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笙抿唇一言不发。 此忆站在旁边,气呼呼地握拳,“父神!您不会真相信怀绮的话吧?那些神使可都在旁边看着呢!那么多双眼睛!” 神使们互相对视一眼。 有件事,此忆不知道,怀绮也不知道。 在她们早上打理花卉时,昱霄过来,主动说要帮她们,并提出以后多多关照,少不了她们的好处。虽然此忆是仙少,法力高强,但她们方才一样见识了昱霄的实力,加之昱霄之前大闹仙界,声望已然不低,往后还要与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无论怎么说,都不能得罪。 天璇最拎得清远近,率先开口,“我看到的也是仙少先挑事,后来宫主拖住昱霄公子,让仙少赶紧走,仙少也不走……” 此忆神色微变,夜笙呼吸微沉。 其他神使立马也跟着附和,“对,就是这样的。”,“我也看见了。”,“没错。” 天市畏缩在她们身后,不敢吱声。 “你们……”此忆气绝。 他转脸哀求夜笙,“父神,他打我可是事实啊!您不会要放过他吧?他们还亲了!” “我是为了让他平静下来!”怀绮回道。 昱霄垂着眸,始终沉默。 此忆嗤笑一声,“你不能用别的方法吗就只能亲?你这个借口找的──” “你真是能气死我。” 夜笙突然打断他,拂袖而去。 此忆愣住,“父神!”他带着恨意瞪了昱霄一眼,“我跟你没完!”便匆忙去追夜笙。 昱霄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粲然宫外。 夜笙和此忆走远了些后,夜笙道:“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我都不想说你。” “哎呦父神,意外,意外!” “意外……”夜笙低低呢喃了一声,忍不住笑出来,“没那本事就少折腾!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他没那么好对付!” 此忆赔笑,“父神我知错了,失败乃成功之母,我下次肯定能成,您再相信我一次!” “适可而止!”夜笙眉头紧锁,恨铁不成钢地瞥他一眼,“再有,你以后少在他面前叫他‘孽种’故意惹他!我和烁曦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按辈分,你该叫他堂兄!” 此忆笑容淡去,不服气道:“您都没把烁曦当兄弟,还让我把那孽种当兄弟不成?” “你──” 夜笙语塞,憋着火加快脚步。 “诶父神!”此忆紧跟着他,“那灵珠您不准备拿回来?”昨晚夜笙告诉了此忆他的推测──那晚昱霄和怀绮闯入储慧阁,估计就是为了显术,而万归大神死后少了灵珠,保不齐灵珠就在他们手中,他们的目的便是用显术和灵珠复原乾阳殿,探寻当年真相…… 此忆听完想到他当时在怀绮身上搜出的灵诀,简直悔不当初,他那时就应该毁掉它! “还有今早,怀绮去了趟月老殿,我问了月老,月老说她是来祈福的,你说她没事祈什么福,她肯定是喜欢那个孽种!” “这跟你有何关系?”夜笙不胜其烦道,“你少管他们的闲事,这些以后再说!”
第50章 浮木 潜在的危险化作一个绵长的深吻。…… 夜笙与此忆走后, 怀绮命神使们清扫“战场”。昱霄沉默地召出血月之刃,想帮忙,被怀绮一把拉住, 拽着往卧房走。他只好又收了血月之刃。两人进屋关上房门, 她第一件事便是问道:“你方才怎么了,为什么会那样?” 昱霄脸色有些苍白,脸上没什么情绪。 方才那场战斗,让他的内伤再次复发,他很疼,实在做不出什么表情。 闻言他抬起左手。 这是他缔结血契的手。 失控的时候他神智不清, 说不上来原因, 只是他隐约觉得, 是血契在作怪。 黑鹏说过, 血月之刃沾了很多妖魔鬼怪的气血, 凶煞异常。之前他的元灵可以压制住煞气,但在被此忆射了那一箭后,他元灵受损,还没有恢复,那些煞气便蠢蠢欲动。 “这怎么了?”怀绮见他抬起左手,伸出双手轻轻托住他的手,低头打量。 昱霄动了动意念。 他掌心现出金色火焰纹, 怀绮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端详那火焰纹。 昱霄低眸。 姑娘力度很轻很轻, 轻得像一片清凉的雪花。她认真谨慎的模样,仿佛那火焰纹是什么严重的伤口,多使一点力气, 就会碰疼他。 他无意识地柔和了目光,瞳眸染上些暖意,连体内内伤的痛楚,都一瞬减轻了很多。 “昱霄。” 她蓦地叫他,“你看。” 昱霄收敛心情,低头看向火焰纹。金色的花纹上逐渐生长出黑色的纹路,像血管般缓缓向他手腕延伸,似乎想要与他的动脉相融合。 “应该就是因为它……” 怀绮低着头小声嘟囔,似是自言自语。 昱霄抽回手。 怀绮本能地抬头看他,青年黑瞳平静,不辨喜怒,仿佛事不关己。 “这怎么办呀?”她忍不住问,“你会彻底变成那样,再也变不回来吗?” 昱霄握了下左手,火焰纹和黑色纹路一同隐去。他弯弯眼睛,“不会的。” 她还在,他怎么舍得变不回来。 他指腹摸了摸右肩中箭的部位,触感坚硬而冰冷──那截断箭还在他体内。 他眸光微暗。 得想办法,把它取出来。 怀绮视线下移,注意到他的动作。 他若无其事地放下手。 他的内伤一直被他隐藏得很好,额上的淤血也消了,表面没有任何异样,怀绮不可能察觉,甚至因为习惯了忍耐,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还有伤在身。 现在他没戴发带,身上穿的是他随便偷来的黑衣,完好无损,他自信她看不出破绽。 “你那伤──”怀绮迟疑着开口。 昱霄扬扬唇角,“没事。” “哦……那你可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两次失控,都是因为情绪波动。” 昱霄轻声道:“嗯。” 情绪波动时他无法全神贯注,便易失控。 “还有此忆喊你那两个字。”说到这个怀绮就来气,“他就是故意激你的你知道吗,你更不能生气,你生气就中计了!” 昱霄长睫垂下,盖住眼眸,“嗯。” “虽然他那样很过分,但没办法,他就是那种人,跟他计较,吃亏的永远是自己。” “嗯。” 昱霄低垂着头,深吸一口气,语气自嘲,“其实他叫的也没错,我就是个孽种。” 他都不知道他母亲为何要生下他──明明就是一场阴谋。她不生他,她就不会死,很多不好的事就不会发生。他就是个祸害,所以被叫做孽种也没错。昱霄在心里默默地想。 嘴上顿了顿,接着道:“他没有过分,他说的是事实,过分的是我。我不该生气。” “昱霄……” 怀绮心疼极了。 她想起月老给她讲过的故事,口气笃定,“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父母是相爱的,只不过阴差阳错,你不要这么想。” “你不用安慰我。其实真的,我没什么感觉,只是被别人戳破的时候有点难受罢了。” 青年淡淡说着,语气平直,毫无波澜,显得格外平静。可正是因为太过平静,反倒有几分万念俱灰的感觉,让人害怕。 怀绮更慌了。 “我没有安慰你,我说的是真的。月老给我说了你父母的事情,他们是相爱的。他还给我看了他们当年在相思树下许的愿望,我可以带你去看,你不要这么想自己好不好?” 她没有骗他,当时月老讲完那些事情,便施法让她看到了千年前的画面。 参天的相思树下,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与他依偎在一起。男人身着金纹白袍,衣摆笔直垂坠,肃然工整,女人一身纯黑长裙,飘逸的裙摆随风曳成波浪。她长发编成麻花搭过肩膀,不施粉黛、不加装饰,便美得惊人,眉宇间,都有令怀绮熟悉的感觉── 昱霄长得很像她。 女人抬头打量着红叶粉花,鸦羽般的睫毛忽闪忽闪,甜甜地说:“我们许个愿吧。” 对比之下,男人便显得沉重。 他薄唇微抿,没有一丝笑意,仿佛心事重重。怀绮注意到,他上唇角有一粒小小的痣。 “我的愿望,就是你的愿望都能实现。”男人说着温情的话,表情却有些悲伤。 一阵风吹过,仙云蓬勃,树叶沙沙作响。 几片花瓣悠悠飘落,融进云雾中,也有几片落在女人发顶,装点了她的昳丽明艳。 女人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他的唇角,笑得灿烂美好,“笑一笑嘛,未来一定会更好。” 男人看着她,渐渐柔和了目光,露出浅浅笑意。女人笑容更添了些满足,放下手,低头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这时她的腹部还很平坦。她想象着道:“那时候,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们会组建一个小家,卿儿也会降生,我们一家三口,或是四口,都会有幸福的生活。我的愿望,也就是如此。” 话落,她抬头,眉眼弯弯。 男人沉默,片刻后搂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中,轻声道:“嗯。”他目光放远,似乎在看着远方,又似乎在借着远方看未来。 看那里,有没有他们想要的幸福。 月老在这时收起法术,年轻男女的背影定格相思树下,凝成千年遗憾。 昱霄唇边生出些笑意,似是觉得很可笑。 一个被下药,一个被强x,能有什么感情? 相爱──这个词可以发生在任何两个人身上,唯独他父母,不可能。 其实他小时候也幻想过,或许他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像天下所有小孩一样,过上有父母疼爱的寻常生活。可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哪怕是做梦都想多了。一-夜-情造就的孽种,根本不配有家。就算他父母在世,他也只是个遭人嫌的私生子,他这种人,就不该出生。 “不说这个了。”昱霄抬眸,伸出手,轻轻将她带进怀中,“已经不重要了。” 曾经他想过死,因为屋檐下的燕窝中,母燕将虫子喂给雏燕,它们叽叽喳喳地欢唱着。曾经他想过死,因为山间的桃花开了,小孩子们三五成群来赏花,嘻嘻哈哈玩起捉迷藏。 曾经他想过死,因为不擅长忍受寂寞,飞舞的雪花,凛冽的寒风,单调的白,和折射着无尽黑暗的冰面,他将刀子无数次送入心脏,也在无数个夜里因渴望被爱而哭泣。 他感受过血液流干的寒冷,心脏千疮百孔的绞痛,倘若明日的阳光能照进这片雪地,他是否可以在温暖之中和融化的冰雪一起渗入泥土永远消逝。曾经他想过死,因为喜欢新鲜,可偏偏今天总像昨天,喜欢自由,可偏偏困于无形的囚笼之中。曾经他想过死,因为还没有遇到她,没有体验到这世间万般爱与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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