趴在被褥上,像溺死的人。 “止疼药管用吗,家里有没有?” 秦禾气虚道:“有用的话我能嗑一箱。” “都什么时候了……” 唐起想说她,被秦禾有气无力地打断:“那你还不赶紧的。” 唐起无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将她湿漉漉地T恤往上掀,一路掀到肩颈处,满背的裂痕触目惊心,唐起几乎不忍看,强行勒令自己镇定,再睁眼,那些累累伤痕就成了笔走龙蛇的脉络,浮在秦禾的背上。 他从旁抓起事先备好的纸笔,开始一笔一勾的描摹。 秦禾呼吸间,背部一起一伏,于唐起眼里,就像俯卧的山河突然有了生命的迹象。 他锁紧眉,拂去这份杂念,笔下绵延。 秦禾侧着头,睁开一条眼缝,看唐起坐在床前,对着她的背,全神贯注。 耳边是笔尖磨砂纸页的沙沙声,秦禾有片刻出神,忽然开口:“你说龚倩月生前,也跟我一样吗?” 唐起的笔尖一顿,抬眼看她。 半响,他说:“不知道。” “小丫头那么喜欢你,你就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 唐起挺无奈的:“我没喜欢过她,就没去关注。” 秦禾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嘴角:“你这个人……” 唐起没等到她的评价,遂问:“我这个人怎么了?” 秦禾就说:“薄情了点儿。” 唐起给她的感觉就是,有家教,有涵养,懂分寸,是个多金帅气的体面人,长得招蜂引蝶,却凉薄得很。 听得这句薄情,唐起抿了下唇,没反驳,垂下眼继续描线。 对于龚倩月来说,他确实担得起这句薄情。 但他就这一颗心,爱也独一份,一辈子只想去爱一个人,就没必要往别的人身上使劲,他消耗不起。 身边的花开了一茬又一茬,连孙忘都换了好几任女友,他却一直管束着自己,难道是没有需求吗? 正常人,都不带这么自虐的,他今年二十六了,差点要去当和尚。 唐起紧紧握着笔,瞥秦禾的背,越瞥越不是滋味。 倒不是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就是看着特别扎心。 秦禾闭上眼:“看来还得走趟龚倩月老家,去问问情况。” “什么时候?” “好些的时候。” “你背上这些伤,大概什么时候会愈合?” “明天它就会慢慢开始愈合,等两三天之后,你连疤都看不见。”秦禾病恹恹地说,“它会自动消失,一点痕迹都不留。” 正是因为怕它明天弥合成残图,才让唐起今晚留宿。 唐起突然想起来:“会消失吗?那叶忠青剥走龚倩月的皮,贞观舆图是不是也会消失?” 秦禾猜测:“可能人死后,图就一直显现了呢?” “那,”唐起神色凝重起来,“叶忠青是不是也能看得见贞观舆图?” “十有八九。” “所以他可能早就盯上了龚倩月,而且两个人还在烂尾楼里碰过面,我想,龚倩月的死跟他没有直接关系也有间接关系。” 这人因为贞观舆图杀人剥皮,若秦禾身上的也被人发现,岂不相当危险。 而且还有几个戴着傩戏面具的神秘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个个身手了得,尽是冲着贞观舆图而来。 唐起越想越忐忑,觉得秦禾的处境愈加危机重重。 经唐起这么一分析,秦禾非但不担心,反而打起另外的算盘:“也就是说,这人或许知道一些事情,能帮我答疑解惑。” 唐起听出她弦外之音了,这是要去以身犯险:“你别把自己暴露出去,追着叶忠青的背后还有一伙人不知道什么来头。” 秦禾眯了一下眼睛,这伙人会不会与十二年前,她在沅水灵船上遇到的两个同样戴着傩戏面具的人有干系? 而且,拍下唐起父亲工地的那张照片,也挖出一具戴着傩戏面具的尸体。 十多年过去了,那具尸体更不知道被重新葬在了什么地方。 这一系列事件,似乎有着某种牵扯。 秦禾思来想去,又将注意力转到昨晚那个老人身上:“昨晚那个老人,怕也是个知情者。” “你怀疑她其实并不单纯是个看门儿的,而是专门守着镇在地下的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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