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一个人,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郭欢,阿壮,小灿宝……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回溯中,都有那么多人有意无意的帮助了她。 想起在臭豆腐摊前借她自行车的宿舍大爷,她愉悦的勾起了唇角。 所以她再也不会觉得孤独。 姜涣应该也一样很感谢大家吧。 越过柴湘,她看向架子上放着的两大袋子打折巧克力。那都是一个月前她一颗一颗从地上捡起来的,有的都被碾碎了,看起来怪恶心的。 即便如此,这也是姜涣在她家留下的唯一的痕迹,再恶心她也舍不得扔。 只可惜,直到姜涣离开的那天,也没来得及把它们吃完。 ☆、春又来
姜涣走了之后,因为感受不到死亡的气息,小仓鸮再也没来过徐真家。 没了阳台上毛茸茸的小团子,徐真有的时候也会感觉到寂寞,但是日子还是要一天一天的过下去。 现在的她,彻彻底底的回归到普通人平淡如白开水一般的生活中。 好在还有一只王八可以陪着她。 在姜涣离开的那个晚上,当初那只凭空消失的王八慢吞吞的从沙发底下爬了出来。徐真把它放到之前那个玻璃缸里,戳了戳它的鼻子。 “你这小东西长的真难看。”她有些嫌弃指尖湿漉漉的触感,却忍不住又伸出手去逗它,看着它抻长脖子努力的想要咬住自己。 “假假,今后就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了。”她看着绿油油的王八,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它的壳:“你可要好好活着,争取三十年内不死。” 她特地在网上查了,鳖这种生物是可以活上五六十年的,虽然不知道假假现在已经有多少岁了,但徐真还是对它寄予厚望。 就算三十年不行,那能它能再活二十年也好。 能再多活二十年就可以了,多活二十年,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三年后的一个冬天,徐真跟往常一样,起了床之后就往玻璃缸旁边蹭。 最近屋子里很冷,她特地在玻璃缸外面缠了好几圈泡沫,又买了一个小型的暖风机放在客厅,给鳖总打造了一个温暖如春的豪华住所,保证它周围的环境温度能维持在20度左右。 奇怪的是,平常假假听到她的声音都会立刻抬起头咬她,今天却一动不动的趴在水缸里,眼睛紧闭,头和四肢都软绵绵的露在外面。 “假假?”徐真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它的小脑袋,又轻轻扯了扯它的脚。 是冬眠了吗?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 她把假假从水里捞出来,仔细的看了看,总算是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就这样,陪伴了她九年的小王八最终还是死在了冬天。 那天徐真很失落,甚至连班都不想去上了,她就这样静静地蹲在玻璃缸边上,等着假假睁开眼睛再看她一眼。 它可是一只王八,王八难道不是能活很久的吗? 难不成是她养的方法不对? 几个小时之后,徐真拿了个粉红色的盒子把假假装了起来,开车前往附近的一个山头。 外面下着大雪,她找了个好位置,拿小花铲挖了一个坑,把这只小王八埋到里边,还颇为高调地堆了个小坟包。 为了防止雪化了之后找不到它,徐真又给它立了一块迷你版墓碑。 她拿着马克笔,在这块规规整整的小木板上写了“假假之墓”几个字,相当有仪式感。 “肯定是我养的不好。”她好像不怕冷似的,在坟前鼓捣了半天才满意的直起了腰:“在害死了姜涣之后,我还养死了鳖。” “难不成我真是个天煞孤星的命?”徐真啧啧两声,摇了摇头。 站在山上,眼前白茫茫一片,让人一时找不到下山的路。寒冷的风刮到脸上,像是恨不得将她的皮肤剖开,露出洁白的骨骼。 她的家乡四季如春,在搬到别的地方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真的雪。 她看着迅速被雪掩盖的假假之墓,突然有些想家,她想回去看看漫天开放的蓝花楹。 徐真想,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冬天。 …… 有的时候,徐真也会回忆起变成鬼的姜涣。 他可以吃东西,会受伤,也有痛觉和可以触碰到的实体。 那时的他,根本就不像一只鬼。 会不会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那段时间自己只是生病了,臆想出一个姜涣,然后又阴差阳错的为他找到了真正的凶手。 想到这里,徐真忍不住笑了。她乐不可支的从床上滚到了地上,笑声越来越大,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倒还挺会自我攻略的,竟然在记忆缺失的情况下重新爱上了一只自己幻想出来的鬼。她躺在地上,静静地望着天花板,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姜涣在走之前说过,让她不要忘了他。 她真的如他所愿,在余下的生命中,一直在懊悔与愧疚之间反复煎熬。即便如此,她也心甘情愿的享受着这些痛苦的情感。 他就像烙印在徐真的骨血里,让她永生永世都不能将他忘记。 徐真努力的保持平衡,让刚刚笑出来的眼泪留在眼眶中。 起码到现在为止,她一次也没有哭过。 即便是撞到了脚趾,她的第一反应也是迅速地抬起头看天花板,这样眼泪不会流下来,就不能算是哭。 除此之外,她好像也失去了爱的能力。她再也没办法喜欢上其他人,与其与一个不爱的人共度一生,她宁愿孤独终老。 四十多岁的时候,徐真突然得了一种奇怪的病。 她跑了很多地方,却都寻找不到治疗的方法。终于有一天,她进了医院之后就再也没能出来,成为了一个病房常驻成员,在医院拥有了一个小小的床位。 柴湘她们来看过她几次,问她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每次她都说想要林哥鸡蛋汉堡。 当时苏晓杏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她露在被子外的脑袋,说下次来多给她带点加了很多芥末的章鱼小丸子。 “还有烤鱼丸。”徐真补充道:“如果有烤鱼丸也可以。” 在走之前,苏晓杏说等她身体好了,自己可以再骑着摩托车带她出去兜风。 想到之前在夜市买的那些好吃的,徐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点头表示赞成。 在住院之前,她花了近十年的时间在世界各地到处跑,也算是实现了自己的旅游目标。 想到从季三辰那里坑到的钱,她觉得很值。 这天,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徐真又看到了那只小仓鸮。它轻轻的落在了窗外的树枝上,静静地望着她。 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但小仓鸮依旧是毛茸茸的,跟以前没有丝毫的区别,就好像时间在它身上停止了一般,这让她觉得有些羡慕。 看到它的那一刻,徐真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那年梨花树下一肩春雪的青年了,仿佛也逐渐淡忘了那枚一直没有找回来的小草莓耳钉。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开始畏惧死亡,曾经与鬼魂姜涣接触的那一段日子让她不愿过多的深思。 但是这一刻,她却突然不怕了。 病房的窗外正好种着一株梨树,上面开满了梨花,远远望去,好像又让她回到了学校里的那条小路上。 护士告诉她,这棵树上结的梨子味道不好,有些酸涩,如果她想的话到时候可以摘一个尝尝。 梨花一年又一年的败,却总会在春天再次盛开。 但死去的故人却不会再归来。 “长大真是不好,我讨厌长大。”徐真自言自语地说:“明明长大之后,想要什么都没有了。” 甚至就连以前拥有过的那些都一个不剩的离她远去。 为什么当初自己会那么盼着长大呢? 徐真有一种预感,她会死在这个春天。 小仓鸮歪着头望着她,明明窗子是开着的,但它却不敢飞进来看看。 徐真朝着它伸出手,最终却还是失望的放了下来。她梗着脖子,望着病房洁白的天花板,眼睛睁的大大的。 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流眼泪。 不知为何,现在的她好像格外的脆弱,就连小仓鸮不肯接近她都会让她难过的想哭。 小仓鸮看着这一幕,最终是飞了进来,它轻轻地落在病床的床头,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形容枯槁的她。 徐真笑了,她抬起手,眷恋的抚摸着它的羽毛,眼中迸发出惊人的神采,仿佛又回到了生机勃勃的二十多岁。 “你是来接我的吗?”她的眼角最终还是滑下一滴泪水,但是她却笑的很开心。 已经没有什么不甘心的了。 徐真感受着指尖柔软的触感,又想起了青年栗色的头发。 这一刻,她觉得一直以来压在自己身上的担子突然消失了,这令她感到分外轻松宁静,好像就要飞起来一样。 “这下,我终于可以去见他了。” 窗外,一阵春风吹过,梨树上的花朵却纹丝不动,空气仿佛突然变得粘滞,让人呼吸都困难。 徐真突然睁大了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但在窗边,分明站着一个人。 青年身子笔挺,好像一株青松。 晨曦的微光洒落在他柔软的头发上,那双永远带着笑意看她的眸子,一如当年那样纯澈柔和。 是他吗? 徐真盯着那处久久不能回神。 难不成姜涣真的像小美人鱼一样,获得了永生不灭的灵魂。 徐真的心脏逐渐停止跳动,血液也冷了下来,床边的仪器发出刺耳的滴声。 失去意识之前,她分明听到了姜涣的声音。 那声音透着笑意,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将她再一次带回那个美梦之中。 他说:“小王八,雪糕都化了,等我很久了吧。” ☆、后记
在郭欢四十九岁的时候,他在杂志上投了一篇文章,收到了四百块钱的稿费。 在那之后,他将以前的工作都辞了,彻彻底底的成为了一个全职作家。 虽然父母极力反对,但他还是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能不能行,万一真的火了呢?” 这些在当时听起来完全是异想天开的说辞,最后竟然成了真。 他的最新一部长篇小说《我和实验室师姐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一经出版,便火遍了全国,甚至远销海外。 虽然张正谊对这本小说的内容颇有微词,但还是为他感到高兴,两人找了个日子在世一大又见了一面。 “你这本书还真是邪门,这种内容竟然都能出版。”张正谊带着他进了学校,在小树林里找了个长凳坐着谈:“看起来就像一本回忆录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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