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时来的?”目前的记忆点中,云娇出现的次数不多,甚至乔寻的婚宴,她也没来,但听青厢和乔夫人的口气,两人似乎是闺中密友。 “早早的便来了,说如今想见您可得好等。”说的人无意,可许茗仪或多或少能听出些怨怼的意味。 乔家办婚宴,凭借她与云娇的关系,云家不可能缺席,假定乔询之和云家通过气,那成婚当天言康应该已经成了云家的座上宾,如果云家不知道抢亲一事,那他们家不来才是合乎情理的,毕竟前些天言康才在他们那吃了闭门羹。 按乔夫人说的,乔询之已经将这件处理好了,那唯一的可能,也是乔询之和云丞相都没考虑到的,云娇本人的意愿。 她不愿意。 幸好喊了人来路,上了楼又七万八绕的,每间房的门口都置了两座长信灯,仿宫里的样式,走廊的窗户开着,有厚厚的垂布从顶上铺下来,硬是拦住了外头的光线,叫那些灯油不白流。 灯火摇曳,燃着蜜蜡香,不愧是安城第一大销金窟,走的近了能隐约听见悠扬曲声,曲调轻快,乡间小调似得,又显得没那么穷奢极欲了,有意思。 “到了。”未等许茗仪开口,小厮便自觉远离,站到转角处,和伫立的八角莲花灯融为一体似的。“若是需要,支使小人便是。” 青厢也在门口候着,许茗仪心里打鼓,这两个官家小姐不会在密谋什么诛九族的事儿吧。 踏寒不在,李希阳也没用别的剑,这是作为剑修的基本素养。 “开吧。” 没有剑,他也能用的出剑意,剑修便是这样,灵力对于他们只是锦上添花,悟性才是根本。 许茗仪推开门。 里头坐着的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百无聊赖的坐姿,熟悉的烫壶手法,两人相顾无言。 “你这衣服还挺好看!”“大小姐!” 怎么会认不出来,柯慕儿这半吊子的茶艺,许茗仪光听声儿就知道是她。 “你知道云娇是来做什么的吗?”是熟人就好办了,省了许茗仪试探的功夫。 “她爹找她要什么东西,我在她的妆屉里找到了她提前准备好的字条。”字条上约好了时间地点,只是云娇对这件事似乎还在犹豫,薄薄的一张小纸折的皱边儿了都。 “你有什么头绪吗?”许茗仪不确定云娇是否有自己的记忆线。 柯慕儿摇摇头,她的灵识没抽离出去过,从过丫鬟口中也没得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翠儿说让我收敛些。”云娇的贴身婢女翠儿,她的原话其实是 “娘子,如今咱们已经失了良机,靠着乔家娘子才能找个好的。” 云娇似乎更想嫁进宫里做娘娘,云相盛年时,云家在朝中自成一派,只是这样的世族,受了忌惮,衰败也来的快,她从小习的是宫墙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也一直做的十分好,她姑母曾是先帝的妃子,在她心里,或许官宦人家还配不上她想要的尊贵。 “还有一句诗来着。”柯慕儿在云娇枕头底下翻到的。 “说来也怪,她房里尽是书,还有些没署名的诗集,云家是文官出身,这也没什么,但她本人...”柯慕儿是画修,以她的角度评价。 “字写的像你。” “?” “惨不忍睹。”实话实说的态度换了许茗仪一个爆栗。 “那句诗写的什么?” “蒲柳浣我发,静女不宜家。” 柯慕儿话音刚落,曲声忽停,拉扯的抽离感从会阳穴传达至全身,这首诗触发了回忆线。 “乔乔,多亏有你帮我。”云娇走到桌边坐下,她的茶艺明显比柯慕儿好多了,到了春风拂面这一步,一点儿茶沫儿都没留,杯中的液荡出浅浅的波纹,封壶,分杯,都叫人觉得美。 乔寻翘着腿倚在窗边的小几上,将支杆撑开,探着头去接窗外的春风,云娇精心泡的茶没人喝,她似乎也不介意,两人便这样安安静静的呆着。 片刻后,乔寻还是端起茶杯,没喝,窗外的那株海棠树享了福,常乐阁的茶叶,一两千金,云娇虽然心里不虞,但面上仍旧端着一幅高门贵女知书达理的样子。 “做娘娘真那么好吗?”她们从小便认识,那时候云娇虽然也会使小手段,但从不会用在她们这些玩伴儿身上,还会从云相的书房里给乔寻偷她想看的孤本。 “云家只有我。”她没有姐妹,几个叔叔生的都是儿子,她必需争取。 官家这段时间迷上了民间流传的五段诗,而她面前这人,便是最早作五段诗的人,论品茶,琴曲,棋艺,云娇都不输任何女眷,但惟有那些冗长文章,气韵诗书,她学不懂也理解不能。 安城是奢华的,是繁盛的,是金轿珠车,是涎香脂墨,是挥盐化雪,安城人却爱大道至朴,爱乡间小曲,爱小篆竹书,安城的文章是自由的,诗文是随性而发的。 云娇被高墙困住了,所以她看不见,也作不出。 “罢了,谁做柳先生又如何。”乔寻笑起来,又取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作为交换,让你爹的学生帮我办事。” “好。”“要傅长洲。”乔寻补充道。 这下换云娇问她“做柳先生好吗?” “云姐姐,柳先生不是一个人,她可以是秋娘子,可以是段掌柜,我们在做同一件事,无关尊贵,不谈结果,每一步我都觉得好。” 乔寻不白帮她,傅长洲是探花出身,当今朝上为官的多半靠的是世家背景,在一众官员中他算是有些真材实料,乔寻读过他关于改税制,农田分租的文章,很有自己的见解。 背靠云家已经没那么好乘凉了,傅长洲在朝中并没什么话语权,云相的几个儿子都养出闲云野鹤的一般的性子,更别提他的学生,有时乔寻也纳闷,偌大个云家,云相的儿子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居然还要靠小孙女的婚事来稳固地位。 乔寻有钱,还有柳先生的名声,她要在安城开办第一所女学,只招收女学生,云娇得想办法帮她把傅长洲弄过来当夫子,作为交换,她给云娇写五段诗。 “你兄长什么时候回来?”乔询之已经两年没回过乔家了,宫里有风声在传,他下次回来,品阶能再往上升一升。 “他昨日来信,说是要等年底。”云娇只见过乔询之几次,乔寻和这个义兄关系很好,书信来往很密切。 “说起来,就算不看圣贤书,好歹也将你这手字练一练”在乔寻眼里,云姐姐什么都好,温柔贤淑,只是写的一手臭字,叫人觉得惋惜。 “说好了,七日一首,就约在这里。”云娇每次入宫,只是到几位娘娘殿中请安,从未见过官家,这五段诗,她用针线描在帕子上,云家自然会想办法送到官家眼前去。 茶香淡去,有些东西却沉淀下来。 灵识被拉扯的感觉并不好,柯慕儿有些恍惚,许茗仪拍了拍她的背,她才真真切切感觉到灵识有了暂时的归宿。 “时间线不对。”许茗仪开口道,这应当是乔寻成婚前发生的事,云娇找她代笔。 那她之前的设想就会被推翻,许茗仪不禁想,如果她们没能触发这段回忆... “不,也是对的。”
第51章 抓周 “回忆中的回忆。”乔寻成婚后, 云娇必然是要见她的。 “她要嫁给言康了。”她不再需要讨官家的欢心,这是云相为她筹划的第二条路,她来可以是和乔寻谈言家的事。 “不对, 那大可不必约在此处。”许茗仪想了想,还是觉得没那么简单。 “我总觉得她或许不再那样想了。”柯慕儿看的懂云娇,作为云家人,她自己也知道她的婚事会成为云家交易的筹码,这是她幼时便被告知的,与其说是身为云家嫡女对家族责任的承担她,更像是无法反抗的接受。 从一朝天子到清贫书生, 十几年付出的努力,仅在一夜之间便被颠覆了,她说云家只有她,不尽然吧, 她的父亲,兄弟, 哪个不能稳固云家的地位, 凭什么只有她被当成贡品一般由着云家迎来增去的。 “她们在这应当还说了什么别的。”许茗仪仔细回想她们做过的那场交易。 “柳先生?”柯慕儿记得云娇曾经提到过。 “乔寻要办女学。”而且她似乎一直在教小鱼她们读书认字。 正说着, 有人扣门三声,在这个节骨眼上, 打着拍子敲得似得,够吓大小姐一跳的。 片刻后只听见青厢在外头提醒道“娘子, 该回去了。” 就说这么一会儿话的功夫, 外头的天色竟然彻底暗下来了,许茗仪只好沉声道“好, 知道了” “这儿比月停城的情况要复杂的多,你多习惯习惯, 我尽量找机会来找你,不出意外,我们迟早会在云府碰头。”许茗仪安抚道,大小姐好不容易找到了队伍,现在又要被迫分开,面上有些紧张。 听她这样说,又觉得自己不能拖后腿,点点头表示自己也会尽力找线索。 “你在云府见过言康吗?”要想拼好整个故事,这个人是一枚关键的碎片。 “在出门之前,她能活动的地方只有她自己的院子”柯慕儿其实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被拉入某个小世界里了。 因为有许茗仪的前车之鉴,她本来没抱希望,准备一个人破局来着,能在这儿和她们汇合完全是意外之喜。 这倒是和她们在将军府的情况是相似的,只有在特殊的时间段,某个地点才是开放可探索的。 “云娇藏的那句诗应该能打开乔寻的箱子。” “乔寻最后的结局我估摸着是不会好,你别吓着。”许茗仪几乎可以确定有一座坟是乔寻的,她怕到时候会触发她的死亡现场,所以先给柯慕儿兜个底。 李希阳皱了眉头,但青厢还在外头等着,有些话在这样的场合下不适宜说。 两人先从房中出来,青厢立在两座长信灯中间,眼神空洞,脚下的影子打在木门槛上,随着嘎吱的推门声,歪曲的延伸进屋内,平白叫人生出冷汗,仔细瞧,她似乎和那灯的的高度保持齐平似得弯着身子,见许茗仪出来,兀的抬起头,呆板的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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