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黛朝他笑笑,然后无视。 而玉临指尖微蜷,对她的决定似乎并不惊讶,“他丹田尽废,已无修炼可能,为何还要收他为徒?” “弟子想护他。”也想查明真相。 “这样的保护,你觉得他会欣然接受?” 不会,当然不会。 闻黛目光轻抬:“可是我想。”让她自私一回吧。 陈伯乾的一举一动总让她想到自己曾经收养过的一个孩子,那孩子后来因她而死,她却连为他收尸都做不到,每每想起便觉自责难忍。 “一厢情愿的保护……”玉临忽地笑一声,一向清清冷冷的脸上竟露出几丝讥诮,“呵,我又有何立场对你这么说?也罢,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师傅?” “冰蛟崖三日思过,闻黛,望你不负此行,去吧。” 这惩戒,也不知是轻是重。 三言两语,甚至连真相都未探明,就急于让她上冰蛟崖,所以“剧情”的力量真的无可抵挡吗? 连修为深不可测的师傅都被剧情所控。 闻黛突然觉得乏力,上次历练,她无意中窥见这个世界的未来,深知自己以后的命运如何,可这种明明知道却逃脱不开的感觉让人无比窒息,她......真的能改变这一切吗? 纪蜀还在与师傅玉临喋喋不休地理论中,李牧舫沉着脸,师姐褚瑜自一开始便游离于众人,她杯中的酒倒了无数次,眯起的眼中透着审视意味。 最后,李牧舫坚持要送她上冰蛟崖,若不是闻黛了解他性子,恐怕会以为他这积极态度是在幸灾乐祸或是起了押送她的心思 “对不起。” 冰蛟崖终年寒风凛冽,北风将他声音刮得破碎。 “我……不知道该怎么保护你。”
第3章 心魔 师父玉临修为无疑最高,这些年,师徒几人的关系越来越僵硬,仿佛一夜之间,谁都有了自己的秘密和小心思。 恐怕他们几人中,唯有纪蜀一如既往地整日嘻嘻哈哈将喜欢厌恶摆在脸上,他入门最早,年纪最大,心性却最单纯幼稚。 在这以武为尊的世界,实力便是一切。 譬如今日,玉临铁了心让她思过三日,谁能真正改变他决定?李牧舫清明的眼睛有一瞬间迷惘,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壳而出,又被他死死压住埋藏在心底。 闻黛听出他话外的愧疚,轻笑:“四师兄,冰蛟崖到了。你先回去吧,放心,我能自己保护好自己。” 世事难料,谁敢相信不久之后,而今心心念念记挂着她安危的人会一掌将她打成重伤呢? “好,那我明日再来探望你。” 闻黛多次婉拒无果,只好答应:“好。” 冰蛟崖名字里带崖,却不是断崖,而是一片辽阔的冰原,头顶天空始终灰蒙蒙,翻滚着阴沉乌云。 冰雪,无尽的冰雪,入目极白,灰与白交织,轻易便能勾出人的内心。 闻黛盘腿坐在冰雪之上,闭上眼睛,思过思过,她无过可思。 陈伯乾一事她至今未明,或许是她窥得天机违背了天道,故引来灾祸。 可对方的目的似乎并不是简单地取她性命,总之处处透着诡异。 “呀,真可怜。” “你不恨吗?” “恨的话,那就杀了他们呗。” 空无一人的雪原,突然传出陌生女子的声音,女郎莺声燕语,魅惑得人骨软筋酥。 闻黛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她自然明白这是冰蛟崖特设的心魔障碍,专门利用被关押弟子的弱点。 “为何要恨?” 女子笑着幻化出人形,墨发红衣,眉间一滴血红朱砂痣,手中竟握着她熟悉的银月勾短剑,暗沉的血迹覆满了剑身。 “为何要恨?”她低低笑起来,声音鬼魅,“师姐到底有何好?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她!师父疼她,师兄宠她,师弟黏她,为什么所有人都偏爱她!那我呢?我呢?!” 说到最后嗓音越发尖利,而那女子身形也逐渐清晰,与闻黛一模一样的五官,甚至可以说,那分明就是入魔后的闻黛。 “你瞎吗?” 女子一愣,闻黛又扯唇道:“你瞎吗?师姐是我见过最好的师姐啊。” 是瞎了才看不到师姐的好吗? 小时候的木鸟和糖葫芦,长大后的珠钗和裙裳,再到如今的灵剑和丹药。 她自幼入宗,凡尘家人早已离世,师姐于她而言,更像是娘亲的角色,她无微不至地关怀她、保护她。 女子:“……” 她脸上隐隐现出恼怒神色,手一扬,空气里立刻幻化出几个场景,“你仔细看看,你难道要为这些人说好话?” 闻黛平淡地扫了几眼,“又如何?” 女子:“……你师父为情入魔,你费尽心力救他,他却从不回头看你!” “看我做什么?帮他是作为弟子的本分。” “……你瞧,你师兄为了保护褚瑜,竟忍心将你抛下,独自面对异兽!” “他能保护师姐我很欣慰,何况以我实力,区区异兽,不值一提。” “……你再瞧,你养的徒弟居然是个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 “你好烦,师姐算不得外人。” 女子:“……” 闻黛闭上眼睛继续打坐,心道让弟子崩溃的冰蛟崖心魔也不过如此。 她所展现的那些画面,如果“闻黛”真的付出了感情,那的确令人心寒。 可惜。 这世间让她动心的事物,除了修行大道,便是这手中的剑,既未动心,又何来伤心? 红衣女子身形颤了颤,她蛊惑失败,眼看就要消散于尘埃,一抹白光不知不觉滑进她心口,顿时,她又重新幻化。 “命数不可违,违者,无赦!” 沙哑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又来了!闻黛猛地睁开眼,“你是谁?” 眼前之人,模样虽与之前如出一辙,但骨子里却刻着冷漠高傲,随意一个眼神,便仿佛帝王高高在上地漠视众生。 分毫未动,磅礴的威压已如大山般压下。 闻黛咬牙举起剑,她身后是刺骨风雪,额头却滴滴汗珠滑落,眼中因倔强不服输而迸发出别样光彩。 她一字一顿问:“天、命、又、如、何?” 如何?红衣女子一顿,冰冷似千尺寒冰的眸光似乎染上凡尘情绪,她如孩子,单纯疑惑地问:“你……不惧天命?” 蝼蚁一般的人物,却不惧掌控她们的天命? 真是有趣,难怪这个世界出现了问题。 也难怪那家伙这么“上心”。 闻黛抿唇,她沉默着握紧手中的剑,态度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 “因果轮回,恩恩怨怨……”红衣女子拉长了声调,她微哑的嗓音在冰蛟崖中显得格外空灵,指尖轻动,闻黛腰间的月牙玉饰瞬间碎裂几块。 月牙玉饰是万山宗弟子的骄傲,也是修行者的象征。 闻黛修为虽称不上什么绝世高手,却也不算差,在她手中竟没有丝毫还手能力,足以可见两人实力悬殊。 “砰!”银月勾短剑被震飞出去。 闻黛捂住已经发麻的手臂,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不让自己毫无尊严地倒下。 红衣女子兀自笑起来,那笑声冰冷、可怕、毫无人类情感,“瞧,我可杀不了你,不然……啧。” “下次见。”她笑声逐渐小了,红得如烈火的身影退散,变得透明。 等她彻底消失不见,闻黛这才闷哼一声倒在雪地里,面上冰冷刺骨,五脏六腑却似火灼,还是……太弱了啊,她意识混沌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再次醒来,闻黛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床上。 李牧舫见她转醒,关切地问:“可还难受?” 闻黛摇头,她身体已无太大异样,只是气息仍旧不稳,调理一段时间便是。 “你在冰蛟崖遇到何事?怎会受此伤?” “……应该是魔族袭击我,他们最近似乎不太安分。” 不知为何,她甩锅给魔族,下意识地隐瞒了真相,即使对方是她信任的三师兄。 “好,此事我会禀告给师父,你好好休息。” 李牧舫是他们中性子最沉稳,修为也最高的人,更像是大师兄般时不时照顾底下师弟师妹。 “谢谢师兄。” “对了,这丹药你服下,有助你调理气息。” “谢谢师兄。”大约是之前撒谎的后遗症,闻黛颇为心虚,她立刻想也不想便吞下,以示自己对他充分信任。 柔软的唇瓣一触而逝,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温热,李牧舫顿时僵住,他只局促地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便急匆匆离开。 身后有洪水猛兽追着他一般,离去的背影竟有种落荒而逃的错觉。 闻黛轻笑,落荒而逃?她揉了揉额头暗道自己真是睡迷糊了。 冰蛟崖三日思过被打断,那地冷是冷了点,却也是修习极佳场所,这么一想倒有些可惜,闻黛在院中悠闲地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水来自不落峰雪松的晨露,茶是师父送的珍贵灵叶,所用茶壶更是一套上品茶具,她以体内灵气使水沸腾,这样泡出来的茶,既能稳定心境,又滋养丹田灵气。 闻黛抿了口茶,清香四溢。 “叮。”下一秒,她察觉到自己所设的法阵被人触发。 有人来了,还被她的阵法所拦,谁? 闻黛心中有了猜想,她关闭路上法阵,让来人能顺利找到她的住所。 没多久,“闻师叔。”猜得不错,果然是陈伯乾。 闻黛点点头,“你来了呀,坐,尝尝我泡的茶如何?” 她语气依旧温柔,并未因他是个丹田已废的废人而改变,陈伯乾一时间不知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他僵立在门口,藏在衣袖下的手暗自收紧:“我想下山。” “为何?” “你难道不知道吗?”他语气终于有了一丝生气,虽然是恼怒居多,却也比他死气沉沉的模样好。 陈伯乾紧绷着肌肉,那天到底发生何事他不清楚,但他相信闻黛不会无缘无故伤他。 何况,发生了何事……也不重要,他丹田已毁,就当这是一场噩梦吧。现在梦醒了,他该离开了,一个废人作她第一任徒弟,传出去不可笑吗? 他冷漠地想,这种怜悯他才不要。 “不知道。而且你该改口叫我师父,如果不愿意,叫我闻黛也可以。” 陈伯乾拧眉。 闻黛紧接着道:“陈伯乾,进入万山宗不是你的梦想吗?现在为何又放弃?” “不一样。” “一样。” 闻黛认真地看着他,“医修、佛修、音修乃至道修,修行都不是以丹田为主,所以,以丹田为主的剑修并不是你唯一的修习之路。” 她说得轻巧,但也知道这其中滋味只有当事人才能体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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