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春又躺回了床上,脸上笑意久久不散,闭上眼把光裸的脚伸进被子里,蹬啊蹬的,睡不着了。 尹玉宸回到羿光院的时候,荆阳羽正在等着他。 不过让尹玉宸比较惊讶的,是等待他的不是一场质问甚至殴打,荆阳羽别别扭扭地说:“是为师方才一时冲动出手伤你,为师做得不对,这丹药你吃下,很快便能够恢复。” 荆阳羽一抬手,给尹玉宸扔了个小瓶子。 尹玉宸接了,打开一闻,便知道和宴春给他的那些上品伤药一样珍贵。他方才受的那点伤,多半是荆阳羽以威压震的,看着呕血吓人,实际上并没有伤到经脉内府,调息便能好,吃这样的上品伤药,属实杀鸡用牛刀。 尹玉宸抬头看向荆阳羽,他负手而立在羿光院内院的牌匾之下,一身法衣若拢了天上清辉绕身,肃丽的眉目在廊下长明灯的冷白光线之下,近乎带着一些令人无法直视的神性。 尹玉宸其实最羡慕这种样貌,只是让人看了便觉得高不可攀,要小心对待,不像自己,谁见了都想凌虐。 这般谪仙一样的人物,怨不得莫秋露疯了似的想要,越是活在阴沟之人,越是心中向往光明向往高洁,这多自然。 尹玉宸其实从心底里觉得荆阳羽不错的,否则之前也不会觉得宴春和他在一起很好了。 魔窟获救那时候,荆阳羽虽然是为了救宴春才下了魔窟,但宴春在罡风魔气之中不肯松开他,荆阳羽也没有将他打落,而是顺带着救上来了。 尹玉宸屈膝跪地,他向来不信天地不信命,不敬仙人不敬神,可就凭曾经那个“顺带”,跪一跪荆阳羽,尹玉宸是没障碍的。 不过这还没完,尹玉宸跪地假装认错的时候,荆阳羽从屋子里捧出了一件弟子服。 这正是白天的时候,尹玉宸从灵器院领回来的弟子服,月鲦纱制的弟子服,在绘制符文之前,只是一件淡青色长袍。 但此刻那长袍之上,两侧肩头前心后背,都绘制了不算细密,但也绝非下品的守护符文。 尹玉宸:“……”你对我再怎么好,我也照样算计你,跟你抢女人的。 “时间匆忙,待日后你进境,为师再重新为你炼制一套法衣。”荆阳羽将弟子服递给尹玉宸,尹玉宸抬手接过。 心里半点没有愧疚,只是在荆阳羽这种“慈爱”注视下,有点头皮发紧。 “你的眼睛,医阁那边或许有能够祛除的药,你……” “师尊。”尹玉宸抱着弟子服,受得了荆阳羽一巴掌将他扇飞,却受不了荆阳羽对他好。 他急急打断,说道:“弟子因这胎记所尝遍的人间百味,都是走到今天的助力,我并不厌恶,也不想除去,谢师尊好意。” 荆阳羽想问,你若当真不厌恶,为何一直以鲛纱覆眼。 但荆阳羽从来不是个对他人心思刨根问底的人,便没再说什么,只走到尹玉宸面前,抬手附在他头顶。 低声道:“屏息凝神,我为你探经脉内府。” 尹玉宸听话凝神,荆阳羽灵力裹着火灵府的热度,直接自头顶灌入了尹玉宸的经脉灵府。 片刻后荆阳羽收手,眉头微微皱起,问:“你经脉之中那些疮疤怎么弄的?” 寻常人的经脉或滞涩,或纤细,修者大多光滑,但是尹玉宸的经脉之上,细细密密的全都是伤疤,伤在经脉非同小可,有了瘢痕的经脉,日后想要进境,根本无法承受住庞大的灵力灌体。 而尹玉宸这经脉,简直像是被人弄得经脉尽断过。 尹玉宸也不瞒着荆阳羽,毕竟他的出身一查就能查到是出自尹荷宗,只是查不到尹荷宗其实并非野鸡宗门,而是邪修大本营罢了。 “是我少时,曾被邪修抓住,他试图将我炼制成傀儡,失败了,我被丢弃荒野,赶上灵洞开启,侥幸活命。” 这些话只是真相的一角冰山,但也字字句句都是真话。 荆阳羽微微叹息一声,别管为什么收了个徒弟,正如宴春所说,他本想认真对待的。 看他境界根基都不稳是其次,一生修为能看到头,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不过荆阳羽也没有直接说:“你与大道无缘,回家种地吧。” 而是说:“修行一道,漫漫无尽头,你无需急着进境,多多积累。” 说不定入了脱凡境,至少能增寿几百年。 但这样看来,他这徒弟为了进入内门以丹药强提境界……没死在劫闪之下经脉尽断而死,可真是天道垂怜。 “去吧。”荆阳羽说。 尹玉宸起身抱着弟子服回到自己的屋子,清理好自己上床闭眼,而荆阳羽却连夜去了藏书阁,准备找一找什么功法,能是这“无药可救”的徒弟适合修炼的功法。 莫秋露被禁足了。 荆阳羽干的。 他从前不会如此,可见确确实实是被宴春昨晚上那番话给狠狠刺激到了。 他到底不像宴春那么傻,没对尹玉宸刨根问底,是他很快明白尹玉宸是故意的。 荆阳羽弄不清尹玉宸什么时候和宴春好到要不惜受伤也帮她出头,却也领会了一把宴春这些年的委屈。 荆阳羽一时间羞愧又慌张,怎么一个小弟子都能比他了解师妹了? 所以行驶了一下代掌门无可置疑的权利,把莫秋露以阵法关在了她待着的弟子院,一日三餐有人送饭,外人能进也能出,大阵专门针对莫秋露自己。 而宴春和尹玉宸这几天都埋头在双尊的阵法之中,疯狂地汲取邪术。 当然了一日三餐不能少,尹玉宸变着花样地给宴春做好吃的。 尹玉宸最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荆阳羽怕是要“找他麻烦”了,果然今天中午吃了饭,他就被通信玉叫回羿光院了。 荆阳羽说有事情交代他做。 宴春和他恋恋不舍在饭堂门口分开,头顶阳光正好。 入了七月,天气更暖,宴春今天拿着尹玉宸给她做好的乳酪,走在石阶上,有种老娘虽然时日无多,但是我根本不在乎的疏狂。 是的,这么多天,她读完了两个书架的邪术典籍,她快成了邪修大王了,但也没找出解除共生的办法。 反倒是心性在悄无声息地受着影响,越来越“邪门”,连走路都有点六亲不认那个味儿,一个人占了整个台阶,就走中间,谁迎面来了也不让,非把人挤台阶下面去不可。 幼稚又幼稚。 然后她被她曾经的好朋友怀余白给拦住了。 怀余白的身后还带了几个素日和莫秋露最要好的小姐妹。
第34章 破妄二十一 你觉得,我修邪术怎么样?…… 宴春正因为尹玉宸被荆阳羽指使走了,心里不痛快呢。 她现在整天和尹玉宸好似连体婴孩,一起读书,一起吃饭,要不是荆阳羽每晚到固定时辰就通信玉牌上找人,两个人说不定都睡一起抵足而眠了。 这种交往状态当然是不对的,尹玉宸知道不对,荆阳羽也知道,因为宴春从前就是这么依赖他,粘着他,经常睡在他为她专门准备的小屋子。 可现在那间小屋子要不是羿光院大阵不染尘,早就落灰结网了。 宴春的依赖似乎换了人,而荆阳羽对此全无改变的能力。 荆阳羽见过尹玉宸和宴春两个人待一起的样子,他仗着修为高,暗中窥视过。 是信不着尹玉宸的人品,也是怕两个人之间真的发展出什么不伦。 荆阳羽却在窥探之后,甚至在怀疑自己之前对尹玉宸的判断。之前在外门后山的小溪边上,尹玉宸闻嗅宴春的那一幕,荆阳羽断定他对宴春有不轨心思。 也正是因为那时候见过尹玉宸痴迷的表情,荆阳羽才会在那天晚上,感觉到尹玉宸的欲念,就不由分说地把尹玉宸打伤。 可越是观察得多,荆阳羽却越是迷惑,因为宴春和尹玉宸整天待在一起,两个人的相处时有亲密,却真真切切的止乎礼,反倒是宴春做出的亲密举动更多些。 自然而然的仿佛一对多年老友,绝不带半点旖旎。 也正因为这样,宴春从未曾意识到尹玉宸对她的心思,她就只把尹玉宸当成一个玩伴。 像少时一起疯玩的孩子,恨不得对方是彼此的亲兄弟姐妹。 现在玩伴被“家长”叫走了,她没人玩,落了单,这不,其他的“邪恶小朋友”就来找茬了。 宴春现在彻底将绝不先开口贯彻到底,居高临下抱着手臂看着一群“小朋友”表情还是昨晚上看了一夜的鬼修典籍里面,形容大部份鬼修面貌那样,“下颚下沉,眼白上翻,嘴角邪勾,表情阴鸷。” 怀余白就不是什么性情刚硬的人,要不是莫秋露许了她一个品阶不错的小法器,她是不敢来的。 这都四天了,莫秋露要被关疯了,自己来不了,只能像那深宅大院里面被禁足的小妾一样,用随身贵重物品买通“丫鬟婆子”好在老爷那里美言两句,祈求能够重新获得“恩宠”。 只可惜她的丫鬟婆子,接触不到“老爷”,就只好退而求其次,找“大夫人”麻烦,想要创造个“大夫人”以上欺下的假象,惹“老爷”怜惜。 于是怀余白纠集一帮也拿了莫秋露灵石的女修,来给宴春找不痛快。 可两方人马对峙了好一阵子了,怀余白的脑门上都冒汗了,平时最沉不住气的宴春,却还在用充满恶意和鄙夷的眼神凝视她。 怀余白只好先说话,“水云,秋露被代掌门给关起来的事情,是因为你吧?” “她也是因为你才会那样,她都是为了你,你就算不喜欢她,也不应该这么对她。” 怀余白秀眉轻蹙,真的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她孤身一人在门中,根本没做过什么恶事,做的事情也都是为你好。” “你去找代掌门说说,不要用阵法束缚她,她又不是个囚犯。” 宴春抱着手臂看着怀余白,尹玉宸教她用旁观者,甚至是对方的角度看待事情,所以她跳出自己,在看着怀余白,看着这个她曾经很好的朋友。 她本来是天衍殿的弟子,宴春出了涤灵池才知道,她老早在好多年前,就离开了天衍殿,去了御兽院。 她具体出身宴春从未听她说过,也没有问过自己母亲。 怀余白嘴甜又生得温婉,很受蓝阳长老的宠爱。 蓝阳长老将她当成女儿一样,虽然她修为稀松平常,连个大型的灵兽也无法驱使,但在御兽院的资源是最好的。 宴春从前和她疯玩的时间最多,因为她和自己一样不学无术,在仙山上混日子,两个人可谓是臭味相投。 当时宴春总觉得怀余白这样好的性子,以后就算没有多高的修为,年纪到了,她求母亲为她寻一门仙门大族的子嗣做道侣,也未必过得不好。 但是宴春现在用另一种视角看曾经的好朋友,才发现很多问题,怀余白确实性情温婉,可她也极其喜爱贪图小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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