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道:“这把剑,是你送我的。” 在桥头老陈家的店铺,在一个平静的傍晚,没有舟冯微、也没有旁人的打搅。 只有他和她,穿过了大街小巷,最后是她替他选下这把剑,还笑眯眯地说将来要送他一条剑穗,说她会永远记得这段珍贵的回忆,甚至说哪怕历练结束了,日后有机会也一定去水镜门拜访。 多动听的甜言蜜语啊,巫妄相信了。 银月勾剑寒光一现,伴随着她轻飘飘一句“我不负天下”。 巫妄麻木地抬手抵挡,手腕瞬间被震得彷佛要断裂一般,不负天下,好一个不负天下! “木秋,你当真要如此?”他死死盯着她眼睛,试图从她眼中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 可没有,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秋秋......”舟冯微亦是怔住,虽然讨厌巫妄,但她依然不希望木秋与他最后落成个你死我活的结局,继续像以前那样不好吗?她咬咬唇,想开口却又怕被误会,若是木秋误以为她支持巫妄,那就得不偿失了。 舟冯微一句话,抵得上巫妄十句,木秋下意识地避开她目光,心中深感歉意,她也不愿如此,她也想信任巫妄。可他方才的笑容与她记忆中残暴的魔族几乎如出一辙,更何况,淳空大师的预言从未错过,这让她如何能视而不见,因一己私欲而留下这个将危害苍生的祸患? 木秋并非不觉得愧疚,可愧疚之余,她更有自己坚持的原则,“微微,你让开。”刀剑无眼,她怕不小心伤到她。 说完,木秋彷佛下定了决心似的,手上的动作越发不留情起来。修士之间的比斗不是凡人可以媲美,舟冯微只远远看见两人的身影交织,凌厉的剑气和灵气纠缠在一起,她想接近都不能。 “为什么不还手?”木秋眉头狠狠拧起,直到现在,他还是只作抵抗、毫无还手的打算,难道他以为这样,她便会心软吗? 为什么不还手?巫妄自嘲地笑笑,或许是他还在痴心妄想奢望她会停手,也或许是自作多情以为他们的情谊最后能战胜一切,不过,奢望终究只是奢望,甚至见不得光。 淳空说得没错,他的确不算什么好人,没人在乎他,他也不在乎任何人。在他心里根本没有善恶之分,说不定在哪天就会因为无聊而背叛水镜门,堕入魔道,在遇到木秋之前。 她说她喜欢温柔的人,她说她喜欢剑法高强的人,她说她喜欢明是非的人......巫妄自知不是那样的人,甚至与那样的人截然相反,但他会伪装,他可以伪装成她喜欢的任何样子,只要她喜欢,就算伪装一辈子又何妨? 为什么......要戳穿呢? 只要木秋喜欢,他明明可以伪装一辈子的,明明可以的。 巫妄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扔下手中那把他曾无比珍惜、木秋亲自为他挑选的剑,一支通体碧绿的长笛凭空出现在他手上。“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长笛快。” 他动真格了,木秋舒出口气,若他仍像刚才那样一直不还手,她反倒是觉得为难呢。 “那便试试看!” 木秋此前一直希望能见识下水镜门弟子的厉害之处,但之前的她也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见识到水镜门功法,何等荒唐。 噗嗤一声,利刃入体。 木秋猛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巫妄,声音被冷风刮得有些破碎,“你......为什么?” 她带给他致命的一剑,还在,剑刃不偏不倚恰好穿过他的心脏。 而巫妄手中的长笛却忽然化为碎光消失在她眼前,她的手臂本应留下一道血痕,此刻却完好无损,她的银月勾剑倒是吸饱了敌人的鲜血。 巫妄笑笑,唇角细微上扬的幅度不知是在嘲笑他自己,还是在嘲笑别的什么。 “看,我是骗子,又骗了你。” 剑与长笛交锋,唯一的差别就是他在最后关头收了手,而她没有。 他又骗了她。 “巫妄......”木秋不知作何回应,明明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但她心里依旧像是被小猫爪子挠过一般,说出来或许会显得她是一个虚伪的人,但她的确对不起巫妄,也对不起微微。 木秋手臂僵直,她想拔出银月勾剑,却被巫妄一把拽住,剑刃随着两人的动作又刺进去几分。 “巫妄?松手!”木秋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她在感情方面几乎如同一张白纸,在她的世界里,在她仅有的感情经历中,亲情和友情始终都是单纯美好,直白而简洁的,所以她无法理解这种复杂扭曲的爱意,更不会明白巫妄所想所求。 “松手。”木秋忍不住再次强调,即便是修士,被一剑穿心他也撑不了多久,又何必再挣扎再多添伤痕? 巫妄并未像之前一样对她的话唯命是从,反而充耳不闻她的警告,他强势地拉着她手腕将人拽入怀中,或许不该叫他把木秋拽入怀里,而是巫妄自己一步步接近她,任由她手中的剑寸寸没入自己胸膛。 滚烫的鲜血滴到木秋掌心时只剩下温热。 “秋秋,我应该继续......”巫妄在她耳边轻声低喃,在那座破旧的寺庙里,那天被舟冯微打断的话他应该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的。 而不是像现在,再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 “什么继续?”木秋眸光疑惑。 她轻而易举地伸手推开巫妄,随后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巫妄的怀中一下子空了,他指尖颤了颤,像是想抓住什么却没抓住似的。 与其说巫妄环住木秋,倒不如说是木秋在用身体支撑着他,因此她一离开,巫妄瞬间支撑不住单膝跪在地上。 刺眼的血色染在他的白衣上更加刺目,木秋差点就下意识去扶他起来,不过若她真这么做,恐怕就更虚伪了。 她想象中两人应是撕破脸皮,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而不是……这么……奇怪。 “秋秋!”木秋怕伤到舟冯微特意把巫妄逼到远处一处山头,没想到最后她还是跟了过来,见木秋满身是血,又急急忙忙问道,“秋秋,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血啊,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啊?” “我没事。”木秋顿感心虚,她身上的血可都不是她的而是巫妄的,“你、你别担心。” “那就好。”舟冯微明显松了口气,确认她没事后这才将注意力移到巫妄身上,虽然她和巫妄平日里不对付,但看到他这样,心头还是泛起些许同情和怜悯。 “哥,你……”她硬着头皮上前,巫妄却强撑着自己站起来,他笑了笑,一步又一步退后,直到退到悬崖处退无可退。 “木秋,连你也放弃我了。”
第47章 我不是木秋,对不对?…… 木秋听不懂, 舟冯微却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无论是舟轻棣还是巫妄,他始终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舟冯微眼睁睁看着巫妄坠入无边悬崖, 话到喉咙最终又化为一声叹息, 她侧过头, 木秋正怔怔地看着自己衣裙上的血迹,眼眸低垂,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眼下这个局面谁也不想看到, 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舟冯微对巫妄仅有的一点同情转化为埋怨, 同时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秋秋,我们该出发了。” 木秋闻言抬起头,眼神却带着几分茫然和陌生,她后退几步,在舟冯微疑惑又关心的视线中缓缓捂住脑袋,表情痛苦。 她总感觉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脑袋里好像有什么要冲破封印似的。 “秋秋?你怎么了?”舟冯微吓了一跳,忙上前扶着她, 木秋却下意识避开她的触碰, 握着银月勾剑的手因过分用力而青筋凸起, 支吾着回答:“我没事,你别担心。” 她这样子哪里像没事?舟冯微放心不下, 木秋却再次后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她咬唇离开。 只不过转眼间, 便宜哥哥死了,木秋走了,徒留舟冯微一人呆呆地在原地,脚边是木秋不小心遗落的平安符。 那是她特意到凌斛寺求来的,现在一如她这个人,被遗弃在原地。 * 修士的速度非凡人可敌,木秋御剑跌跌撞撞地离开山头,直冲万山宗小前锋,护宗大阵拦不住她,是以她轻而易举便闯入大殿。 “闻……木秋,你去了何处?为何让自己如此狼狈?”玉临第一时间感知到她回来了,脸上担忧的表情不似作假。 “闻什么?我根本不是木秋对不对?你骗了我,我不是木秋,不是木秋……嘶。”木秋,不,现在应该是说闻黛了,她没放过玉临下意识说出口的“闻”字。 什么失忆?她根本不是失忆! 闻黛捂住脑袋,总感觉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一样,阵阵钝痛。 “木秋。”玉临哑声。 “我说了我不是木秋!”闻黛挥剑打断他,眼神中充斥的防备和憎恨让玉临呼吸一滞,随后丝丝苦涩溢上心头。 银月勾剑和她身上的衣裙都染满了巫妄的血,冰冷的血迹让闻黛几乎产生了自己掉进冰窟的错觉,凉意从脚底散到头顶,冷得她几乎打颤。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到底是谁? 玉临轻声安抚她:“你冷静一下,不要伤到自己。” 到底是莲花荷子捏成的身躯,无法彻底融不下她的心魂,受到刺激后极易造成心魂不稳的现象,若是再严重一点,还可能伤到她。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木秋这具躯体已经不适合她再使用,玉临不动声色地想。 另一边,闻黛警惕地拉开两人距离,“你真的是我师父?” 声名远扬的小千峰峰主,大名鼎鼎的清宥尊上,她实在想不通这般大人物算计她的目的是什么,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 “当然,你是我最后一任徒弟。” “那你为何要骗我?我根本不是失忆对吧?你为什么要特意捏造出一个假身份?”闻黛声声质问。 她向来聪慧敏锐,总是能带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玉临既觉得无奈又感到一股隐晦的欣慰,冷而平静地回复道:“你惹下祸事,为师不愿你遭人……” 她听得仔细,对自己“惹下祸事”的说辞正处于半信半疑状态,余光却扫见玉临咬破手指掐诀,她潜意识认为此人没有恶意、绝不会伤害自己,因此警惕松懈了大半。 而今,这份信任却成了一把指向自己的利器,闻黛连忙执剑抵御,可身下的法阵渐成,闻黛顿时感觉体内的魂魄好似正在剥离□□般,阵阵眩晕袭上脑海。 玉临接过她疲软下去的身躯,双手紧紧揽住她腰肢,在闻黛视线黑下去的前一刻,她恍惚间听到他一声叹息,以及扑面而来的熟悉清香。 这就是她丧失的全部记忆了吗?闻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场景再次变为主殿内室,四周的夜明珠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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