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神好。” 门口把守的两个兵将颔首问好。怀绮点了下头,踏进门槛。 济济一堂。 感觉到有人看过来,怀绮下意识地低头,沿着墙边走向角落里自己的位置。 这座位是按仙阶划分的。 日月星不分家,怀绮身为星神,是与太阳神和月神坐在一起的。然而月神常年在外执行任务,见不着面,为人又很孤僻,偶尔回来也闭门不出,不与众仙来往,这种宴会更是不可能参加,座位常常是空的。 而太阳神,就更神秘了。 自打她有记忆,就从未见过太阳神,也从未听仙人们提起过太阳神。她小时候不懂事,曾问过教仪一句“仙界怎么没有太阳神呀”,他讳莫如深。最终她不仅没得到答案,还被罚跪了半日,从此再也不敢言太阳神一句。 太阳神就像仙界的逆鳞,或者说,像不曾存在过一般,了无痕迹。 他们的座位一直空着,久而便被撤掉了,只剩下怀绮一个人坐。但是今日,走近了,怀绮一抬头,发现自己座位旁多了个人── 此忆坐在那里,冷眼看着她。
第28章 寿宴 莫非,是因为他? 他的脸色足以说明他现在很不爽。 怀绮心里咯噔了一下。 此忆原本的座位在宝座台上, 与她相隔甚远。她原以为自己只不过中途离去片刻,来晚了些,他应该不会怎样。谁知道这渣滓为了计较她, 竟会舍弃仙少高高在上的宝座, 坐到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好在昱霄送她的东西已被她放回宫了,她也没有换下此忆给她变的这身装束。否则这场寿宴,她定不可能安然度过。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殿内嘈杂的声音都小了不少。她微不可察地左右瞟了一下,众仙果然都看着这边,似在探究她和仙少的隐情。 其中便有婻诗与水若…… 她们眼里, 有些妒意。 女人的嫉妒是最廉价的武器, 此忆善用之。就算怀绮不愿与他生出细枝末节, 也逃不过他想将她置于水深火热的境地。 施之以情, 取之性命。 这些思量在怀绮脑中闪过, 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未表现出任何不自然,便就坐在此忆旁边——她自己的位置,然后向他低了下头,礼貌笑道:“仙少好,您怎么坐这了?” 周围众仙不再看他们了,但怀绮知道, 他们的耳朵还在听着。她相信此忆定然也知道,故而不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只要她足够镇定, 众目睽睽之下,他就掀不起什么浪。 此忆果然友善地笑了,“身居高位, 总觉得和你们太过疏离。正好借此机会,随便找个空位坐坐,也感受一下你们热闹的氛围。”他笑意加重,“星神不用管我,随意点就好。” “这样呐,那小神恭敬不如从命。” 美人说话分寸感极强,虽然不至于冰冷,甚至还笑脸相迎,但此忆仍觉得客套又轻蔑,让他怒意更甚。偏偏她坦然收回目光,眉宇间没有丝毫破绽,仿佛穿着他变的一身华服又中途离去险些迟到的人不是自己。 他简直想将她撕碎。 但凡她有一丁点恐惧或是无措,他都不会这样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甘极了。 他又追问:“怎么这么晚才来?” “喔,是因为这个。”怀绮摊开手掌,露出掌心握着的一根柳簪。这是她早些时候用柳条较粗的部分打磨雕刻而成的,款式与普通簪子无异,但没有上色,保留柳条原本的棕色。在以金银首饰为荣的仙界,这柳簪花纹精细,簪身光滑,有别样的美感,“此乃小神为前仙后准备的礼物,方才回宫去拿了。” 此忆垂眸看了一眼,“你自己做的?” “嗯。”怀绮不紧不慢地解释,“自古以来,‘柳’有‘留之意’,送前仙后此物,是想祝福她永葆青春,留住美好。” 此忆阴沉着脸,无话可接。 “不过小神人微言轻,怕是不能将此物亲自送与前仙后了……既然仙少问起,小神有一事相求,不知仙少能否帮忙……” “说。” “也并非何大事,就是──”怀绮双手奉上柳簪,“请仙少帮小神将此物转交与她。” 此忆微微眯眼。 瞧她低着头,一副卑微虔诚的模样,此忆莫名舒爽很多,拿过柳簪放入衣襟下, “成。” 怀绮抬头,缓缓收回双手,“谢仙少。” 这时,此忆像是注意到什么,目光移向殿门,眉梢微扬。怀绮随之看去,只见万归大神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跨过门槛,踏入殿内。 众仙发现他来了,都注视着他。 刹那热闹气氛都肃穆了几分。 他是仙界最年长的仙人,已有万龄。 老人佝偻着腰,步态虚软无力,几乎要随时倒下去。一张苍老的脸,满是沟壑,像团起来再展开的纸。或许是因为看不清楚,他眼睛眯缝着,很费力的样子。 无人扶他一把。 半晌儿,怀绮看不下去了,手撑住地面,就欲起身前往。此忆猛地拉住她,“别动。” “怎么?”她疑惑回头。 “你忘了我之前给你说过的了?”此忆声音很低,“仙冥大战结束后的例会上,月神问起仙冥两界的隐情,万归大神说是因为两千年前的一件事,又慑于父神威严没敢说。” 怀绮皱起眉,“我记得呀。” 她当时还说等从人界回来就彻查此事呢。 “其实那日,万归大神执意要说,我父神不允,两人闹得很不愉快。最后在我父神的压迫下,他才没有说。我父神对他意见挺大的,你要是去扶,就是公然与我父神作对。” “这样么……”怀绮听着,有些为难,片刻还是打消了过去扶他的念头。 她的心像塞满了石头,沉甸甸的。 曾几何时,她也被人这样孤立。 她深知那种感觉不好受,可当她亲眼看着别人被孤立时,她却没有勇气伸出援手,只能沉默着站到加害者的那一方。 “那为何还请他来啊?”她问。 此忆玩味地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故意折腾他呗,一把老骨头了,瞬移不动,住得又远,来回折腾几趟,能受得了?” 怀绮露出不忍的神情。 她又看向万归大神,他走得很慢,堪比龟速。好在他们宴席的座位是以宫殿大门为中轴线,左右对称排列的。他座位挨着过道,还不算远。在全场看热闹似的注视下,他慢慢行至桌后,以拐杖作支撑,一言不发地坐了下去。 “对了,你不是要调查两千年前那事吗,等宴会结束了,你可以去问问他。”此忆道。 怀绮轻轻点头,“知道。” 最后一位仙人入座,崇礼登上宝座台。 他是仙界神司,也是战神将军的独子。可惜战神夫妻死得早,崇礼没人管,散养长大,游手好闲,给仙界惹了不少麻烦。为了给他找点事做,也是念在战神将军曾立下赫赫战功的份儿上,仙帝让崇礼混了个神司的闲官儿。 崇礼上台,预示着寿宴即将开始,众仙忙缄了口,殿内顿时落发可闻。 青年身着浅黄色礼服,站在镶嵌大量宝石的宝座台上,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正是气宇轩昂的年纪,他却一脸厌世,懒洋洋扫视台下,瞧得无人再语,才机械地开口,“寿宴开始,全场起立,恭迎仙帝仙后。” 一阵响亮的衣服摩擦声。 神仙们纷纷站起来,乌泱泱一片。万归大神也撑着拐杖费力起身。崇礼走下台去,站到宝座台斜后方,面无表情。 像是已经厌倦了这种仪式。 宝座台两侧正对着两扇门,珠帘遮掩。两位仙侍分别馋着仙帝仙后,从两扇门走出来。他们踏上台阶,坐在纯金打造的龙椅之上。仙侍立即退下,取而代之的是两个仙女举着大芭蕉扇,在龙椅两侧站定,轻轻摇扇。 众仙抱拳齐呼,“参见仙帝仙后!” 仙帝夜笙伸手道:“免礼。” “恭迎前仙后!”崇礼按流程开口。大概因为仙帝在场,他的声音终于有了点力气。 话落,殿门发出耀眼白光。 众仙向门外看去,只见一张金色地毯从门口铺展开来,直至宝座台下。一位衣着华贵的银发老人跨过门槛,从白光中走来。 她银发一丝不苟地盘在头顶,微昂着头,腰挺得笔直,唇边带着端庄的笑意。尽管脸上皱纹明显,但姿态高傲,仍显雍容典雅。 殿门白光在她踏入宫殿后散去。 “不必多礼,都坐下吧。”她两手交握于身前,款款走向宝座台,声音浑厚威严。两个仙女举着大芭蕉扇,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面。 众仙反倒不太敢坐,面面相觑。 他们之中大都是和怀绮同样年龄的后生,从未见过前仙后,这是第一次。他们对前仙后的印象,只是小时候仙史课上,教仪口中一手遮天、叱咤风云的女流之辈。如今传说中的人物走到现实,他们有种天然的崇敬之感。 唯小部分年长的神仙,神色回避。而这其中,唯万归大神无动于衷,连头都没回。 瞧他们都不动,夜笙怕母后颜面扫地,忙站起来,双手招呼,“坐、坐、都坐下!” 仙帝发话,众仙才有反应,陆续坐下了。 待前仙后蓉慈踏上宝座台台阶,夜笙忙扶她在纯金凤椅上坐好。蓉慈双腿并拢,双手放于腿上,坐姿端正,微笑着向台下仙者点头。 夜笙笑笑,开始讲话: “感谢各位今日来参加吾母帝六千仙龄的寿宴!”台下掌声雷动,夜笙接着道,“自从吾父帝病逝,吾母帝就独自搬去了云峦居,连下人都不曾带。母帝平常足不出户,也鲜少与各位来往,今日,是吾母帝的诞辰,吾想借此机会,让母帝认识认识大家,也让各位开心地玩一玩,以缓解前段时间战事带来的烦忧!” 他拱手,台下再次鼓掌。 角落里的怀绮也跟着鼓掌,尽管心里并没有任何波动。她只是觉得,地位高的人果然不一样,蓉慈的年龄能精确到天,而她…… 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辰。 她只能通过对比外表,推测自己是两千多岁……神仙两千岁,等于凡人二十岁,这种推测在她去过人界之后,才更加肯定。 掌声又响起。 怀绮收回思绪,双手本能地去做鼓掌的动作,却无心去听夜笙说着什么。 突然,一声响亮的:“报——!” 夜笙被打断,目光放远。 众仙循声望去,所有人同时看到,守门神阿左站在殿外,扶着膝盖气喘吁吁。门口两个仙兵的长戟在阿左面前摆成叉形。夜笙皱眉,看着他,声音颇为不耐烦,“怎么了?进来说话。”他走下宝座台。 众仙窃窃私语,万归大神安静坐着。 仙兵收起了长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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