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说她疯了,其实宴春很多时间也会怀疑自己。 她从前绝不与人有摩擦,她觉得一切都不重要,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她去疾言厉色。 出门历练也好,同门相交也罢,吃亏甚至是受骗,她都不喜欢把人想得太过险恶。 她生来拥有一切人毕生求而不得的东西,随着年龄的增长,得到的越来越多,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门中无数女修倾慕不敢言的仙君收入囊中。 她的人生太美好,也太顺遂了。 她不需要努力修炼,不需要费尽心机去交朋友总是有人围着她,不需要去追求任何东西,她的世界没有人生八苦,没有爱别离求不得。 所以当厄运降临,当那些她无法忍受的事情摆在面前。她在屡屡抗争无果之后,除了发疯表达自己的态度,又能做什么? 她无力抗拒,宴春常常会恍惚,是不是她真的疯了呢。 她沉默着,尹玉宸也不催促她,只是等着她开口。 宴春过了好久,才侧头看向尹玉宸,开口便说:“我在被压在涤灵池底那些年,神魂出窍,被灵风几次卷到了命魂镜面前。” “我看到了我自己的未来。”宴春音落若惊雷。 她用一种古怪的,近乎是不解的眼神看着尹玉宸说:“师弟信吗?” 尹玉宸听说过衡珏派的命魂镜,听到宴春说她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尹玉宸眉梢狠狠一跳,直接抓住了宴春的手。 “师姐,我听说,窥见命魂镜之人非死既疯,师姐你没事吗?” “你觉得我疯了吗?”宴春轻声问尹玉宸。 “自然没有。”尹玉宸说:“那师姐可有感觉到自己神魂受损?” “你信我见到了命魂镜?”宴春又问。 她其实想要瞒着这件事情,可是因为尹玉宸无条件相信的态度,宴春很想这知道,他是真的信,还是只碍于她的恩惠,装装样子骗她。 如果她提出窥见过命魂镜那样荒谬的猜想,他还会装下去吗? “呵……”尹玉宸抓着宴春的手紧了紧,“我还是那句话,师姐有什么理由骗我?” 宴春的眼泪瞬间就冲出来了。 她抽回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抽噎了两声,忍住眼泪,开始将事情彻底向尹玉宸细说…… “师姐是说,那命魂镜之中,照出了莫秋露妄图将你变为傀儡取而代之,可你同双尊和代掌门说,他们却不肯相信?” “是的。”宴春说:“我说了好多次,真的说了好多次,我本来预知了莫秋露的存在,那时候我父母还没有将她的存在告诉我。” 宴春红着眼睛说:“可我太傻,我那时候也怀疑自己,我就偷看了我母亲和我父亲的通信玉,想要验证一下命魂镜的真假。” “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能够证明我预知的一切都是真的的方式了。”宴春说起这个,满脸都是后悔。 “我太傻了,我不应该偷看的对不对?我应该直接问,我……” “师姐何必自责,若当真处于那种情况,谁都会想要验证一下所谓命魂镜的真伪的。” 尹玉宸安慰了宴春一句之后,说:“但是师姐不该在双尊明显表现出不信任的时候,还继续说。” 宴春表情僵住,尹玉宸拍了拍她,说:“双尊未必从没信过师姐,他们只是和同师姐一样,找不到能够证明命魂镜之中说法的理由。” 尹玉宸伸手转了下宴春脖子上的颈环,其实也猜出了双尊定然仔仔细细的查过莫秋露的一切。 这共生颈环之上,符文都不够凶狠极端,并不是那种彻底会将人变成毫无理智的符文,想必双尊是因为这符文不足以让共生的任何一方受伤,才会选择这符文。 才会被这所谓的共生术蒙蔽,以为找到了救女儿命的术法。 但问题想必就出在这里。 这共生的符文不够凶,炼制傀儡的人都知道,一旦傀儡失控,必将反噬。 那么共生的两个人,便如同天平两端的货物,到底谁取胜,要看谁的心智更加坚强,谁的求生欲和占有欲能够辗轧对方。 而根据尹玉宸的草草几见,便能够确定莫秋露也是阴沟里出来的玩意,像宴春这种恨不得长在仙山阵法的守护之中的白鹤,怎么可能抢得过她? 一张白纸断然坚硬不过一张兽皮。 “师姐,这么多年,莫秋露在你的面前,从没有露出过破绽,是吧?”尹玉宸循循善诱一样问。 宴春点了点头:“我最开始知道她,不想见她,后来……我刺激过她,也揭穿过她,但她太能装了!” 想也是,宴春那点拙劣的伎俩,怎么可能玩得过真的心脏手黑的人? 尹玉宸又问了宴春几个问题,关于命魂镜关于宴春戴上共生颈环之后的反应。 他已经完全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那个莫秋露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不够阴毒。如果换位,是尹玉宸作为和宴春共生的另一方,宴春早就死了。 可也正是因为莫秋露狠毒的不够彻底,这才让双尊甚至是荆阳羽,都抓不住把柄。 莫秋露的算盘打的很好,这套共生颈环的两端,宴春的心志绝争不过她。 她只要慢慢的刺激她,时不时让她崩溃,让她心神不稳,就早晚会得手。 到那时候,就算双尊和荆阳羽发现了是她的意志吞噬了宴春,那也怪不到她头上,她甚至双手不曾沾染什么罪孽,毕竟要共生可不是她给宴春扣上的。 尹玉宸甚至能够想到,到时候双尊不仅无法怪莫秋露,甚至还会善待她,生怕她死了,至少能够有机会偶尔看到恢复神志的自己女儿…… 莫秋露会得到一切。 尹玉宸直接气笑了。 尹玉宸笑得太吓人了,宴春都有点害怕,疑惑问:“师弟……你笑什么?” 我笑衡珏双尊衡珏派代掌门包括你,都是纯种傻逼,打包一块儿卖了换钱不够买一串糖葫芦的程度。 尹玉宸当然能够理解,荆阳羽霁月风光,不屑邪术,不可能去细细追究邪术本源。 而衡珏双尊,不仅爱女心切遍寻不到办法才死马当活马医,想来是和那个无间谷的谷主有所交易甚至是信任对方。 伏天岚一个算卦推演的,宴高寒一个是个榆木脑子的剑修,邪门歪道的心眼儿拢共也没长出两颗,能接受共生救人,怕是已经极限了。 并且尹玉宸料定,他们肯定仔细观察了共生多年,觉得不会伤害到宴春,才会逼她接受。毕竟雕琢神魂和一个人像到如莫秋露那种程度,可不是一两年能成型的。 那无间地的谷主提供的这套共生颈环,确实不足以让共生的两个人任何一方死去。 可邪术,之所以称之为邪术,便是无论怎么改变,都是损人利己的东西。 尹玉宸若非半生泡在邪术和险恶的人心之中,也绝对无法想通这些事情其中的关窍。 “没笑什么,师姐放心,事情总有解决方式的。”尹玉宸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暴戾,鲛纱后的双眸蔓生血丝,转瞬间无数毒计涌上心头。 他却红唇勾出安抚的弧度,“我们一起想办法。” “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宴春见尹玉宸接受了她说的一切,就彻底放心,准备把自己的方式说出来。 “我在命魂镜之中,提前知道这一次寻找固魂草,我父母不会那么早回来。” 宴春说:“明天便是七月了……我之前在涤灵池的时候,是能够神魂出窍的。” “只要我解了现在身体当中的固魂印,我就能神魂出窍。”宴春说道这里,神色都跟着轻松起来。 “在我父母回来彻底为我固魂之前,我神魂出窍去,就没人能够束缚我。” 宴春红着眼睛,对着尹玉宸笑了笑,又指了百宝箱说:“里面的东西我以后想来用不上了,都给师弟你。” “进了内门之后,你可以看看想去哪位长老门下,我帮你说,虽然没有我父母顶用……大不了我去求大师兄。” “我只需要玉宸师弟在我神魂出窍之后,将我在天命阁的命牌捏碎。再设法将我出窍神魂送出仙山……” “师姐……”尹玉宸桌子下面放着的手都攥的咯咯作响。 他打断了宴春问:“师姐可知道,修者神魂出窍,代表什么?” 他断断没想到,宴春这个蠢货想了这么多年,想出的办法竟然是……哈。 “我知道。”宴春低头,垂下一截细白的颈项,情绪有点低落,却更多的是释然。 她已经准备好了。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 “所以师姐想来想去,是打算去死?” 尹玉宸咬牙启齿道:“你想死?!就因为那个女修和你共生了,你无法接受,你拜托不了,就要神魂出窍去死,你,你……” 尹玉宸把一肚子恨铁不成钢的骂人话憋在嗓子里,他很想拎着宴春的脑袋塞进水里让她好好清醒下。 尹玉宸但知道宴春傻,否则当年她绝不会在魔窟面前悍然出手,救下来他这条狗命。 但是他没想到宴春竟然被双尊和荆阳羽养得傻到了这种程度,她明明生来是个白鹤,却根本不会用自己的翅膀,跟个走地鸡似的在地上跑不说,还真把自己当成鸡,往汤锅里面跳,要去炖蘑菇,还操心自己不好吃。 绝了。 尹玉宸手背上都青筋暴起,他生得肤白,这样子看上去像是承受了难以忍受的痛苦一般,实在吓人。 “我只要出了这仙山大阵,我就自由了。”宴春还在说:“当个孤魂野鬼也没什么不……” “孤魂野鬼个屁!”尹玉宸说:“凡尘无孤魂,你只要出了这仙山大阵吗,立刻便会被锁魂无常拘走!” “宴水云!”尹玉宸猛地从桌边站起来,舍不得伤她骂她,就狠狠砸了下桌子,“哐当”一声,凶性毕露。 你脑子里面都是粪吗! 这种发现自己珍重的连想多了都觉得是亵渎的人,竟然不爱惜自己到要去死,尹玉宸怎么能不火? 宴春被她突然爆发吓了一跳,也从桌边站起来,却没有将他这可怖的样子给吓得后退,而是连忙上前扶住了尹玉宸的手臂说:“师弟,你怎么了?” “是不是之前在大比上面的伤没好?”宴春眼中的担忧真切,毫不作假。 尹玉宸在发疯的边缘,又被宴春这种宴春生生看得泄了火。 他脑中心中俱是百转千回,按住自己的胸口说:“是有一点……” “那你快调息,再吃一颗药。” 宴春给尹玉宸又拿了一颗药吃,尹玉宸吃了,心气确实也被伤药的作用抚顺了不少。 他透过鲛纱看着宴春,心中乱撞的是一把刀,割的他鲜血淋漓。 他恨不得为她肝脑涂地,又怎么舍得她这样自贱自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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